第36章 男朋友

“還委屈麽?”

鐘尋跟宋一錦他們坐同一趟大巴車去景區, 上車後他就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剛低頭咬了一口飯團,手機突然震起來, 他吓得渾身一凜。

是楚聽冬打來的電話, 他一直沒回消息,楚聽冬有點不放心, 怕鐘仲林會突然回去。

鐘尋臉頰跟身上斑駁淩亂的傷還沒怎麽好,明顯才跟人動過手, 又夠鐘仲林借此發火, 再按住他往死裏扇一頓耳光。

“呃……”鐘尋咬着飯團, 接起電話。

“上車了麽?”楚聽冬問他。

“嗯……”鐘尋臉色蒼白, 襯得眼睛更大, 人也好像瘦了一圈, 他摳了摳胳膊上的藥棉,支支吾吾說,“你怎麽突然找我?”

他昨晚都沒睡好,他也太他媽會挑了, 全校成百上千個男的, 當初怎麽就挑了個這麽能打的?要是現在突然說分手, 會被揍死吧?

雖然他認真起來跟楚聽冬動手,楚聽冬未必能完全撈到好, 但他想打贏楚聽冬, 聽起來也很天方夜譚。

他心裏惴惴的,都不敢跟楚聽冬說話了,生怕被聽出什麽端倪。

鐘尋不等楚聽冬開口, 不安地小聲說:“哥, 要開車了……沒事的話我就先挂了?”

楚聽冬頓了片刻, 嗓音淡淡地嗯了一聲,鐘尋心裏跟着咯噔一下,覺得楚聽冬好像還是聽出了什麽,雖然他什麽都沒有說。

他心煩意亂,到了景區才發現自己一直緊緊地攥着手機,手心都掐出一片紅痕。

低頭猶豫着點開昨晚沒敢看的那幾條消息,最上頭楚聽冬給他回了一顆小小的心。

出來玩的除了宋一錦跟王龐,還有班裏其他同學,加起來十幾號人。

宋一淩已經在這邊景區待了十幾天,等他們到了,就跟朋友開車下山接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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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鐘尋不跟他們一起走。

他是在影樓接了單子,過來跟拍寫真的,跟宋一錦他們分開,他就挎着單反在路邊等。

“小鐘!”差不多二十分鐘後,開過來一輛挺破舊的越野車,有個三十歲出頭、戴了副墨鏡的瘦高男人探出車窗朝他招手,“上車!”

鐘尋鑽進車門坐下,有點嫌棄地皺了下眉,“你他媽車裏什麽味兒啊?”

廖馮扭頭看他一眼,笑了下說:“車載香氛,我覺得還挺不錯。”

不錯個屁。

鐘尋本來就想吐,被熏得喉結更不停地滾動,連飯團都吃不下去了,裹住塑料膜攥在手裏。

“今天沒什麽活兒,客戶也不多,”廖馮跟他說,“你看你想跟哪個,剩下的我來拍,現在先帶你去見一下已經來了的這兩個。”

廖馮據說以前是個獨立攝影師,曾經獨自去過南美洲和非洲旅拍,還拍過極地的永晝永夜,拿了不少獎項。

他開的這家影樓算是寧城比較大的,除了在影樓裏給人拍一些婚紗照全家福什麽的,也接戶外跟私房寫真。

鐘尋是高一跟着宋一錦他們去夜店的時候認識他的,熟了以後會接一些影樓單子修圖,去年開始也偶爾拍寫真。

不過他不喜歡拍人,嫌煩,接得很少,只是最近缺錢,才又接單。

“別廢話了。”鐘尋擰起眉,感覺他再說一句就馬上要吐。

等開車繞過山道,在溫泉酒店門口停下,鐘尋才扔掉吃剩的飯團,挎好單反,又拿了臺拍立得下車。

跟着廖馮一擡起頭,原本就沒什麽表情的臉上更是瞬間冷下去。

他五官輪廓很深,有些媲美混血的特質,那雙眼睛尤其深邃,冷着臉的時候再漂亮也不會讓人覺得柔和,骨子裏刻着不馴,像微微弓起背脊渾身戒備的小雪豹。

過來的是一對中年夫妻,都四五十歲的樣子,見到鐘尋就愣在了原地。

“廖老板,這就是你說的攝影師?”那個大叔尤其激動,臉色一瞬變黑。

他瞪着眼打量鐘尋,破破爛爛的牛仔褲,從破洞裏露出來的布滿淤青的雪白膝蓋,挂着亂七八糟鏈子的T恤,還有淩亂紮起的頭發,單邊耳釘,下颌、臉頰、顴骨上紅腫淤紫的傷,最後對上那雙讓他渾身難受的眼睛。

“是……”廖馮茫然,不清楚怎麽回事,他張嘴正想解釋,又被打斷。

“我們擺攤賣貨也不容易,辛辛苦苦攢的錢,”大叔耷拉下面孔,眉頭也皺緊,連多看一眼鐘尋都覺得添堵,扭頭憋着火跟廖馮讨說法,“難得出來拍個結婚紀念照,你就找這種小流氓唬弄我?他能拍什麽東西?”

他說着忍不住啐了一口,低聲咒罵,“誰不知道老鐘跟他媽怎麽離的婚,老子拍的可是結婚紀念照,找他過來晦不晦氣?”

他妻子在旁邊拉了下他的手肘,但是盯着鐘尋,不免有些嫌惡地抿緊了嘴唇。

寧城沒什麽值得一逛的景點,放假頂多來爬一下郊區的山,廖馮的影樓又在一中附近,所以碰到熟人也不算很意外。

鐘尋表情不變,他往後一靠,坐在引擎蓋上,手指尖把玩着那臺拍立得,額發垂下來擋住了一點眼睛。

昨晚熬夜,眼尾還有些泛紅,挑起的弧度格外豔麗。

“不拍就滾。”鐘尋懶得廢話。

“你就這麽跟長輩說話?!”大叔被堵得心髒都有點疼,頓時發怒,好歹他跟鐘仲林曾經一個單位上班的,鐘尋也該管他叫一聲叔叔,“你在外面搞這些鬼混騙錢的事情,你爸知道嗎?怎麽一點家教都沒有?!”

溫泉酒店這邊人流量挺大的,許多人不明所以地停下來圍觀。

鐘尋有點煩了,他邊聽,邊舉起相機,對着他們咔嚓拍了一張,很響。

“行,給你拍。”鐘尋等着拍立得出照片,然後扔到那個大叔跟他老婆面前。

他從引擎蓋上跳下來,突然笑了一下,略帶輕蔑地吹了個口哨,“結婚紀念日啊,叔叔,那就祝你們同床異夢,一拍兩散。”

大叔本來就被氣得嘴唇發抖,低頭一看照片,登時額角暴起青筋,滿臉漲紅,沖過去就掄起拳頭,卻被鐘尋輕易躲開。

“算了吧,就你這把老骨頭,”鐘尋垂下眼睫,冷笑說,“我都怕被你碰瓷。”

他說完,扭頭就走,晃了下手裏的相機,跟廖馮說:“廖哥,我去接另一個單子。”

他跟廖馮不是雇傭的關系,廖馮更像是一個中介,有客戶找他的話幫忙聯系一下,鐘尋懶得管這些事,還會付給廖馮一點提成。

所以他不想拍,廖馮管不了他。

“這像話嗎?”大叔憋得幾乎要腦溢血,“怪不得老鐘忍不住收拾他,換成我兒子,早就給他扒了皮,墳頭草都長起來了!”

廖馮一頭霧水,但是那張照片被揉爛扔在了水溝裏,他都沒來得及看到。

鐘尋去聯系另外的單主,是兩個女孩,在寧城讀大學,現在快要畢業了打算到處轉轉,想拍一點寫真。

她們暫時還沒到,鐘尋就在山腳等。

他頂着一身傷,坐在景區租用的摩托上,無聊地晃了晃腳,指尖摳着單反邊緣,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眼神盯着來來往往的人。

盯了一會兒,忍不住去騷擾楚聽冬,但是點開聊天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楚聽冬一個多小時前剛到S市,他上午要去楚家收拾一些以前的書跟衣服,才收拾到一半,就聽到二樓楚寧姣房間傳來的哭喊。

然後是繼母焦急的安慰,保姆不停地走來走去,聯系醫生。

“小姐,小姐,你要先吃止痛藥……”

楚寧姣發育關沒過,還頂着壓力偷偷加大訓練強度,瞞着教練,上個月在練習一個難度動作時摔到了腰,雖然手術很成功,但是想完全恢複,至少還得三個月。

疼痛跟焦慮如同暴雨傾盆,朝她壓下來,難以喘息。

但是楚亨麟并不領情,只覺得她太胡鬧了,甚至愚蠢,現在連亞洲賽都沒辦法去參加。

楚聽冬沒什麽反應,垂眸收拾行李,他眼睫很長,但是并不像鐘尋那樣翹,于是連一點柔和的線條都沒有,眼眸烏沉,襯得很冰冷。

他拿起一身考斯騰,要往箱子裏裝,手機突然在枕頭上震了下。

【鐘小狗:哥,你點開這個。】

是一張烏漆墨黑的圖片,不知道在搞什麽鬼,完全看不清。

楚聽冬低頭點開,屏幕漸漸亮了起來,炸開一簇簇明亮細小的煙花,不斷循環拼成幾個字,喜歡你,喜歡你。

明知道是糖衣炮彈,但楚聽冬還是忍不住嘴角勾起點弧度,心裏刻意忽略的陰霾也随着炸開的煙花被吞沒。

【鐘小狗:你到家了麽?在幹什麽?】

【:收拾舊書。】

鐘尋就一個視頻撥了過來,楚聽冬接起,鐘尋先是看到他的臉,然後往他身後一瞥,眼睛都瞪圓了,忍不住吐了句髒話,“卧槽。”

他知道楚聽冬家裏有錢,畢竟楚聽冬從頭到腳雖然低調簡單,但基本沒有四位數以下的,尤其那塊表,他印象裏得十二三萬。

不過再怎麽想,也沒想到會有錢到這種程度,簡直傻眼。

楚聽冬身後是扇落地窗,露天陽臺幹淨剔透,再往外望能發現明顯是套臨江別墅,莊重古樸,很有年頭,就算鐘尋不懂,也能看得出來價值連城,不是普通的有錢人。

他正發呆,鏡頭裏卻突然探出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是楚聽冬頭像的那只暹羅貓。

“它好黑。”鐘尋忍不住嘟囔,他跟貓大眼瞪小眼,彼此都謹慎觀望着對方。

他買了瓶汽水,叼着吸管喝,垂下睫毛看楚聽冬收拾東西,楚聽冬跟他說話,他就擡起頭,咧開嘴笑,卧蠶跟着彎出弧度。

楚聽冬認識他其實并沒有幾個月,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能分辨出他故作開心的笑。

“怎麽了?”楚聽冬頓了頓,問他。

鐘尋臉上的笑突然就繃不住了,嘴角也漸漸落下來,又變成平常那副表情匮乏的樣子,眉頭稍微蹙着,從裏到外透着股倔勁兒。

他猶豫了一會兒,将那張照片發給楚聽冬。

“我接的單子正好碰到熟人,”鐘尋指尖摳着汽水瓶的标簽,怕楚聽冬嫌他太能惹事,但還是說,“沒談好,差點打起來。”

楚聽冬點開那張照片,拍的應該是一對中年夫妻,男人稍微謝頂,穿着短袖襯衫跟寬松西裝褲,很拘謹,一看就是平常不怎麽這樣穿着,女人新燙了卷發,一身碎花連衣長裙。

單看照片好像沒什麽問題,楚聽冬盯着那個男人的臉,有些眼熟。

他稍微回想,記得是頭一次撞見鐘尋挨打時,那個在樓道裏叼着煙、穿着拖鞋背心,起哄叫好,讓鐘仲林再狠狠扇臉的大叔。

“你應該不認得……這人是鐘仲林以前的同事,也在我家那棟樓住着,”鐘尋啃了下指甲,“他跟他老婆來拍結婚紀念照。”

楚聽冬從攝影角度看,這張照片無疑拍得相當好。

鐘尋的鏡頭永遠幹淨利落,甚至理智過分,他換了黑白濾鏡,在人群哄鬧的酒店門口,所有人似乎都是靜止的,只有這對夫妻,親密地牽着手。

但女人似乎想要向後走,男人卻僵持地停在原地,他們都微微蹙着眉,嘴角揚起一點角度,卻并不是微笑,更像是歇斯底裏的前兆。

鏡頭中間是他們身後的山脈,其實還有很遠一段距離,鐘尋卻巧妙地将它卡攏在鏡頭裏,陡峭的山脊恰好成為一條模糊又清晰的中線,重合在這對夫妻交握的手上,像一道天裂。

好好的恩愛夫妻,拍成了光影割裂,貌合神離,任憑誰看到,就算再不懂攝影,都一眼能體會到什麽叫分崩離析。

“呃……”楚聽冬喉結上下滾動,一時間竟然沒能發出聲音。

他知道這小孩兒又倔又犟,心裏敏感,就像揣了十頭驢,但這還是頭一次這麽直接又震撼地體會到,攝影帶來了很強烈的沖擊力。

就像鐘仲林瞧不起他的狐朋狗友,鐘尋也瞧不起鐘仲林的那群牌友,鐘仲林揍他就像場十幾年如一日的表演,這些人就是從不缺席,永遠興致勃勃的觀衆。

他甚至想過要從樓頂跳下去,不是想死,他還沒活夠,他就是想摔得血肉模糊、四分五裂,好讓這棟樓都變成兇宅。

包括鐘仲林在內的所有人從此都得流浪街頭,去住橋洞和臭水溝。

但後來長大一點,發現不太可行,也就抛棄了這個念頭。

鐘尋發完就後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理,敢發給楚聽冬,就像告狀似的。

但他從來不會對宋一錦他們流露出這一面,這跟打架鬥毆不一樣,學校裏打架不會被瞧不起,反而大部分男生都覺得挺帥的。

而且他是宋一錦他們的老大,就算只混一中這條街,也不能退縮,不能軟弱。

這些照片是另一種剜骨剖心的惡意,滿腔都是淋漓的壞水,骨頭縫或許都是焦裂的黑,是他心底所有的惡劣,一點也不幹淨。

他後知後覺地咬緊了嘴唇,還想挂掉視頻。

但他早上都已經挂了一次電話,再挂一次,他覺得楚聽冬會不高興。

“其實也不能怪他們,像我這種名聲很差,又渾身帶傷的混混,一看就很麻煩,”鐘尋轉過頭,很快地笑了一下,接着輕聲說,“萬一拍個照因為我惹上麻煩,那不是很不值得,哈,反正我一直是這樣的,也改不掉了,将來說不準真的會去坐牢,別來找我是好事,誰會喜歡有案底的人給自己拍照,我拍得也很難看,說不定會把他們都拍得怪模怪樣的……”

他說得渾不在意,臉上還一直笑着,嘴唇薄薄的紅,很柔軟的樣子,說出的每個字卻都像鋒利的刀子,只不過刀尖是沖着他自己。

“鐘尋。”楚聽冬突然打斷了他,他靜靜地聽了幾分鐘,胸口漸漸悶着酸澀,讓他不得不開口。

鐘尋一怔,低下頭,嘴唇咬得更緊。

“你拍得很好,我看到過,”楚聽冬的語氣很沉着冷靜,莫名讓人信服,“文藝彙演的照片不是還在學校官網挂着麽?”

鐘尋嗫喏,“那又怎麽樣?”

他說完,突然覺得嗓子一堵,又酸又脹,有什麽濕漉漉的東西從心底倒淌出來,湧向他眼眶裏,他眼圈不受控制地一紅,再使勁地低下頭,就掉了幾滴眼淚。

臉頰變得潮濕,他有點收不住,怎麽擦也擦不幹淨,狼狽地挪開手機鏡頭。

“沒關系,想哭就哭一會兒。”楚聽冬對他說。

“我就是有一點點委屈,”鐘尋勉強挽回面子,嗓子發啞,小聲地強調,“很少的一點。”

“嗯,”楚聽冬沒有笑話他的孩子氣,嗓音低沉,認真地說,“我知道。”

鐘尋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被這簡單的三個字戳中了,他蹲在地上,腦袋埋在膝蓋裏哭,哭到那兩個下單拍照的女生到了,他才使勁擦了把臉,終于擡起頭。

給她們拍照就省心多了,鐘尋相當于拍攝兼陪玩,花了一下午和半個晚上的時間,跟她們逛了半個景區。

夜裏十點半多,整天的行程結束,都累得擡不起腳。

鐘尋還扛着設備和拍攝用的亂七八糟道具,肩膀酸疼,小腹的傷也一抽一抽的,簡直眼冒金星,跟她們在景區內的一個面館停下,打算先吃頓飯再走。

“等明天拍完,大概一周內我修完照片發給你們,”鐘尋餓得要死,點了份牛肉面,“原片需要的話,也給你們發一份。”

“好,不着急。”兩個女生還多要了幾道菜,算是請他,畢竟這一天下來太累了。

其中一個忍不住說:“之前約拍,都沒想到你還在讀高中。”

鐘尋只顧吃,忙裏偷閑擡頭彎了下眼睛,他餘光瞥到手機屏幕亮起,幾個小時前發給楚聽冬消息,楚聽冬現在才回。

【已挂失:你剛才在幹嘛?】

鐘尋跟宋一錦他們住溫泉酒店,這兩個女生是在半小時車程遠的地方訂的民宿,鐘尋就搭景區的電車,送她們去民宿門口。

半路上,楚聽冬終于又慢條斯理回了消息。

【鐘小狗受害者:高鐵檢票。】

鐘尋愣了下,問他,“你不是後天才回寧城?”

【鐘小狗受害者:改簽了。】

楚聽冬本來是想在S市待兩天,畢竟從寧城過去,高鐵要倒一次車,然後換乘飛機,去郊區別墅又得開車幾個小時,他晚上從寧城離開,淩晨五六點才到。

白天還得收拾行李,應付楚家的人,再去看望教練,很倉促。

鐘尋也知道,楚聽冬才陪他從醫院回來沒多久,前一天晚上還照顧他發燒,大概兩三天都沒合眼,他還以為楚聽冬會在家多待一段時間。

“我去接你!”鐘尋給他打過去電話。

楚聽冬想說不用,還沒來得及開口,鐘尋急哄哄地喊完,就啪地一下挂斷了,震得他耳鳴。

鐘尋送兩個女生到了民宿,他沒走,就待在民宿門口打車。

楚聽冬說會來酒店找他,應該坐的是經過景區的這趟高鐵,他打車過去也得很長時間。

深夜山腳下有些冷,擡頭月朗星稀,那兩個女生問他,“诶,你不回酒店麽?”

“我……”鐘尋支吾,他将相機包往肩上拉了拉,耳根突然燙起來,反正是陌生人,他擺出赴死的勇氣,說,“我去接我男朋友。”

……

鐘尋到了車站,耳朵還是燙的,他使勁搓了搓,反而紅透了,沒法觸碰。

被夜晚的山風拂過,才稍微降溫。

深夜,又靠近荒郊野嶺,車站冷冷清清的,只有一兩個人,這邊比寧城市中心車站的大廳要小很多,鐘尋也是頭一次來。

他蹲在出站口等,等了一會兒又起身走到車站門外晃一晃,晃完又回來蹲着。

再晃出去的時候,一扭頭,楚聽冬穿了黑T跟牛仔褲,拉着箱子從出站口走了出來,他個高腿長,肩背挺括,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被捕捉到。

不過晚上搭車的人到底不多,很快就散開了,大廳裏重新空蕩下來。

鐘尋還沒敢往前走,他都恐同了,生怕一跟楚聽冬見面就暴露出來,豈不是前功盡棄。

但楚聽冬神情冷淡,擡起眼睫,朝他伸手,他又很狗腿地跑了過去。

才一靠近,就被拉到了一個懷抱裏,鐘尋脊背發麻,瞬間繃緊,卻不是想吐的感覺。

楚聽冬稍微俯身,抱住了他,偏過頭跟他說話時,鐘尋感覺到一個溫熱的、不含情欲的吻落在他耳朵尖。

然後那道疲憊卻含笑的嗓音響起,太累了顯得懶洋洋的,有些痞氣,但并不讓人讨厭,低聲問他,“還委屈麽?”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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