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重逢
居然是為了這個?沒說回來看看快出世的孩子,哼!
“十一,你不要做出這副憤憤不平的樣子,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做他的女人,只能受着。”
誰說的,那個姬大小姐很厲害,都能組織巡城、守城,六哥就不敢小觑她。
誰知道還有更氣人的在後頭,六哥人還沒回來,倒是侍衛先行護送了四個美人回來。聽說是降将送上的。說六哥這樣的身份,身邊怎麽能沒有人伺候。
姐姐捧着肚子,一臉的苦澀。氣死我了!天下烏鴉一般黑!
我抓住馬鞭去了馬場,牽馬出來狂奔了三圈。
這馬一向溫馴,這一次讓它撒着『性』的跑了幾圈,竟有些不服管束起來。我心火還沒下去,一個畜生也跟我過不去,我用勁去勒馬缰,竟然被它一下子掙脫。手裏沒了馬缰,我坐在馬上頓時有些東倒西歪的。
就在倉皇失措的時候,有人躍上我的馬背,從後面伸手握住了馬缰,馬兒再跑了小半圈被他制服,慢慢的速度緩了下來。
“騎馬你撒什麽脾氣啊?”姬少康斥責我。
我吓到,“它不是一直很乖麽?”
“再乖也有脾氣啊,馬跟人是一樣的。”他意有所指的說,“說吧,你撒什麽瘋呢?”
我把六哥送了四個美人回來的事說了,“太過分了,是不是?”
姬少康古怪的笑了兩聲,“越是這種時候,才會越需要有別人呢。算了,跟你個小丫頭說你也不懂。”
“你又比我大多少?”
“五六歲吧,我都在習文修武了你才出世呢。”
“你們在做什麽?”忽然,一個聲音響起來。是六哥,六哥回來了。身後還跟着一群人,全目瞪口呆的看着馬背上的姬少康和我。
姬少康跳下馬背,恭敬的說:“剛才十一小姐生氣一個人跑來騎馬,險些出事,末将正好經過,所以跳上馬背幫她把馬制服。”
六哥的目光轉向我,我點點頭,“剛才多虧了少将軍。”
“如此,有勞了。令尊也随孤回來了,現下想來已經回到府上。”
姬少康喜道:“那末将先告退了。”
“嗯。”
六哥走過來,擡頭看着馬背上的我,他還穿着铠甲呢。忽然咧開嘴沖我笑,“十一,你氣什麽?”
“那、那四個女人...”我還沒說完,六哥的笑容更大,一躍也上了我的馬背,還趨着馬小跑起來,然後在我耳邊說:“那幾個是給軍中幾個年紀老大的将領的,先養在府裏,回頭一起辦喜事。”
“哦。”
“以後不許沒搞清楚就胡『亂』生氣,更不許一個人跑出來騎馬。方才如果不是姬少康恰好經過,出了事怎麽好?”他把恰好兩個字咬得很重,也是,有什麽事需要從這裏經過?
“我就是生氣嘛,所以才會這樣,以後我也不敢了。六哥,你快回去看姐姐吧,她早就盼着你了。你這回能呆到孩子出世麽?”
“不好說,除非他等不及提前出來。”
“真的給姬大小姐過完生辰就要走?”我悶悶的說。親生骨肉居然還比不上一個姬瑤。
“誰說是特意回來給她過生辰的,不過是趕巧了罷了。我不是一回來就趕着來看你麽?”
糟了,好像誤會又加深了。
“你快去看姐姐吧。”
“好。”他下馬,伸手要接我下去,我搖頭,“我不去。”
他笑笑,“那好。”左右看看,“小柳,你來看着,孤實在不放心她一個人。”
那群人跟着六哥走了個幹淨,馬場上只剩下小柳和我。
“小柳,我怎麽辦?六哥他、他真的誤會了。”我的聲音裏帶上了哭腔,娘呀,這是從何說起啊。
小柳身子一僵,“十一小姐如果不喜歡殿下,方才如何又要講那些話呢?”
那些話?我回想了一下,“就是這些話讓人誤會麽?可是,我只是替姐姐抱不平而已。”
小柳楞了一下,“這麽說也說得過去,但在殿下心裏,還有方才那些人的眼裏更像是小情人拈酸吃醋。更何況,殿下兵甲未除,進府聽說十一小姐在馬場,就直奔這裏而來。這份心意是瞎子都能看出來的。”
唉,我現在問他怎麽辦,他能怎麽說。
“十一小姐,事到如今,就将錯就錯吧。”
我低頭想了好一陣,“不行,我不能騙六哥,我也不可能騙得了他一世。這種事情不是發自內心,早晚會被戳穿。趁着他陷得不深,我得告訴他實話。”
“實話很傷人。”小柳沉聲說。
“欺騙更傷人,從前可以說我不知道,可現在不能這麽下去了。”
過了一陣,紅绡來喚我去吃晚飯。
“十一小姐,夫人讓我請您過去用飯。林老爺,大爺、四爺、五爺都到了呢。”然後笑眯眯的看着小柳,“柳侍衛。”
“紅绡姑娘”。
我看着紅绡紅撲撲的臉蛋,還有那份少有的羞怯,明白過來。這小妮子也中意小柳。
“十一小姐,快去吧,馬什麽時候都能騎的。”紅绡轉而催促我。
我到客房稍微梳洗了下,換了身衣衫。這麽正式的場合,可跟單獨和姐姐吃飯不一樣。
這樣就耽擱了一下,到我去的時候,衆人都準備入座了。
姐姐揚手招呼我:“十一,來,挨着我。”
我看看她身旁已經落座的六哥,笑笑說:“不,你們都成雙成對的,我要挨着四哥。”大哥身邊有大嫂,五哥身邊有妍芷,只有四哥是一個人,我跑過去拉開他身邊的凳子坐下。
“這孩子!跟長不大似的。”老爺說了一句。
“十一是難得的真『性』真情,老爺,我敬您一杯!”六哥端起杯子,又招呼大哥他們,“說了今兒是家宴,只當我還是你們家老六就是。”
老爺忙站起來說:“不敢、不敢。殿下請!”
六哥看着我,“十一,快勸老爺坐下。”
老爺一站,旁人自然坐不住,我被點到名,便過去扶着他的手臂說:“老爺,既然六哥盛意拳拳,你就坐下幹了這杯吧。他不是你的兒子,也是你的女婿嘛。”
老爺看看六哥,他正笑得如冬日暖陽一般:“正是這個道理。”
“如此,老夫僭越了。”老爺掃我一眼。幾個哥哥都趕緊跟着把杯子舉起來,大家幹了一杯。
“哇,好辣!”我吐吐舌頭。
四哥拍我一下,“誰讓你喝我的酒的?”
“刀不能剪心愁,錐不能解腸結。線不能穿淚珠,火不能銷鬓雪。不如飲此神聖杯,萬念千憂一時歇。我好奇嘛,到底是什麽神聖杯有這樣的奇效。你們都不給我喝,我才會越想喝啊。現在我嘗一下,以後都不會想喝了。這樣不比你們攔着不給喝強。”
“萬念千憂一時歇,你小小年紀,有什麽可愁的。你呀,是為賦新詞強說愁。”四哥把酒杯端回去。
“我當然有啊!”我不服氣的說。誰說小就沒有憂愁了。我現在就面臨個難題,不知怎麽應對呢。
席間,六哥主動說起少年趣事,大家慢慢放松下來。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将起來。
他們說的事有些我沒經歷過,有些據說我經歷過,不過我是一點想不起來了。當哥哥的都欺負妹妹,我從小到大的糗事都被他們翻出來講,我成活躍氣氛的開心果了。
哼,你們哪一個沒『尿』過床,不過是我沒機會看到罷了。
“吃菜吃菜,涼了就不好吃了。”我氣呼呼的說。
五哥挑眉,“怎麽聽這口氣,你倒是主人家似的。”
“我怎麽不是主人家,都說了是家宴,這裏又是我姐姐姐夫的府邸,我就是半個主人。”
六哥臉上愉悅放松的笑一下子凝滞住,其他人等也一時沒有動,剛才還很和諧熱鬧的屋裏一下子就冷場了。
最後還是姐姐舉起筷子,“來來,十一說的沒錯,吃菜,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四哥也舉筷子,“對對對,快吃菜,這一路涼水就冷饅頭,可把我吃反胃了。”
五哥見一句玩笑惹出場是非來,也趕緊附和:“嗯嗯,這種日子我也是頭回過。”
老爺搖頭,“你們吶,就沒一個吃過苦頭的。就老大稍好些。”
一場酒席吃下來,雖然四哥五哥極力圓場,六哥也重新說起話來,但氣氛還是不及開初融洽。
末了,姐姐說要留我下來陪她住兩天。這個自然不會有人拒絕,我也沒有。我也想找機會和六哥解釋清楚。
姐姐身子不便,因為高興才撐着坐了這麽久。我看她要往屋裏走,便過去扶她。
“讓綠钰扶琳琅回去就好,十一你過來跟我一道送老爺他們出去。”
姐姐推推我,“快去吧!”以目示意,不要真把殿下惹『毛』了。
我只好跟着六哥出去,站在王府門口看老爺他們上轎的上轎,上馬的上馬。心頭覺得古怪,走的是我爹我哥,我卻站在他身旁以主人之姿送客。而且從老爺到這王府的下人就沒一個覺得不對勁。
“到我書房來。”人送走了,六哥丢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六哥的院子是王府裏最大的,我還沒有進去過。平常就只在姐姐的院裏和馬場打混。當下只好乖乖跟着過去。
書房布置的很簡單,一覽無餘,牆壁上挂着一把劍,對面是一副華禹全境圖,上頭滿是紅『色』箭頭的标注。很硬朗的裝飾風格,和從前林府六公子俊雅的形象不符,倒跟六哥下午一身铠甲的氣質很搭。
“坐啊,杵着幹什麽?”他很随意的在鋪着虎皮的大椅子上坐下,一腿打直,一腿曲起,手托着下巴,擱在扶手上。
我找個不遠不近的椅子坐下,腳剛好能夠到地面。
“誰讓你叫我姐夫的?”六哥醇厚的聲音響起。
我應聲站起來,“大家都叫殿下,單我叫六哥不大妥當。你說聽我叫‘殿下’別扭,我以後就叫你姐夫吧。”
六哥的眉擰起,“你還越說越來勁了。”
“你本來就是我姐夫嘛。叫六哥,你又不是我親哥哥,人家會以為我想攀龍附鳳的。要不然,咱倆現在趁着月『色』拜個把子,你認我當義妹,以後封我做個郡主好了。”
“還在胡說!”六哥瞪我兩眼,然後放柔聲音說:“當初老爺讓我納琳琅,我想着左右以後要納一個林家女兒的,而我欠琳琅甚多,便應下了。那時你在別苑,我壓根沒想到對你的感覺會變成現在這樣。不然…”
得了便宜還賣乖,說得你跟以身相許報恩似的。我正待說什麽,被六哥揮手打斷:“十一,我知道你的心思。”
嗯?你知道?我眨眨眼,“你知道?”
他肯定的點頭,“我知道,你很小的時候就在我面前嚷嚷以後絕不給人當小老婆。”
我、我這麽剽悍麽?
“還有,你覺得姐妹共事一夫不妥。這個,”他頓了一下,“琳琅并沒有什麽的。你們還可以互相照應。只是第一點,你真的得容我些時間。不是那麽好辦的。”
這不還是不知道麽。
我吞口口水,艱難的開口,“不是的,六哥,你誤會了。我不喜歡你,就算喜歡也是妹妹喜歡哥哥那種喜歡,不是你認為的男女之間那種喜歡。”我直視着他,看他表情沒什麽變化,好像料到我會這麽說似的。
他淡定的笑,“你不喜歡我,那你喜歡誰?”
我喜歡小柳,可是,這個怎麽能說呢?說了會害死小柳的吧。
看我啞然,他繼續問:“姬少康?”
我搖頭,我怎麽會喜歡姬少康。
“那麽,老四?”
我連搖頭都忘了,這個猜測真是很驚悚,四哥,虧你想得出來。
“嗯?”他凝眉,挑高聲音問。
我有點結巴,“不、不是,怎麽可能呢。他是哥哥啊。”
六哥站起來,“哦,原來你不知道。”
知道什麽?四哥也是假的?
六哥走到我面前,“是啊,你親的四哥生下來就死了。我頂了年紀相仿的琳琅,他頂了老四。我是七天的時候進的林府,恰逢琳琅出世。”
原來是這樣啊。原來四哥也不是林家人。
“你們是一起的?”
他把雙手撐在我左右的扶手上,人也俯下身來,“嗯,他是為我父皇看病的蕭醫正的獨子。當初,魏先生把我負在背上,飛檐走壁出的皇城。而他是被人直接送到林府的。魏先生帶上老四,是蕭醫正的拜托,因為新帝必然殺他滅口,他全家都難逃出生天,只有請魏先生一道帶走才有一線生機。算是給他蕭家留下一條根,而他付的報酬便是他每次問診後默記寫出的我父皇的脈案。”
看到他把頭俯下來,我往後坐了坐,“六、六哥…”
“你以後再敢叫聲姐夫,看我怎麽收拾你。”他的尾音消失在我的臉頰,我看到他把頭湊過來,下意識便轉開了臉,結果又被扳過來,與他對視。
“十一,別躲,你躲不開我的。”
我當然躲不開他的力量,他用一支手托起我的的臉,一手伸到我腦後,托着後腦勺。然後輕柔的吻下來,雖然輕柔,卻不容我避開,但力道确定不會傷到我。
然後是他的唇吻下來,密密實實的含住我的吸吮。然後是舌尖伸出來,細細描繪我的唇形。整個過程我的表現很傻,傻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他,那雙眼裏有不容錯認的感情。
“閉上眼。”
我不閉,他的手移過來覆在我眼皮上,然後繼續吻我。
我耳中只聽得到他逐漸粗重的呼吸聲,然後還有一個輕悄的腳步聲,是綠钰的。
六哥仿佛也聽到了,他終于直起身子,喘出兩口粗氣,“十一,再四個月你就滿十四了吧?”
他像是不需要我回答,徑自走開倒了杯茶水一飲而盡。
外頭綠钰在和侍衛說:“剛席上殿下多喝了幾杯,林夫人有些擔心,遣我送醒酒『藥』來。”
侍衛低頭進來禀報,六哥一揮手:“不必,孤沒醉,清醒得很。”
我方才一直渾身癱軟,這會兒回複過來,直接跳起來,“綠钰姐姐等等,我跟你一道回去。”邊說邊跑出去。這樣的六哥太可怕了。
我聽到他在身後悶聲笑了兩聲,加快腳步,出去挽着綠钰,“我們走吧。”
走出了院子,綠钰告訴我姐姐怕我觸怒了六哥,于是讓她以送醒酒『藥』的名義過來看看。
“哦,哦。”我忙不疊的點頭,幸好你來了,不然還不知怎麽收場呢。
綠钰忽然停住腳步,看了下我,然後說:“十一小姐,最好還是先回自己房間,等一會兒再去看林夫人比較好。”
我察覺她的視線在我嘴上停留了一下,暗叫不好,對她的善意提醒,點頭答應。
回到自己平常呆的客房,我對着菱花鏡照。天啊,雙唇紅紅的,簡直,簡直有幾分嬌豔欲滴。
“綠钰姐姐”我招呼侯在外頭的綠钰,“你就跟姐姐說我晚上不是喝了酒麽,這會兒上頭了難受,就不過去了。”
“是麽?那我把醒酒『藥』給你擱這兒,就回禀林夫人這『藥』你用上了。那十一小姐早些安置。”
翠侬過來伺候我喝醒酒『藥』并梳洗。
我既然說酒上頭了,當下只好做戲做全套,把那醒酒『藥』喝了下去。真是不好喝!
洗漱完我就上床躺下了。卻輾轉反側半日睡不着。
怎麽辦,我跟六哥說實話,他只當我賭氣。
後來也不知究竟什麽時候睡過去的,翠侬喚我起床時,天已經大亮了。我梳洗好過去和姐姐一道用早膳,好在六哥不在。
“你昨兒都跟殿下說什麽了?”姐姐支開旁人,低聲問我。
“我什麽都跟他說了。”
姐姐瞪大眼,“那、那昨晚怎麽這麽平靜?”
“他不信,以為我賭氣呢。”我垂頭喪氣的說。
半晌,姐姐問:“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苦惱極了。
“嗯,你可別想着說不管用,你就做給他看。”
“我知道,他今非昔比,我不會這麽任『性』的。”就算要澄清誤會,也不能用激烈的方式,這個我懂。可是一想到昨天那個差點欲罷不能的長吻,我手都有點顫,勺裏的豆漿掉回碗裏。
姐姐現在懷孕,不知怎麽好上這一口了。
“瞧你這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叫你去過火焰山呢。有這麽難過麽?”
“你之蜜糖,我之砒霜!”我重新勺了一勺豆漿,就着油條吃。
“唉——”姐姐幽幽一聲長嘆,“算了,我還是不要想你怎麽樣了。我這眼看要生了,回頭姬大小姐再要過門,我坐完月子怕就要忙活了。”
我無語,忙活他娶正妃的事。大太太無喜無怒的那張平靜面孔浮現在我腦中。
姐姐十歲以前都是大太太房裏的丫頭,私底下大太太對親女自然是不同的。她受了影響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