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走吧

“不要忘了我。”

鐘尋撇過頭使勁擦了擦眼睛, 心裏恨得生疼,他怎麽就控制不住又哭,想追個人, 當初費了半天勁, 現在想分手,又要搞砸。

“你喜歡我麽?”楚聽冬挪開手, 低聲問他,“什麽時候開始的?”

他當然不會覺得鐘尋對他毫無感情, 但胸口扯得微微發緊, 這半年來一幕幕從眼前晃過, 他确實……不能完全分得清真假。

當初湊上來招惹他的時候, 喜歡他麽?後來利用他報複鐘仲林, 還有一點兒喜歡他麽?

“呃……”鐘尋喉嚨發堵, 再開口時嗓子已然啞了,他嘴角扯出一點笑意,這次是真的坦白,說:“在醫院, 你背我回家的那次, 我根本不想跟你親嘴, 太惡心了,我就想跟鐘仲林作對而已, 為什麽要犧牲這麽多?”

“但是怕你懷疑, 做戲當然得逼真啊,所以你親我,我也沒拒絕。”

“我也不想跟你上床, 也很惡心, 但你上了我, 鐘仲林肯定面子上更過不去,他看重你,所以我就想讓你跟我混在一起。”

楚聽冬盯着他,仍然沉默。

“我想讓你去找鐘仲林,跟他說你喜歡我,”鐘尋擡起眼睫,嘲諷地笑了笑,繼續說,“但是你不願意去,我就想讓他撞見你跟我上床。”

“哥,你知道嗎,我想過很多次,你捏住我下巴親我,或者在床上弄我的時候,要是能被鐘仲林撞見該多好,就算他罵我癞蛤ma想吃天鵝肉都沒關系,我再髒再惡心,再是個廢物,你還不是喜歡我,被我騙得團團轉,我一想到鐘仲林臉上的表情,想到他說不定真的會被氣死,再怎麽被艹都不後悔!”

“我也不在乎你會不會覺得尴尬……你不知道他們要結婚嗎?是我逼你喜歡我的嗎?雖然我騙你了,但你也很活該。”

鐘尋嗓子越來越啞,耳畔也嗡嗡作響,卻還是繼續開口。

“我受不了了,我知道你對我好,”他眼眶又開始泛紅,使勁地将眼淚憋回去,“你說帶我一起離開寧城,我沒見過的東西太多了,你是傻逼嗎,你随便說點兒什麽都等于在誘惑我,就算我不愛你,我也想跟你走啊。”

“但是真的不值得,我恨鐘仲林,我又不恨你,毀了你我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他眼裏噙着淚,嗓音忍不住地哽咽,連他自己都開始分不清,他說的到底什麽是真話,什麽是在撒謊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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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尋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了,他不敢去面對楚聽冬的眼神,也不敢聽他的回答,他雙腿發軟,踉跄地往旁邊挪了一步,扭頭就跑。

他一路跑到家,手抖得厲害。

拿鑰匙開了門之後,鐘仲林跟吳玉蘭都在客廳,被他使勁推門,狠狠地吓了一跳。

鐘仲林心髒都跟着不舒服,勃然怒道:“大晚上的你又想折騰什麽?!”

鐘尋臉頰蒼白到沒有任何血色,料峭的夜風在身後樓道裏吹過,他擡起頭時,眼睫稍微顫了下,眼淚就順着白皙消瘦的下巴滑落。

不等鐘仲林再開口,鐘尋就啞着嗓子把他剛才跟楚聽冬說的話,又再次說了一遍。

“我跟他分手了,我也不纏着他了,”鐘尋眼尾潮濕泛紅,嘴唇也被他自己抿得發紅,襯着蒼白的面容,幾乎有些詭麗,“你們滿意了嗎?”

鐘仲林一開始根本沒反應過來,等稍微聽懂,臉色漆黑,簡直錯愕又難堪。

怎麽能有人幹得出這種事兒來?!

吳玉蘭嘴唇都在發抖,她以為兩個男生在一起已經夠荒唐惡心的了。

萬萬沒想到楚聽冬竟然還是被騙的,她恥辱難當,眼前一陣暈眩。

鐘尋眼淚還不受控地在往下淌,但他麻木,發懵,就像是已經沒有任何情緒了,蒼白冰涼地站在原地。

鐘仲林鼻息粗重,被氣得完全站不穩,跌坐在身後的沙發上。

“畜生……畜生!”吳玉蘭渾身冰冷,眼淚模糊,揚起手扇了鐘尋一個耳光,還想再扇的時候,被楚聽冬握住了手腕。

楚聽冬伸手将鐘尋拉到了身後,鐘尋眼淚更加洶湧,淌到臉上火辣辣地疼。

“你到底想幹什麽?”吳玉蘭再也不能忍受,她憤怒又失望地擡起頭,嗓音尖銳,“你看看你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你還敢跟我承認你就是喜歡上了你弟弟,現在呢?丢不丢人?糊塗東西,你知道別人背地裏怎麽嘲笑你嗎?你就連自己上當了都不知道?人家都要跟你分手了,你還袒護他,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出息?!”

楚聽冬緊緊攥着鐘尋的手腕,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他一直痛苦,但這是頭一次這麽深切清晰地體會到。

他不奢望得到她的任何理解,但他甚至都不能從自己親生母親身上得到一點憐憫。

“媽,您說不會逼我,為什麽非得打他,”楚聽冬擋在鐘尋前面,嗓音低啞,“您不知道嗎?我不願意看到你們對他動手,我很不好受。”

“您要是覺得我沒出息,那我确實不能像您希望的一樣有出息。”

吳玉蘭胸口不停地起伏,失望透頂,怒火壓抑不住地對着他兜頭發洩過去,厲聲道:“不管你願不願意治,都現在買機票給我滾!”

楚聽冬抿着唇,指腹隐忍地摩挲過鐘尋的手腕,沒有多餘的反應。

鐘尋突然從他掌心裏掙開,他擡起手,擦了下濕漉漉的臉頰,一聲不吭地朝楚聽冬的卧室走去,沒等幾分鐘,又拿着一堆東西出來。

他把小猩猩使勁摔在楚聽冬身上,還有其他楚聽冬給他抓的玩偶,又指尖發顫地拿起一個透明盒子。

是一枝玫瑰,做成了标本,仍然豔麗欲滴,栩栩如生。

“你是不是傻逼啊,”鐘尋眼圈已經不像剛才那麽紅,臉頰卻越發蒼白,襯得眉眼漂亮又薄涼,低聲嗤笑,“我就随手送你一枝沒人要的花,你還舍不得扔。”

他說到一半,低頭拆了标本,幹燥的花瓣簌簌落了一地。

楚聽冬垂眸盯着他。

鐘尋不敢再擡頭,滿腔子都是血腥鐵鏽味,他連楚聽冬送他的單反鏡頭也拆了,扔到了垃圾桶裏,擦得簇然如新的鏡頭濺上了髒水污漬。

吳玉蘭反而是先崩潰的,鐘尋這麽做,就等于在羞辱她。

她覺得鐘尋就是故意想讓他們都不好過。

她滿臉是淚,歇斯底裏,拽着鐘仲林讓他去開車,也不顧楚聽冬什麽都沒收拾,還面色蒼白慘淡地站在原地,就要逼他走。

楚聽冬手上拿着那個小猩猩,嘴唇發白,鐘尋稍微擡起眼睫跟他對視,喉嚨就突然地一梗,手上的動作漸漸停了下來。

他知道他光跟楚聽冬揭穿沒用,就算楚聽冬真的跟他分手,恨他,也不可能完全丢下他不管,說不定還是會等高考之後再走。

索性就徹底鬧崩了,讓楚聽冬再也不能待在這個地方。

但他明明是最想讓楚聽冬離開的人,卻也是頭一個舍不得再逼他的。

等吳玉蘭稍微冷靜下來一點,楚聽冬就垂下眼眸,沉默地繞開她,去了卧室。

他拿着小猩猩坐在床邊,指骨冷白修長,襯得黑乎乎的小猩猩在他手裏小了一圈,他手肘撐在膝蓋上,眉頭蹙得很緊。

大概過了一分鐘,楚聽冬感覺到有人碰了下他的手背。

他面容冷白,像一尊毫不鮮活,也沒有血色的雕塑,擡起眼眸,就看到鐘尋蹲在他跟前。

“走吧,你在不放心什麽啊,”鐘尋一開口,眼圈又倏地紅了起來,眼淚顫巍巍地挂在下眼睫上,他對着楚聽冬彎了下卧蠶,拿起這次一模的卷子給他看,嗓音太啞了,幾乎發不出聲音,只能很小聲地說,“我現在能考得很好了……”

他說完,忐忑又小心翼翼地擡起頭,想去看一眼楚聽冬的表情。

卻看到楚聽冬垂下眼眸,一直盯着他的臉頰,楚聽冬眸色很深,眼眶驀地一紅,眼淚就突然掉了下來。

鐘尋一怔,眼前更加模糊。

他才發現他錯得離譜,不是鐘仲林覺得楚聽冬有多好,是他覺得楚聽冬在他心裏最厲害。

所以見不得別人為難他,見不得他生病,或者受傷,也不敢想他會掉眼淚,稍微一想,他就要受不了了。

楚聽冬眼淚也流得很安靜,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甚至眼眶也只是稍微有些泛紅,等鐘尋再次擡頭去看的時候,已經看不出他哭過。

……

鐘尋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到卧室睡覺的,他渾渾噩噩,晚上發起了高燒,嘴唇都皲裂幹澀,好像被人抱起來喂了點水,又昏沉睡去。

但醒來時,家裏只剩他一個人了。

他雙腿發軟,惶然地去看楚聽冬的卧室,楚聽冬的東西都還在,不像是已經離開的樣子,他怔怔地松了一口氣,才發覺嗓子疼得厲害。

他茫然地在家裏躺了一天。

等周一去學校,路過徐春鴻的辦公室,聽到他正在跟楚聽冬說話。

“我聽你家長說過了做手術的事,”徐春鴻皺起眉頭,忍不住嘆了口氣,“正好趕上高考之前……不過畢竟是身體要緊。”

楚聽冬沒怎麽開口,就低低地應了一聲。

鐘尋先到了教室,見楚聽冬從走廊另一端走過來,他就趴下裝睡,一上午都沒敢擡頭,只聽到楚聽冬筆尖摩擦在卷子上的聲音。

他以為楚聽冬要走了,不敢來學校,又忍不住來,來了又在座位上不敢亂動,但一天、兩天……他仍然在教室裏見到楚聽冬。

“呃……”他想問楚聽冬到底心裏怎麽想的,但那一場發燒好像連他的嗓子都燒壞了,他嘴唇翕動,只發出模糊的片段。

“你不用再躲我了,”楚聽冬反而先開口,像看穿了他的欲言又止,眼眸冷淡道,“我下周開始就不來學校了。”

鐘尋眼皮還有些紅腫,愣愣地盯着他瞧,像沒聽懂,楚聽冬也沒再多解釋。

下周鐘尋到了學校,旁邊的座位一直空着,從淩晨到傍晚,又到高三下了晚自習的深夜,就像半年前楚聽冬還沒轉學過來的時候。

楚聽冬沒再來上課,卻也沒走,他早出晚歸,深夜才從後操場回宿舍。

鐘尋不知道他在忙什麽,忍不住心急如焚,他記得聽楚聽冬的教練說,想去面診,這個月就得走,不然恐怕也等不到機會。

眼看僵持不下,鐘尋終于在校門外,堵住了楚聽冬。

“有事?”楚聽冬問他。

也就幾天沒見,楚聽冬又瘦了許多,他眼窩越發深邃,嘴唇有些泛白,他本來就身形修長,現在乍一看,竟然形銷骨立。

“我想問你買了哪天的票。”鐘尋嗓子還沒好,微弱沙啞地,拿氣音問他。

他以為楚聽冬又會給他模棱兩可的回答,或者索性忽略掉,卻沒想到楚聽冬沉默了片刻,然後對他開口,“後天。”

鐘尋臉頰蒼白,又透着點病态的紅,喃喃地重複:“後天。”

楚聽冬沒再跟他多說,朝宿舍樓的方向走,鐘尋也跟在他身後。

但他沒去楚聽冬宿舍,就像順路而已,扭頭去了自己那邊。

他低頭推開門,王龐他們還在打游戲,鐘尋悄無聲息地爬到上鋪自己的床上睡覺,拿被子蒙在頭上,什麽都沒想,就直接睡着了。

楚聽冬驟然轉學過來,又匆匆地離開,他跟班裏的同學交情都不算深,就算現在離開,也頂多引來幾聲唏噓。

只有周珩他們難免有些不舍,徐春鴻說了這個消息,等到下課,他們就來跟楚聽冬告別。

鐘尋一直趴在旁邊,揪起校服蒙在頭上睡覺,周珩他們說話也不敢太大聲,鐘尋悶得耳根憋紅,淩亂的卷發都黏在臉頰上。

但是等周珩他們走了,他也沒能開口跟楚聽冬說出一句告別的話。

楚聽冬去辦了退宿手續,然後晚上先去收拾宿舍,他本來帶到寧城的東西就不多,還有許多複習資料都留給了鐘尋。

行李箱空空蕩蕩的,之前他拿給鐘尋穿過的那件考斯騰,疊好了放在最底下。

離高考只剩三個多月,楚聽冬沒再轉學,徐春鴻考慮到他現在這個狀況,比較特殊,讓他跟學校請了個長期的病假。

“老師知道你心裏都有數,”徐春鴻臉上一笑,嘆息了一聲,跟他說,“就不多囑咐你了,雖然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但無論是治療,還是接下來的高考,老師都希望你一切順利,不要忘記寧城。”

“謝謝徐老師。”

雖然相處不久,徐春鴻只當了他半年的班主任,但楚聽冬很難不發自心底地尊重他。

楚聽冬到了家,又住一晚,醒來就開始整理行李。

楚聽冬在卧室收拾行李,吳玉蘭站在一旁,想要幫他,卻插不上手,這些年楚聽冬在花滑隊。

從最初的訓練開始,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個人做的,他已經不習慣被誰照顧。

“媽媽暫時就不陪你出國了,”事已至此,吳玉蘭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自己這個兒子,靠近就生怨怼,就算楚聽冬不怨恨她,她現在也心緒複雜,但她還是忍不住叮囑楚聽冬,“有什麽事就給家裏打電話。”

“好。”楚聽冬點頭。

鐘尋昨晚就在家,他卧室黑黢黢地一直沒開燈,鐘仲林他們都不知道他在。

他衣服都沒換,精疲力盡地倒在床上,摟着被他扔掉,又被楚聽冬撿起的小猩猩,淩亂的卷發垂下來擋住眼睫,就這麽睜眼到淩晨。

迷迷糊糊才稍微睡了一會兒,聽到楚聽冬好像起來在收拾行李。

他又動了動睫毛,睜開眼睛。

鐘尋撐起身,去楚聽冬卧室門口,他眼睫濃密地垂下,一直靠着楚聽冬卧室的門框站着。

哪怕吳玉蘭目光厭惡、甚至憎恨地看向他,他也沒走。

“媽,我跟他單獨說幾句話。”楚聽冬擡起頭,跟吳玉蘭說。

“還有什麽可說的?”吳玉蘭皺起眉,但眼看楚聽冬願意走了,她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再跟兒子起争執,不情不願地轉身出去。

鐘尋走進去,帶了上門。

“什麽事?”楚聽冬語氣毫無波瀾地問他。

“你明天就要走了,”鐘尋坐在他床邊,腳跟一下下輕輕地磕在地板上,問他,“我去送送你吧?”

“不用。”楚聽冬拒絕。

鐘尋已經料到他不會同意,也就沒再強求,他見楚聽冬在疊衣服,垂下頭拿起一件幫他疊。

結果沒幾下,就疊得亂七八糟散成一坨,他又讪讪地放了回去。

楚聽冬擡眸望着他,眼中沒有絲毫情緒,但分明是趕人的意思。

鐘尋嘴唇抿得泛紅,他沒再遮掩,拎出在身後藏了半天的盒子,想塞到他手裏,腳踝翹到另一側膝蓋上,懶得沒骨頭似的坐着。

“什麽?”楚聽冬沒碰。

“我之前想給你送個生日禮物,誰知道還沒到那天就這樣了,”鐘尋擡起頭說,“我留着也沒用,你應該會喜歡吧?我還是想送給你。”

楚聽冬神情冷淡,就像當初他們剛認識時那樣,接過去看了一眼。

是一雙嶄新的冰鞋,價格不菲的牌子。

也許他的一些老冰迷知道,這是他第一次在國際花滑大獎賽滑出4A時,穿的那雙冰鞋的牌子,甚至在國內很難買得到。

“你就當是……”鐘尋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他小聲地說,“精神損失費。”

楚聽冬垂眸盯着那雙冰鞋,聽到他的話,撇過頭,沒抑制住,低低地笑了一聲,眼眶一瞬間微微地泛紅。

“你也是挺倒黴的,居然碰到我,”鐘尋還沖他笑,笑到最後臉都僵了,牙關一緊,說,“但這邊至少還有冰場,你跟班裏人也還算混得來吧?不全都是糟糕的事,糟糕的只有我……所以還是希望你沒覺得讨厭寧城。”

楚聽冬将冰鞋放在床頭櫃上,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

鐘尋離開他的卧室,他本來想去網咖,或者去冰場,反正換個地方待着,但是在客廳裏轉了一圈,還是回到自己卧室躺下。

他也沒覺得餓,躺了一整天。

等到翌日天又蒙蒙亮起,他聽到客廳的腳步聲,還有行李箱輪子滾動的聲音,陡然驚醒。

他張皇、茫然,在卧室裏無數次地轉身,走來走去,都不敢推開那道門,直到客廳裏漸漸沉寂下去,防盜門咔噠一響,他才沖了出去。

家裏又只剩他一個人了。

他聽到樓道裏仍有聲音,沒來得及離開,但他也沒去多看,他扭頭推開了楚聽冬卧室的房門,一片空蕩,什麽都沒有了,雪白冰冷的牆,就像沒人住過。

他眼睑開始泛紅,低頭看了一眼床頭櫃,放在上面的冰鞋還是帶走了。

鐘仲林的車在樓下響了一聲,楚聽冬才将行李箱放到後備箱裏,還沒上車,身後樓道裏突然一陣慌張急切的腳步聲。

他轉過頭,鐘尋連鞋都沒來得及換,腳上還是塑料拖鞋,初春泛冷的寒意凍得他腳趾通紅。

鐘尋眼淚已經開始不受控地往外湧,他想往前跑,但沒跑幾步就雙腿發顫地停在了原地,然後被楚聽冬大步迎上來,伸手抱在懷裏。

鐘尋嘴唇翕動,悄無聲息地說我真的喜歡你,又不停地對楚聽冬說我錯了,反複不斷。

但他其實什麽聲音都沒發出來,泣不成聲,楚聽冬只能分辨他的口型,最後才聽到鐘尋嗓音極低,有些懇求地貼在他耳側小聲說:“哥,你不要忘了我。”

身後傳來氣急敗壞的催促,楚聽冬眉眼沉沉,就像全然沒有聽見,他拿指腹揩掉鐘尋眼尾的淚,捧着他濕漉漉的臉頰,低頭就吻了下來。

“楚聽冬!”吳玉蘭本來已經上車,坐在副駕,又狠狠地推開車門。

她眼裏有淚,嗓子幾乎走音,憤怒失望地大喊他名字。

“照顧好自己。”楚聽冬跟他分開唇齒,在他臉頰上摩挲,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低聲說。

鐘尋盯着拐過巷口的那縷冷白尾氣,直到消散不見,他才撐着樓梯扶手回了家。

他坐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春光無垠落在他身上,他卻冷得發抖,他伸手拉開抽屜,想拿單反,卻想起單反鏡頭早已被他扔了,眼眶還沒來得及發酸,眼神就微微一怔。

單反鏡頭被擦幹淨了放在抽屜裏,旁邊是洗得蓬松的小猩猩,毛茸茸的,眼珠烏黑發亮。

“等考上大學就一起租房,你喜歡住在什麽地方都可以。”

“以後每年都給你過生日。”

“忘了許願也沒關系,現在補一個?”

要是真的有那麽一天,也不屬于他了……鐘尋蒼白的臉頰上淚痕斑駁,他抱着小猩猩,終于崩潰地哽咽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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