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唯有歲月匆匆(一)
扯亂的毛線散了一地,林曦懶得去收拾,一個人轉身上了樓。她不曉得程邵岩為什麽發脾氣,就像她不曉得他們倆的關系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後來的後來,她也想過,其實他們可以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如果當初她不是這樣自私地把他牽扯進她的破事中來。
林曦想要把孩子生下來,假結婚就成了他們心照不宣的事情。正所謂法不責衆,小的時候他們也常常闖禍,但在長輩們面前總是你攬一點,我擔一些,插科打诨的就把大事化小了。當初的她以為這件事情也沒什麽不一樣,等她把孩子生下來,事實既定,就算是爸媽也拿她沒辦法,總不見得再将孩子塞進她的肚子裏去。
所有的事情都如她所料發展,孩子生下來了,她也順利地考上了C大的研究生,唯一脫軌的便是她和程邵岩假戲真做,将這段早該結束的婚姻關系持續了下去。
林曦把孩子生下來之後才發現離婚這件事情想來容易,真正實踐卻是費心費力。程邵岩和陸意南接到公司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個項目,沒日沒夜地忙,回家也睡不了多久,她不想再拿這件事情去煩他。
那時她還在思忖着怎樣組織語言才能将對長輩們的刺激降到最低,卻收到程父心髒病發的消息。程父動了手術,在醫院裏休養了一陣,雖然性命無礙,身體卻着實大不如前了。林曦原本就不知道給如何開口,如今更是連提都不敢提,每次跟程邵岩回到程家大宅,看着程父程母抱着程念寶貝心肝得疼,她就像喉嚨裏卡了根魚刺,拔不出來又咽不下去,只能由着那裏隐隐作痛,終于明白什麽叫做騎虎難下。
她跟程邵岩的關系也大不如前了,除了在人前,他們連話都很少說了,難得有話題也都是圍繞着孩子。林曦照顧孩子的經驗僅限于理論知識,常常弄得手忙腳亂一團糟,程邵岩實在看不過去,因此除了李阿姨,他還請了月嫂來照顧。
程念幾個月大的時候,林曦便去了學校繼續她的學業,她雖然記挂着孩子,但實在太忙的時候,也只能住在學校的宿舍裏。倒是程邵岩,那段時間再忙也會天天回家,這也是後來程念對爸爸比對媽媽要親厚的關鍵原因。
林曦真正跟程邵岩在一起是在程念三歲的時候,那時候程邵岩的公司已經上了軌道,除了原本在IT方面的業務,還轉戰到了房地産。第一個項目批下來的時候,陸意南請員工吃飯,還特地打電話來讓林曦也一起去。陸意南開口,林曦不好推辭,便跟着程邵岩一起去了。那晚大家都玩得特別盡興,吃飽喝足後沒倒下的一群人又去KTV唱歌。就連陸意南也喝得七葷八素,竟在KTV裏深情款款地唱起了《月亮代表我的心》,迷離的燈光,動情的音樂,再加上酒精分子作祟,幾個小姑娘簡直要對陸意南傾心相許。
林曦也喝了一點酒,把程邵岩弄回家的時候,也是一陣暈頭轉向。林曦怕動靜太大,吵到程念睡覺,輕手輕腳地将他扶進他的卧室裏,不料他自己倒吵起來,不知道在哼哼些什麽。林曦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別吵了,鬼吼鬼叫的。”
程邵岩停了一下,只瞥了她一眼,又唱起來,而且比剛才還要來勁,唱得更大聲了。程邵岩的歌喉,林曦向來是不敢恭維的,但再怎麽樣,她也能聽出他正在唱的是什麽歌。同樣的歌,在陸老大那裏是動聽,到了程邵岩這裏就是荒腔走板。
“不要唱了,難聽死了。”林曦被他吵得頭疼,用手去捂他的嘴,不料被他咬了一口。林曦吃痛,不想再理他,一把将他推到了床上,轉身就想走,卻不料被他牽住手腕,一把将她拉到了床上,與他面對面地躺着。
程邵岩這一下使了狠勁,林曦原本就有些醉意,現在就更是暈了,她掙紮着想要起來,卻被他牽制住了,一點都動彈不了。他的臉就在她的眼前,他的氣息溫熱,帶着紅酒的甘醇,卻讓她醉意更濃。
他箍着她的手腕,完全不給她脫身的機會,她看着他醉意朦胧的眼神,知道他已經神志不清了,自己說什麽都沒有用,只在他耳邊一遍一遍地提醒他,“我是林曦,我是林曦……”
林曦有如念經一般不知念了多少遍,最後幾聲全被程邵岩吞進了肚子裏,這是他第一次吻她,那麽蠻橫,讓她連呼吸都不能夠。她像條垂死的魚一般掙紮,他卻死死地按着她的後腦勺,不讓她後退分毫。林曦沒辦法了,找到機會便在他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滿嘴的血腥味讓她幾欲作嘔。
“我是林曦。”她見他稍有松懈,便喘着氣也要提醒他自己是誰,“程邵岩,我是林曦。”
許是因為喝醉了,又或許是因為燈光的緣故,程邵岩的眼眶微微泛紅。自從程念出生以後,他極少喝醉酒了以後回來,她也很少見到他這個樣子,因此心裏更加忐忑起來。
“我知道你是誰,”程邵岩輕輕地撩開她額前的頭發,有些迷糊不清地呢喃,“我怎麽會不知道你是誰,你當我是傻子,嗯?小曦,小曦……”
他以前不習慣這樣叫她,叫小曦太過親昵,他總是連名帶姓地叫她林曦,就像她總是連名帶姓地叫他程邵岩一樣。可那天他喊她小曦,他的聲音輕而柔和,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他說:“小曦,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一輩子這麽長,你想讓我一輩子獨守空房啊?”他的話語裏是改不了的輕佻口吻,眼睛卻直直地看着她,他說,“小曦,我們在一起,我會對你好。”
林曦回顧了一下,這是他從小到大對她最最溫言軟語的時候,她不曉得他是酒後吐真言還是酒後胡言,鑒于他後面的表現,她覺得這多半是酒後胡言的,不然就是他認錯了人,将她當成了別人。不過那時的林曦确實因為這兩句話再加上滿室的酒精分子而失了神,這樣一失神,他們也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夫妻。
其實他對她也不是沒有好的時候,她還記得他們剛在一起時,有一次她忙着論文的事情,一周都沒有回家,程邵岩帶着程念到學校來看她,說程念太想她了,就知道找媽媽,怎麽哄都哄不好。他們還在學校的食堂裏吃了一頓中飯,程邵岩排隊打的飯,他笑說許久沒有這樣排隊打飯了。
林曦就調侃他,“聽你這口氣,好像還挺享受的,大學四年還沒有排夠?”
“那是,在大學裏我排隊打飯的次數那是屈指可數的,”程邵岩一副臭美樣,“想當年,我往食堂裏一站,立馬就有小妹妹排着隊幫我打飯,你以為人都跟你一樣瞎了眼。”
林曦不屑地切了一聲,“不要臉。”
“你說什麽?”
林曦想沒聽見就算了,她轉過頭做無辜狀,不料坐在她一旁的程念小朋友卻學着她的口吻對着程邵岩說了剛才那三個字,她一時沒忍住“嗤”得一聲笑出來,把程邵岩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還說她教壞了祖國未來的花朵。
還有一年暑假程邵岩帶她和程念去香港迪士尼玩,熱辣辣的太陽當空照,她和程念躲在冷飲店裏吹空調,留程邵岩一人在外面排長隊。那時候程念還太小,很多游戲都不能玩,但她想看爸爸媽媽玩,那是程邵岩最最丢臉的一次,因為他從過山車上下來就吐了。林曦終于知道為什麽小的時候,他從來不去游樂園玩,她終于找到機會将他鄙視了一番。
那段時間,他們和孩子在一起拍了很多照片,裝滿了整整兩本相冊,只是這樣的日子并沒有持續多久。兩個人的工作都挺忙的,空閑的時間總湊不到一起去,起初程邵岩還肯遷就她,時不時調節一下工作時間,三個人一起過個假日,後來大概是耐心用完了,有了距離産生美的想法,是不是在一起過節假日有什麽重要?有沒有一起用早餐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有時候他出去應酬,回來的晚了,不僅滿身酒味,襯衫上面還隐隐可見口紅印。林曦不願意像個潑婦一樣跟他吵跟他鬧,她只是覺得惡心,所以那種情況下她總會默默地拿了她的枕頭到客房去睡。不知從何時起,程邵岩變得自覺起來,每次他喝醉酒的時候,他索性連房間也不回了,直接睡在客房裏,也省得讓林曦給他騰房間。再演變到後來,他懶得回家,就成了夜不歸宿,有時一兩天,有時是三四天,若不是他還顧忌着程念,只怕是永遠也不想再回來了。
有時候林曦想,其實這也沒有什麽,這樣的夫妻多了去了,甜言蜜語猶在耳,轉身已是冷眼相對。承諾是一瞬間的事情,時間一長,終究還是厭倦了。
作者有話要說:愛上一個心有所屬的人,是什麽樣的感覺。ps:陸意南的歌唱得好深情,可惜人家沒聽見,可憐的陸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