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汛期

“我的心因你而變得快樂。”

鐘尋摟着小猩猩, 下巴颏搭在小猩猩的腦袋頂上,他光着一雙腳,腳趾蜷起, 揉得床單發皺, 自虐似的,又悶頭繼續問薛赫。

【已挂失:就這些?還有沒有別的?】

薛赫又想了想, 他其實跟那個人不熟,而且楚聽冬在德國待過好幾年, 但他沒有, 他不怎麽能聽得懂德語, 就更不熟悉。

反正就是訓練, 一起吃飯, 楚聽冬跟那個男生好像也沒有很多交集。

不過還真被他想起一點。

【薛赫:說起這個, 當時還有人錄視頻了,我給你找找。】

楚聽冬從第一次在舊金山的比賽開始,就被很多冰迷關注,國內外的花滑男單也少有人不知道他, 就算體育明星的關注度比不上娛樂圈, 比起普通選手還是更引人矚目。

所以當時很多人在圍觀, 傳到了網上,連一些冰迷都知道了, 雖然沒鬧得滿城風雨, 但也不算是秘密。

薛赫很快就把視頻發了過來,不到五分鐘的一段,鐘尋想點開, 又不敢點開, 心裏唾棄自己為什麽自找罪受, 可讓他忍,他也根本忍不住。

他抿緊了嘴唇,低頭點開。

視頻拍得很搖晃,但他還是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楚聽冬。

楚聽冬沒現在高,面容青澀許多,渾身也不像現在這樣冷冽鋒利,即便眼眸還是淡淡的。

在一片起哄聲中,鐘尋聽到那個男生開口,又他媽的是德語,德國人怎麽這麽煩,他根本聽不懂唱的是什麽,氣得他在床上使勁蹬腿。

但就算聽不懂,想也能想到,要表白還能唱什麽,當然是唱情歌。

關鍵是還唱得挺他媽好聽。

Advertisement

鐘尋擰着眉頭聽,憋了一肚子髒話想挑剔,硬是挑不出什麽毛病。

即便是唱到一半哽咽落淚,嗓音沙啞滞澀許多,反而更讓人動容。

楚聽冬拎着一雙冰鞋,那雙丹鳳眼烏黑沉靜,他是沉默地聽那個男生唱完,然後跟他說了話,才轉身離開的。

鐘尋垂下眼睫,剛才還能忍,看到現在突然憋得他肺管子都要裂開,小猩猩腦袋頂的短毛絨絨地刺在他胸前,又癢又疼,磨得胸口泛紅。

要是換成他的話,楚聽冬根本不會聽,說不定還會讓他滾。

他又在宋一錦這邊待了半個小時,出去時楚聽冬卻還在走廊裏,肩膀抵住牆站着,聽到門開,偏過頭垂眸朝他看了一眼。

鐘尋也不廢話,問他,“要是我給你唱歌,你是不是扭頭就走?”

他想讓楚聽冬留下來看他滑冰,都得靠威脅,不然再摔一個月都是白搭。

楚聽冬知道他是在說之前,于是他點了下頭,說:“是。”

但他的話其實還沒說完,想繼續說時,鐘尋已經沒聽了,他木着臉,冷着眉眼,刷開房卡就走回房間。

然後悶頭去浴室,嘩啦啦地開始沖水,又穿着酒店薄底的一次性拖鞋咚咚地走出來,倒在床上,拉起被子就蓋住了腦袋,蒙得只露出一绺濕漉漉的卷毛。

楚聽冬還以為他會炸,沒想到他既沒說話,也沒鬧,就真的倒頭睡覺了,過了一會兒呼吸都勻細起來。

只不過是背對着他躺下的,還委屈巴巴地躺在床邊,白皙細瘦的小腿耷拉在外面,中間跟他隔了兩個人的距離。

連小猩猩都抱走了,放在他自己枕頭旁邊。

楚聽冬沖完澡過來,坐在床上,稍微俯身,指尖撥開一點被子邊緣,露出一張悶得泛紅的臉蛋,鐘尋眼睫閉得很緊,但不是裝睡的樣子。

他伸手将人往自己這邊抱了抱,鐘尋都沒醒,楚聽冬嘆了口氣,又忍不住摟着他笑,胸膛微震,他真是頭一次見到有人氣到睡着的。

他像鐘尋摟着小猩猩那樣躺下摟住他,指腹蹭過他微濕的發鬓,猶豫片刻,掌心摁着他腦袋,在他額頭上親了親。

勉強平靜地睡了一晚上,楚聽冬醒來時,發現鐘尋還是比他醒得早。

但是待在他懷裏沒動,指尖戳在他睡衣系扣的洞裏,擡起眼睫一眨不眨地正盯着他。

他心想這下要開始鬧了,沒想到鐘尋還是很平靜,甚至比昨晚更平靜。

“哥,你醒啦。”鐘尋照搬昨天他自己的臺詞,還湊過來親了他一口。

然後若無其事地坐起身穿衣服,又蛄蛹到楚聽冬旁邊,乖乖地說,“我得去找影樓老板,跟他結個賬,把道具還給他。”

“呃……”楚聽冬擡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鐘尋也沒動,就老實地待着給他摸。

太正常了,反而很不正常。

楚聽冬眼神落在鐘尋的臉上,竟然看不出一絲破綻,他要是僅憑理性,就會認為鐘尋是真的那股勁兒過去,放過了這件事。

但是他跟鐘尋待在一起,理性往往是最沒用的東西。

鐘尋去洗漱,跟他下樓吃早點,還是很黏人,坐電梯都忍不住碰碰他的手腕,見到宋一錦他們,白皙漂亮的臉頰上也是慣常的笑。

“操,要是能不上學就好了,”宋一錦癱在椅子上抱怨,“還不如下個月就高考,在學校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

然後被宋一淩往腦袋上扇了一巴掌,宋一淩叼着煙嗓音含糊地說:“你要辍學,出去就別說你是我弟。”

楚聽冬擡眸,他聽到宋一錦說話,才終于察覺到為什麽不對勁,鐘尋整個早上連一個髒字都沒蹦。

他穿了件幹淨簡單的白T,耳朵上也沒挂什麽奇形怪狀的墜子,頭發柔軟地垂着,眼睫又長又密,看起來甚至溫柔無害。

楚聽冬終于忍不住,離開酒店的自助餐廳時,蹙起眉低頭問:“到底怎麽了?”

鐘尋沒吭聲,楚聽冬又問一遍,嗓音聽起來一如既往地冷淡,他突然就憋不住。

鐘尋知道自己招人讨厭,他也不是第一次知道,楚聽冬煩他,他也很清楚。

所以楚聽冬能溫和沉靜地拒絕別人的追求,但是輪到他就不會多看一眼。

他過了一晚上就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覺得自己已經不生氣了,他确實沒什麽可氣的,反正他本來就是靠死纏爛打,楚聽冬無奈又心煩才會答應他。

多虧楚聽冬是個好人,不然換個人早就把他當成變态了,說不定還會去告訴鐘仲林,讓鐘仲林管教好他。

結果楚聽冬非要問他,他又開始氣得冒煙兒,蹭蹭往上蹿火。

“你要是覺得又累又煩,你就不要管了,”鐘尋擡起頭說,“就算你答應跟我搞對象,又不等于你對我有什麽責任。”他咬了下嘴唇,很小聲地繼續說:“我就是有病,你想讓我別犯病根本不可能,你會累死的,沒必要。”

他說完就扛着攝影設備下樓去還給廖馮,走得太快了,一轉眼就消失在樓梯口,讓人根本攔不住他。

楚聽冬中午也沒見到他,鐘尋沒回來。

楚聽冬去打電話問了問薛赫,昨晚都跟鐘尋說了什麽,薛赫就把聊天記錄發給他。

楚聽冬看着又生氣又好笑又頭疼,額角突突地跳,什麽玩意兒,誰跟誰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薛赫不明所以,問他,“怎麽回事兒啊?”

楚聽冬還沒跟薛赫提過鐘尋的事,他不像鐘尋,談個戀愛人家給他抓個醜不拉幾的小猩猩,他都忍不住滿世界嘚瑟。

“吃醋了……他要是找你,你跟我說一聲。”楚聽冬低頭點了根煙。

薛赫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忍不住罵了句髒話,“卧槽?你……不是,你媽不是要跟他爸結婚嗎?!”

就算還沒結,這可不是一般的窩邊草。

楚聽冬現在顧不上管他,又說了一兩句,就挂掉電話。

鐘尋去找班裏其他人打臺球,待到傍晚,去吃飯時才又見到楚聽冬。

這次出游是數學課代表梁輝組織的,他把所有人拉了一個群。

雖然白天大部分時間都是分開玩,各自跟自己比較熟的出去,但晚上梁輝叫他們一起吃個飯,就在酒店旁邊的那家日料。

鐘尋沒想跟楚聽冬坐在一起,可他之前在學校總是湊到楚聽冬旁邊,其他人還以為他們關系很好,特意在楚聽冬身旁給他留了位置。

“呃……”鐘尋蔫了吧唧地過去一屁股坐下。

這種聚餐難免要喝酒,鐘尋才伸手拿了瓶清酒,又被楚聽冬按住手腕,他這輩子還沒被人這麽管過,憋屈又惱火,扭頭瞪着楚聽冬。

“你煩不煩啊,有完沒完?”鐘尋冷了臉,他想掙開,卻沒成功。

楚聽冬眼眸漆黑,辨不出情緒,指尖摩挲着冷綠的玻璃瓶頸,嗓音淡淡,聽起來有些嘲諷地說:“這就是你說的百依百順?”

“呃……”鐘尋沒想到竟然被自己說過的話噎住了,他忍了忍,壓低聲音,“我憑什麽對你百依百順,你是我的什麽人,憑什麽你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

他們小聲争執,都落在了旁人眼裏,等吃得差不多,十幾個人恰好能湊到一起玩點兒人多熱鬧的游戲。

梁輝提議,“打牌還是狼人殺,或者別的?”

最後大部分人都挑了打牌。

楚聽冬幾乎沒玩過,但安靜旁觀,看他們打了幾局,就漸漸摸清了套路,偶爾輸一把,贏的時候比較多。

“光這麽玩也沒勁,”恰好楚聽冬又輸一次,有個戴眼鏡的男生突然開口,“要不然加點兒懲罰措施?”

肯定都是整人的花樣,楚聽冬蹙了下眉,他不太想參與,就想起身離開,卻被那個男生一眼瞄到,語氣很怪,說:“學霸不跟我們玩啊?”

他算是平常跟鐘尋混得比較熟的,但鐘尋實際上只跟宋一錦說話比較多。

班裏對楚聽冬看不順眼的也不止他一個,他一開口,又有幾個男生應和,之前鐘尋莫名其妙跟楚聽冬走那麽近,他們都不敢吭聲,現在看好像是掰了,才終于憋不住。

楚聽冬還沒說什麽,鐘尋擰起眉,冷着臉踹了一腳那人的小桌子,嗓音冷得像要剮人,“不會好好說話就閉嘴。”

他樂意跟楚聽冬打一架也是他們倆的事,他可以噼裏啪啦地跟楚聽冬吵架,但是楚聽冬憑什麽被別人怪聲怪氣。

那人悻悻地閉了嘴。

楚聽冬卻又坐了回去,手臂搭在桌上,淡淡地問:“玩什麽?”

要是鐘尋不開口,那就有得玩了,偏偏鐘尋要出這個頭,那人也不敢再玩大的,不情不願地說:“就真心話大冒險吧,抽這個懲罰的牌。”

楚聽冬沒再說話,垂着眼伸手去拿。

鐘尋撇了撇嘴,真是活該,早知道他就不應該管,這傻逼根本也不領情。

楚聽冬低頭看牌,懲罰規則——跟你右邊的人玩一輪傳牌。

鐘尋偷瞥了一眼,差點罵出聲,媽的,自己找事兒就算了,還得捎帶上他。

要是不能接受懲罰,也可以選擇灌一瓶酒,鐘尋開了瓶啤酒就打算喝,他覺得楚聽冬應該也不想玩這個,那就直接喝算了,還磨叽什麽。

可他還得嘴欠一句,挑釁說:“你要是不敢,玩不起就早說話啊。”

然後仰起脖子就想灌,卻被楚聽冬再次一把拉住,楚聽冬臉色疏淡,攥着他手腕,慢條斯理地開口,“我沒說不能接受。”

鐘尋一梗,懷疑他是不是根本不知道這個傳牌是怎麽玩。

但楚聽冬開了副沒被用過的新牌,薄唇抿起,将紙牌貼在唇間,吸住朝他湊近的時候,他才發現這人比他懂多了,他忍不住朝後一仰,肩膀抵住了身後的靠枕。

他也沒想到這靠枕竟然那麽軟,他完全沒防備,身子一歪就狼狽地陷了進去。

旁邊已經有人開始起哄了,既然楚聽冬都玩得開,他們還矜持什麽,連宋一錦都興致勃勃地朝這邊吹口哨,剛才僵持的氣氛一時間被打破,包間裏燥熱不已。

“尋哥,你是不是不行,”梁輝使勁敲酒瓶,“學霸都不怕,你躲什麽?”

操。

鐘尋脊背過電似的發麻繃緊,他心裏一急,跟着臉頰漲紅,眼尾也浮起一抹薄薄的緋色。

偏偏楚聽冬手撐在他身側,垂眸望着他,拿眼神示意他來接,還朝他挑了下眉梢。

這他媽激将法啊。

鐘尋咬了下嘴唇,心想誰怕誰,他沒有着力點,靠枕太軟,就只能仰起頭去接。

馬上就要碰到,鐘尋得逞似的擡起眼睫,楚聽冬卻眼眸中滑過一絲笑意,往後退了幾公分,鐘尋撲了個空,像索吻失敗,僵在了半中間。

包間裏不知道是誰吹了個響亮的口哨,嬉笑,哄然,鐘尋臉上挂不住,耳根都燒得豔紅,眼看就要惱羞成怒。

楚聽冬見好就收,伸手握住了他的肩頭,沒再等他主動來接,俯身朝他湊了過去,想将紙牌貼過去。

但他盯着鐘尋窘怒的面容,眼珠也薄薄地蒙了一層水色,卻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紙牌沒能吸穩,掉了下去,他已然低下了頭,堪堪蹭過鐘尋的嘴唇,柔軟,濕潤,咬得微燙,是個稍縱即逝的吻。

楚聽冬幾乎徹底擋住了鐘尋,除了坐在鐘尋旁邊的宋一錦,應該沒人發現,但他朝鐘尋靠近,卻是所有人都親眼看到的。

宋一錦目瞪口呆,操,他現在終于相信是楚聽冬親的鐘尋了,這詭計多端的gay!

周圍頓時一片揶揄跟起哄聲,被鐘尋那一腳踹沒的的氣氛又再度點燃,衆人都起了興致,紛紛去拿酒瓶。

鐘尋使勁拿手背擦了擦嘴唇,眼尾紅透,眼睛藏着水光,看起來委屈得要死,他悶頭挪到角落,趁沒人注意,站起來拔腿就走。

楚聽冬追出去,但鐘尋實在是跑得太快,又沒抓到。

他就給鐘尋發消息。

鐘尋聽到手機叮叮亂響,心煩地掏出來一看,眼熟的id,卻是個陌生的頭像,楚聽冬不知道什麽時候把頭像換成了一只看起來很舊卻很幹淨的小白狗玩偶。

莫名熟悉,但鐘尋怎麽也不想起來。

不過姓楚的終于為了他換小狗圖了,他不由得腳步變慢。

擡起頭時才發現已經走到了露天燒烤的那個場地,駐唱歌手今晚沒再唱粵語串燒,他過去坐在上次的那個噴泉旁邊,胃疼似的趴在膝蓋上。

他垂下睫毛盯着楚聽冬的頭像,唇珠抿得很癟,臉頰滾燙,衆目睽睽下的接吻,讓他心跳快得發麻,說不上是羞還是恥,他手心都濕淋淋的,此刻夜風一吹,涼透了,卻又無比燥熱。

鐘尋還沒從方才的漩渦中拔出來,忽然臺上又換了人,先是不太熟練地撥弄吉他,彈了一段短暫的和弦,然後扶起麥克風。

他愣怔地擡起頭,夜色裏隔着燒烤攤的燈光和沸騰人群,跟那個人對上了視線。

“Wenn  wir  Blicke  tauschen,我們彼此凝視,Verfall'n  mit  Haar  und  Haut,并沉醉于此,Hr'n  wir  zwei  Flüsse  rauschen,聽,我們心中的愛河,In  uns  rot  und  laut,開始了汛期……”

楚聽冬指骨冷白修長,随意地撥弄着琴弦,他坐在駐唱歌手的那個高腳凳上,右腿微屈,踩在橫梁上,擡起烏沉的眼眸,在人群中找那個小傻逼的身影。

他實在沒聽過多少歌,更不用說德語的,勉強記得一首,歌詞旋律也忘了大半,忘記的部分只能拿哼唱掩飾過去。

“Mein  Menschenherz  wird  weit,我的心因你而變得快樂,Will  für  immer,我想永遠,Will  für  immer,想永遠,Will  für  immer  bei  dir  sein,想永遠陪伴在你身旁,Der  Mond  hüllt  sich  in  Wolken……”

楚聽冬的嗓音很低沉,麥克風的質量不怎麽好,模糊掉他的音色,聽起來稍微有些沙啞,卻溫柔了許多。

鐘尋能感覺到楚聽冬的目光一直牢牢地釘在他身上,讓他想跑都覺得擡不起腳,只能被迫困在原地,惶惶地望過去,聽着一句都不懂的歌詞,眼圈卻一寸寸地紅透。

“Der  Mond  hüllt  sich  in  Wolken,月亮隐于雲後,Dein  Licht  fllt  auf  mich  her,你照亮了我……”

鐘尋指尖有點顫,他找了個口罩戴上,擋住泛紅濕透、表情也很狼狽的臉頰,像是連那道目光也隔絕掉,他終于能站起身,然後扭頭就走。

他回酒店使勁地收拾行李,他本來就要明天早上走,去隔壁市見他媽媽,索性把票改簽成今晚十一點半的那趟車。

但他怎麽也沒想到,他打車去火車站,檢票,在月臺上等車,居然還是被楚聽冬攥住了行李箱拉杆。

“你他媽……”鐘尋眼睫抖了下,擡起頭張嘴想罵人,結果嗓子太啞了,他又憋了回去。

他偏過頭沒有去看楚聽冬,箱子也不要了,沿着月臺往前走。

“我剛才發的消息,”楚聽冬跟在他身後,問他,“你看了麽?”

鐘尋頭也不回。

楚聽冬自己其實并不喜歡任何小動物,那只暹羅貓是他替爺爺領養的。

前幾年他爺爺回國養病,老人在家很悶,他就在群裏問有沒有溫順好養的貓。

當時他跟那個男生還沒見過面,他還沒去德國,只是他問了,恰好那個男生的同學要搬家,據說沒辦法再養寵物。

于是楚聽冬就經他介紹,去領養了那只三個月大的暹羅貓。

後來他爺爺又回德國,小貓對陌生環境應激反應比較嚴重,很難帶過去,就留到了他家,一直是保姆照看。

“呃……”鐘尋嘴唇翕動,低頭捏緊了口罩邊緣,卻還是沒說什麽。

楚聽冬繼續說:“那首歌,是唱給朋友的。”

楚聽冬不知道那個男生對他是什麽樣的感情,但他知道那個男生要退役了,他腰部脊椎變形很嚴重,再練下去很可能會癱瘓,他即将離開德國,這是他們見的最後一面,以後賽場上也不會再有遇到的可能性。

不光是花滑,許多項目都是這樣,也許他再過許多年才會退役,也許就是下一天。

那首歌是德國的民謠,告別朋友時會唱的,他沒理由不停下來聽完。

至于後面的表白,确實是他意料之外。

那個男生的父母得知這件事後,還曾經聯系過他,他們夫妻兩個,包括雙方的家庭,都堅決反對同性戀,認為這是需要治療的疾病,即便用一些極端的治療手段都不為過。

并且跟楚聽冬說:“如果是他惡意騷擾你,給你造成心理傷害,你不需要替他隐瞞,可以直接跟我們說,我們願意走法律程序處理,不會因為他是我們的孩子,就包庇他。”

那個男生并沒有否認父母的話,就算楚聽冬為了撇清關系,擺脫麻煩,免得被家人懷疑,說是被他騷擾,他應該也不會反駁。

楚聽冬可以這麽做,因為是事實,對方的行為确實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但他沒有,他很坦然地承認了自己也是個同性戀,說對方是在追求他,而他沒有答應。

僅此而已。

那對父母當時很錯愕地看着他,臨走前還皺眉盯在他身上,像是靠近就會被傳染病毒一般。

“呃……”鐘尋終于忍不住啞着嗓子小聲開口問,“那個人後來呢?”

“不知道。”楚聽冬淡淡地說。

鐘尋一哽,他突然心理就平衡了,楚聽冬也不是只會對他說你怎麽樣都跟我沒關系。

楚聽冬确實不像他,換成鐘尋的話,他自己挨過揍,就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伸手去拉周珩,就算惹上更多的麻煩他也不在乎,要是他碰到那個男生,才真是保不齊一時熱血上頭,真的跟對方來個絕戀。

鐘尋在月臺上停住了腳步,低着頭盯着腳尖,不肯去看楚聽冬。

楚聽冬坐在他的行李箱上,也沒說話。

其實他被鐘尋惹得有點火大,任何人可能都忍不住會生氣。

畢竟鐘尋自己腦子完全就不拐彎,還什麽解釋都不樂意聽,讓人焦頭爛額,手足無措。

但他不介意他發瘋,也不介意多哄他一會兒,還想讓他痛快地鬧個夠。

他手上縫的線還沒拆,裹着紗布,去攥住鐘尋的指尖,擡起頭看他臉上好不容易褪掉一點的淤傷。

大概以前受委屈的時候,也不會有人哄他,現在鬧一點能怎麽樣,他又不是哄不住。

“你說是朋友就是朋友,我又聽不懂,”鐘尋想往後退,又被牢牢攥住,只能犟在原地,跟他嘴硬,“那你唱給我的是什麽?”

他眼睛還是濕潤的,眼尾很紅,一低頭,眼淚順着臉頰掉到口罩裏被兜住,沒一會兒,口罩就濕淋淋的,洇出水色。

楚聽冬知道他是明知故問,擡起手捧着他臉蛋,拿指腹揩了下他濕漉漉的眼尾,嗓音低沉溫柔,問他:“你覺得呢?”

作者有話說:

引用的歌是《Für immer》(永遠)。

有的德語打出來不顯示,不知道是不是晉江不能識別,只能稍微湊合一下了,不好意思qwq;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