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心似雙絲網(一)

晚上回去,林曦将白天發生的事情在寝室裏說了一遍,聽完她添油加醋的描述加比劃,俞真真激動地直吸氣,“這怎麽這麽像拍電視呢?”

“何止是像,這簡直是八點檔最狗血最惡俗的劇,”李想塗着指甲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林曦,你可不要讓我猜中後面的劇情。”

林曦不曉得李想猜想的劇情是怎樣,那時的她只是信心百倍地認為所有劇情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怕就怕猜中了開始,猜不中的是結局。

累了一天,林曦原打算早點休息,可打開包包才發現譚郁凱的藥還放在裏面。她套了件外套,拿着包包就往外跑。她沒有直接去找譚郁凱,先到學校外面的小吃街上買了王記灌湯包和一碗小米粥。走到男生宿舍樓下便往譚郁凱宿舍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人是張辰,來拿藥的人也是張辰。

張辰接過熱騰騰的小米粥,一臉的不樂意,“妹妹,你這就不對了,我們一大寝室的人,你拿這一小碗粥來,要我們怎麽分?”

“怎麽那麽多廢話,”林曦擔心那碗粥涼掉了不好喝,不想與他啰嗦,“下次我端一大鍋來孝敬你們。”

張辰逗弄完了林曦,這才樂呵呵地上樓了。

林曦又在那顆禿枝的梅樹下站了一會兒,宿舍燈光俱亮,她也不知道譚郁凱在哪間窗戶後面。月中的圓月高挂在天空,清明的亮光從枝桠縫隙中漏下來,寧靜而安詳。

第二天林曦去圖書館借一本專業用書,見譚郁凱在圖書館裏看書,便在他的對面停下來。譚郁凱聽到動靜擡起頭來,見是林曦,不由地蹙了蹙眉,畢竟每次遇見她總沒有好事情,現在是缺胳膊斷腿,不知再發展下去會演變成什麽樣子,他可不敢冒這個險,好在對面坐滿了人,林曦想坐也沒得坐了。

可他這樣想顯然是太低估了林曦,只見她低頭在他正對面的女生旁邊耳語了一句,那女生馬上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然後對着林曦點點頭,麻利地收拾東西離開了,林曦則滿意地在空位上坐下。

譚郁凱不明白,林曦明明是拿着本書低着頭看,但是他一起身,她便也起身收拾東西,跟在他身後出了圖書館,難不成她的頭頂還長了雙眼睛。

譚郁凱凡人一個,實在沒法将跟蹤自己的人當做不存在,回頭只見後面的人微笑着看他,一臉無害,他有氣都發不出來,便像對待小孩子一樣耐着性子循循善誘,“你為什麽要跟着我呢?”

原本想着她又該找些亂七八糟的借口來搪塞他,沒想到她這次倒大方,一五一十地坦白,“我有話跟你說。”

“說吧。”

“就在這裏嗎?”

“就在這裏。”譚郁凱只想快點結束和她的談話,便主動上前幾步靠近林曦,洗耳恭聽。

深秋的林蔭小道只剩一樹蕭條的梧桐黃葉,風一吹,便嘩啦啦地往下落,如情人間情話綿綿,配上背着單肩包來往的學生們,反倒成了寫意抒情的風景畫。

“我想,我想我大概是喜歡上你了。”林曦偶露嬌羞柔弱之态,兩頰染上淡淡的紅暈,卻着實把譚郁凱下了一跳。

“你,你開什麽玩笑。”這是譚郁凱呆愣了半晌之後才疙疙瘩瘩擠出來的一句話,還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

“我沒跟你開玩笑,我是認真的。”活到二十歲,第一次跟人表白,竟被認為是開玩笑,林曦也急了,一臉的嚴肅之态。

譚郁凱又打量了林曦幾眼,竟一句話也沒說,就轉身快步走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倒是給句話啊。”林曦只好幾步小跑跟了上去。

“我不知道你今天跟我講這些是什麽意思,如果你只是為了好玩想要捉弄我,那我拜托你放過我,我沒空也沒心思陪你玩。好不好,別再跟着我了。”說完又大步往前走,留下林曦一人糾結郁悶,她不明白是自己的表達出了問題,還是譚郁凱的聽力或者理解能力出了問題。

從那日起,林曦和譚郁凱的關系就變得耐人尋味起來。林曦總是自動自覺地往有譚郁凱的地方蹭,而譚郁凱總是能避則避之,不能避就沉默以對。身邊的人總用一種八卦的眼光打量他們,不過林曦并不在乎這些。

一天她在食堂裏打完飯,半天沒有找到一個空位,人口問題傷不起。原打算打包帶走,突然聽到有人在身後叫了她一聲,回頭看,原來是譚郁凱和他同寝室的人。

前幾天張辰跟林曦玩笑了一句,不想她卻當了真,第二日特意買了六人份的宵夜送到張辰的手裏。幾個大男生原本還怪不好意思的,但見林曦是這樣幹脆直爽,再推辭反倒成了他們扭捏作态,所以也請了林曦全寝室吃飯,這樣一來二往,早與林曦混熟了。

林曦樂呵呵地端着餐盤就過去了,還假意客氣道,“那個,我不會打擾你們吧?”

“不會不會,當然不會。”幾個大男生你一言我一語地早就讓出了譚郁凱旁邊的座位給林曦。一頓飯下來,每個人都能跟林曦聊上一兩句,一時笑聲不斷,唯獨譚郁凱一言不發地吃飯,只有針對他提問的時候,他才不得不哼哼兩句。

“我吃完了,你們慢吃。”譚郁凱第一個吃完離席,這是他整頓飯吃下來說得最長的一句話,然後就端着餐盤在林曦的注視下離開了。

看到林曦頗為失落哀怨的眼神,張辰有些不忍了,低聲對她說,“別理他,他就這副臭德行。”

幾乎是瞬間,陰雲散去,林曦臉上又重新添上笑意,露出整齊潔白的兩排牙齒,她也輕聲對張辰說:“我知道。”

說不在意那當然是假的,林曦說到底還是個女孩子,何況二十年的人生從來都是順風順水,何曾這樣被打擊過。程程見到她一臉悶悶不樂地趴在寝室的書桌上,故意玩笑道,“哎,不是都說,女追男隔層紗嗎?我怎麽覺得你這一路九拐十八彎,倒像是萬裏長征啊。”

美人也啧啧了幾聲,非得說幾句風涼話不可,“要我說啊,明明是水晶玻璃般的人,非得要為了個臭男人委屈自己,值得嗎?”

“小曦,你別聽她們瞎說,”俞真真也插話,“這種事情哪有什麽值不值得。兩情相悅的概率原本就跟出門撿到錢差不多,兩個人在一起,通常都是一個人多愛一點,一個人少愛一點,要是連這個都要一一計較的話,還有什麽真真啊感情的。”

“說得頭頭是道的,你有經驗啊?”

寝室辯論會就此展開,大家就自己的愛情觀做了有理有據的陳述,那陣勢簡直可以用唾沫橫飛來形容。回過神來卻發現林曦依然無動于衷地趴着,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一言半語,看來她們是白費了半天的口水。

周六林曦照常去圖書館,還是坐在譚郁凱對面的位置。那位置仿佛成了林曦的專屬座位,無論那裏原本坐着誰,她只要對那人耳語一句,那人便十分合作地讓開。久而久之,譚郁凱大概也習慣了,只要她不吵不鬧不說話,他就可以直接無視她的存在。

初冬午後的陽光最是溫和,透過落地玻璃窗照在身上,暖洋洋如春風輕拂。林曦晚上沒有睡好,看了一會兒書,便昏昏欲睡,什麽時候睡着的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醒來的時候周身冷飕飕的,太陽早已沒了影,對面的人也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裏。她從桌上爬起來,動了動睡麻掉的手臂,冷地打了個哆嗦。

她對着對面早已空掉的座位,發了一會兒呆,振作精神後,索性真的拿起一本書來看。是急需花心思的專業書,邊背便寫邊記,眨眼晝就變了夜,她連晚餐都落下了,直到圖書館閉館才擡起頭來。

離開的時候,發現還有一本孤零零的書攤開在桌上,林曦一看那書上的筆記,便知道是譚郁凱的,大概是走的時候不小心落下了。

林曦走出圖書館,看看手表,離寝室關門還有一段時間,她便拿着那本書在圖書館門口的臺階上坐下來,如老僧入定一般。

圖書館的燈全部熄滅,只剩一輪寒涼的彎月,冷風嗖嗖地從林曦的大毛衣裏灌進來,她鼻子一酸,大口大口地吸了好幾口涼氣才平靜下來。

林曦猜得沒錯,譚郁凱果然為了他那本破書回來了。看到圖書館的燈滅了,他原是想轉身走的,是林曦出聲喊住了他。

“你的書。”林曦将書遞到譚郁凱面前,看他愣愣的沒有接,便直接往他手裏一塞,“你是為這個回來的吧?”

“啊?啊。”譚郁凱愣愣地點點頭,“你在這裏等我嗎?其實你可以明天再把書還給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有人說,年少時的感情無關名利,是最真最純的。不知你是否也因某個人而心跳加速,因為他的某句話而興奮不已或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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