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愛情的力量就是不一樣……
蘇櫻愣了一下。
男人仿佛什麽都沒發生,又若無其事地抽出手。
她盯着那顆糖有些粗糙,卻很熟悉的包裝,頓了幾秒。
突然就又看到在包的底層靜靜呆着的一顆薄荷糖。
蘇櫻的手在裏面又停留了一會兒,才笑容滿面地捏了顆糖出來,轉身遞給童真。
真真看了看媽媽,見對方點頭才接過糖,甜甜地說了聲謝謝。
她又摸了摸小孩的頭。
這麽一打岔,許姨也沒再提婚禮的事,只說長輩們陸續到了餐廳,讓他們盡快過去。
蘇櫻兩人和許姨告了別,就往餐廳方向走。
廖家別墅的風格偏中式庭院,石子小路蜿蜒曲折,周邊假山活水環繞,一步一景,靜谧而隐秘。
蘇櫻走到半道,聽不到人聲後,腳步一錯,往假山後一躲。
廖修和站在原地看她。
“你快過來呀。”蘇櫻轉頭看他沒跟上來,有些着急招着手。
她藏在假山後,只半顆腦袋露了出來,棕褐色的頭發垂下來,如同瀑布一般,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廖修和斂眸,走到蘇櫻面前。
這裏本就不是站人的地方,假山背後緊貼着別墅的圍牆,空間很小,連正着走都有些費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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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櫻還可着勁兒往裏鑽,扭頭看見廖修和杵在外面不動,一着急就上了手,抓着他的襯衫袖子就往裏帶。
力氣還挺大,拽得廖修和有點無奈,只得順着她的意往裏走了走。
等到他整個人藏到了假山後面,蘇櫻才轉過身。
姿勢別別扭扭地,在這狹小的空間裏,勉強和他面對面。
“怎麽?”他問。
蘇櫻從假山的洞裏往外瞧了瞧,又抿了抿唇,才擡起頭看他。
“下個月初十……是什麽意思?”
廖修和看了她兩秒,沒答,還是問:“怎麽?”
蘇櫻吸了口氣,有些猶豫地說:“你知道……我們是、不會辦婚禮的,對吧?”
她有點緊張,不清楚廖修和是什麽打算。她自己是從來沒想過婚禮的事,也絕對不打算辦。
但聽剛剛廖修和的意思,怎麽連日子都選好了呢?
如果廖修和說要辦一場婚禮,于情于理,她都很難拒絕。
不想公開的是她,不是他。
廖修和不想家裏催促。
那結婚必然*不能只是表象,起碼要拿出誠意,才能使人信服。
可是如果大張旗鼓地舉辦婚禮。
如果還有随之而來的聚會、回門、親戚之間的人情往來。
該多麻煩。
廖修和垂眸,看着蘇櫻認真盯過來的神情。
擡着的眸子那麽大,那些不安與茫然就顯得格外濃重。
他黑沉沉的眸子望回去,沒有再回避或是轉移話題,而是語氣沉穩地答:“當然不辦。”
又解釋:“剛不是許姨問麽。”
蘇櫻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緊繃的肩膀卸了下來,小狐貍抖毛一樣甩了甩頭,舒了一長口氣,表情也活泛多了。
她伸手拍了下廖修和肩膀,笑道:“吓死我了剛才,還是你機靈,我壓根都沒想到這碼事。”
她側過身,毫不顧忌地靠在牆上,又扶着下巴思索道:“那要怎麽跟長輩們說呢……就說我工作性質不合适?經紀人不允許?”
亂七八糟列了幾個理由,她轉頭征求意見:“你覺得呢。”
“随便。”廖修和無意多留。
“哎你別走嘛,那什麽,”蘇櫻連忙抓住他手裏她的包,“我剛就想問了。”
她抓住包,埋頭在裏面翻翻找找,揀出來一顆糖。
是剛剛廖修和塞她手裏的那顆。
糖是很普通也很粗糙的塑料包裝,櫻紅色的球狀硬糖躺在透明的糖紙中,兩側的鋸齒狀邊緣也印着櫻紅。
看着便感覺有種劣質又強烈的甜。
“你看看你,不懷好意。”蘇櫻捏着糖在手裏轉了好幾圈,“這麽酸的糖讓我送給小孩吃,嗯?”
又有點好奇:“這糖現在還有的賣啊?沒過期吧?”
小時候那次初遇之後,蘇櫻便常常吃這種糖。
這糖的牌子叫“立志”,聽着就一股雞血味兒,據說一開始老板是做來為了讓讀高三的兒子熬夜提神的。
那時候,“立志”極大地激起了蘇櫻的挑戰欲。
她第一次吃,毫無防備被酸哭,很快恢複過來,就又躍躍欲試,想要看看自己能堅持多久。
便找到廖修和,問他在哪裏能買到這種糖。
一開始挑戰還是受不住。
這糖含到嘴裏酸得皺眉,個頭又大,連叼在齒間緩一緩的可能都沒有。
吃了就吐,吐了又想吃,蘇櫻被這玩意兒折磨得上了瘾。
後來有了點進步,能含個五分鐘。
然後就得龇牙咧嘴一整天,連吃檸檬都是甜的。
再後來。
再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小孩子都是三分鐘熱度,蘇櫻一開始熱情洋溢,然而終日受挫,她也逐漸覺得沒什麽意思。
偶爾想起來了還是會挑戰一回,但始終沒有成功過。
這會兒,時隔這麽多年,這顆糖又重新進入自己的視野。
蘇櫻突然就有點好奇,想知道以自己成年人的耐受力,能否完成這樣的挑戰。
她低下頭,正準備撕開糖紙。
廖修和卻伸手,把那顆糖從她的指間捏了出來。
放回自己的口袋。
“哎,你幹嘛呀?”蘇櫻擡眼瞪他,“讓我嘗嘗呗,我好久沒吃了*!”
廖修和不搭理她,在假山與圍牆之間的縫隙裏擠了太久,逼仄得厲害,便轉了個身離開。
“別呀。”蘇櫻連忙兩步上前,想去拽他。
卻一不留神,被腳下的石子絆了一下,腿一歪,就往前撲了過去。
摔到男人結實的後背上。
她下意識抓住廖修和的襯衫。
被體重墜着,力氣就挺大,男人的衣領被他拉到身後,扣子勒着喉結。
廖修和皺了皺眉頭,輕咳了一下。
“……”
蘇櫻小心翼翼地,從廖修和身側探出去,想瞄男人的表情。
卻沒料到,她直接對上了一張嫩生生的、扒着假山往這邊探的小臉。
那張小臉的主人睜圓了眼睛和她對視,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幾秒。
然後,童真“啪”一下,兩手捂住了眼睛。
卻又把手指張得很開,指縫下能塞下一顆“立志”糖。
大眼睛忽閃忽閃,奶聲奶氣道:
“蘇姐姐,羞羞。”
“……”
等終于到了餐廳時,飯菜都已經擺好了。
雖然就餐人數不多,但菜品樣式很多,也精致。金絲楠木的寬大桌面上,熱熱鬧鬧擺了有十幾樣菜。廖家飲食清淡,乍一眼看去沒有太多濃油赤醬,都是些清爽的青翠奶白。
倒是專門有一小碟,盛了塊四厘米見方,噴香油亮的東坡肉,擺在一旁。
蘇櫻一進門就和廖太太擁抱:“舒阿姨,我好想你哦。”
又送上給她準備的禮物。
是一條項鏈,淡金色鏈子中間綴着漂亮的海洋藍寶石,在燈光的照耀下熠熠發光。
舒平帶着笑拍她的後背,又捏了捏她的臉蛋:“想我也不來看我,嗯?”
蘇櫻抿嘴笑了一下。
不多時廖修和的父親廖廣天也從書房下來了,他們沒多寒暄就落了座。
蘇櫻看見桌上只擺了四副碗碟,便問道:“修德哥在忙呀?”
廖家有兩個兒子,廖修和是小兒子,他大哥廖修德大他七歲,前兩年結了婚,現在在家裏的醫藥公司做副總,幫襯着父親廖廣天。
結婚的時候蘇櫻還特地從學校請假回到烏州參加了。
說起來,那次她還接到了新娘的捧花。
就是也沒什麽用,在那之前她沒有戀愛經驗,在那之後也毫無起色。
唯一跟戀愛沾點邊的,就是這次和廖修和的協議婚姻了。
“可不,”舒平的語氣帶了點埋怨,“你說說,他結婚你大老遠跑回來參加,你結婚他都不回來吃頓飯,是不是該罰?下次讓他給你包個大紅包,可別心慈手軟。”
一旁沒怎麽說話的廖修和突然出了聲:“說是陪嫂子出差。”
蘇櫻聞言笑了一下:“嫂子出差他也要陪。”
就覺得挺有意思,那個高大溫和的男人竟然還有這麽黏糊的一面。
廖修和淡淡掃了她一眼,蘇櫻沒留意。
舒平在一旁笑:“剛結婚的小年輕不都這樣麽,”又突然說,“你們兩個不也是。”
蘇櫻是沒料到話題怎麽就冷不丁轉到她身上,笑容凍在臉上,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就趕緊埋下頭吃飯。
舒平只當她是不好意思,笑意盈盈地看着兩人。
蘇櫻平日裏對吃不算講究,在自己家的時候星級廚師做的山珍海味也吃,出門上學的時候也跟同學一樣點着均價二十塊錢的外賣。
但不管怎麽吃,她的口味确實是有偏好。
嗜辣嗜甜,喜歡油焖或是紅燒的做法,不愛粗茶淡飯。
是以她小時候雖然有事沒事就往廖家跑,但一到飯點就準溜。
不過這麽多年舒平也知道了她的口味,這次有幾個菜還專門挑她的喜好做的。
舒平看她吃了會兒菜,突然道:“怎麽不吃東坡肉?”
蘇櫻有些恍然地“啊”了一聲,問:“我的?”
她看那肉盛在小蝶裏,三肥兩瘦帶着肉皮的五花肉浸在醬汁中,早就在眼饞。
可就那麽一塊,不像是四人分量,她就也一直沒動筷。
“修和專門讓給你做的呀。”舒平笑眯眯道。
又說:“我們都不吃,都是你的。”
“是、是嗎……”蘇櫻有點驚訝,摸了摸鼻子,轉頭看了下廖修和。
廖修和還是那樣,永遠對不上她的視線似的。這會兒夾了塊清蒸鲈魚,正在細細地嚼。
蘇櫻別過臉,嘟囔了一聲:“謝了啊。”
也怪不好意思的,頂着舒平的視線,夾了一塊顫巍巍的肉,送進嘴裏。
東坡肉肥而不膩,入口綿軟香糯,配上鹹香的醬汁,每咬一口,都是唇齒留香。
“小兩口說什麽謝謝,”舒平看着,覺得有意思極了,“不都應該的麽。”
蘇櫻發現自己已經逐漸對“小兩口”類似的詞開始免疫了,可能是為了盡小兩口的責任,也可能是吃了東坡肉心情好,她夾了塊清炒筍片,笑眯眯地放進廖修和的盤裏。
廖修和垂眼看了下盤裏的菜,沒說話,把筍片夾起來吃了。
蘇櫻得意洋洋,覺得雖然與廖修和心意不通,但做對表面夫妻還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愛情的力量就是不一樣,”舒平在那邊感嘆,“修和以前可是從來不吃筍的!”
蘇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