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從天宜大廈開車回刑偵隊已經是晚上七點了,剛好趕上下班高峰期,他堵在高架上望着近到快擠成一團的車轱辘們,後悔為啥不擠個地鐵,輕輕松松半小時回去。等堵到他們隊裏,非得被趙局罵個狗血淋頭。
誰叫他今天手機又沒電了呢,電池不耐用還不帶個充電寶出外勤,他這就是作死。
等他回去時整個警隊的燈都還亮着,戰戰兢兢地敲了趙局辦公室的門,還沒推開門就聽見趙川那大嗓門在嚷嚷。
“顧雲風你今天死哪去了?!”趙川頂着個地中海發型死勁一拍桌子,震得玻璃都差點顫抖:“下午給你打電話你關機,之前有次也關機,搞什麽搞,你這樣轉不了正的曉得嗎!”
顧雲風是去年才升的副隊,還在試用期,轉正得看第一年的考核情況,要是不過關,他又得回去做普通警員了。
聽他這麽一說顧雲風趕緊低頭認錯,連忙說自己出外勤去了,下午聯系了關建華被害一案的重要證人,信誓旦旦強調以後一定随時保持電話通暢。
“重要證人?”趙川一挑眉:“不是去撩小姑娘了?”
顧雲風:“……真沒有。”
他心想我飯都沒吃,哪有空撩人啊。趙局五十歲的人了,風格還是那麽出人意料,開玩笑的時候特正經,訓人的時候無比八卦。
“您急着找我回來是上南區那個案子吧。”顧雲風連忙扯到工作上,這方面他很有經驗,領導講八卦的時候,趕緊提工作,不信堵不上他的嘴。
“虧你還記得。”趙川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一只腿翹起,冷冷地說:“今天上午市局開會,上南區分局彙報這起案件時我一看,哎喲這死者和我們之前案子那受害者認識啊,兩人還一起上過法庭蹲過大牢呢,我就趕緊把你叫回來了,你明天去他們那看看,如果有關聯就并案處理。”
“那如果并案了……歸哪邊啊?”
“廢話!真有關系就歸你,你這副隊還在試用期,多幹活多表現,早日轉正。”趙局回答的幹脆利落,看他愣在那沒反應,一拍桌子,“發什麽呆,趕緊幹活去!”
顧雲風連聲答應着趕緊出了辦公室,抹了把汗感覺這空調的風吹得涼飕飕。他快步往刑偵隊走去,路過門外的小樹林旁的吸煙區,碰巧見到正抽煙的徐遠橋。
“喲,顧隊,早啊。”見他過來,徐法醫趕忙把快見尾的煙頭往地下一扔,踩滅後按在腳底假裝看月亮。
“趕緊下班回家吧,老徐。”他看了眼表,都快十點了,還早什麽啊。去年他因為徐遠橋在辦公室抽煙不小心點着了他剛拿到的一份資料,和徐法醫大動幹戈,以至于徐遠橋再也不敢在他面前釋放出半點煙味。顧雲風平常是個比較溫和的人,但遇到真能惹怒他的事,能直接讓對方趴在地方連個聲音都發不出來。
進辦公室時舒潘正趴在桌子上睡覺,還打着呼嚕。顧雲風費了挺大勁才把他搖醒,看他半睜半閉着眼,食指剛勁有力地彈了他的腦門,只聽“哎喲”一聲,舒潘才徹底清醒過來,揉着腦袋委屈地看他:“顧隊,你以後下手輕一點喲。”
他也沒跟他廢話,往自己的椅子裏一坐,整個人終于在連軸轉的一天中放松下來。
“許教授幾點回來的?”他問。
“我給你打電話後沒過多久他就回來了,呆了十幾分鐘又走了。”
“走了?太不熱愛工作了,我得批評他。”他從冰箱裏拿了瓶蘇打水,抽了條濕紙巾擦掉額頭上的汗。
“當然是回家啊,您還真當人家許教授和我們一樣啊,天天為這些案子累死累活,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他不滿地抗議着:“人家是名校教授,科技精英,是要做拯救世界拯救蒼生的大人物的。”
“怎麽拯救我們這些蒼生啊?”顧雲風忍俊不禁。
“我那天路過趙局門口,聽到他說許教授他們實驗室那個項目,是做什麽AI偵探。”他神秘兮兮地瞅着顧雲風:“我現在巴不得他們趕緊弄出來,解放人類的雙手和大腦。”
“之前誰說的砸自己飯碗。”
“那時的我錯了,我此刻只想混吃等死每天躺着睡大覺,把工作機會讓給AI們吧,它們會做的更好。”舒潘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雙手捂着自己的心髒處,誇張地瞪大眼睛。
“瞧你那點出息。”顧雲風嫌棄地看他一眼。
他此前并沒有刻意了解過許乘月正在做的事情,隔行如隔山,他不懂這些。只知道許教授來刑偵隊就是為了這個名為“AI偵探”的項目,說是要收集罪犯樣本用來訓練AI。
“銀行那邊查到什麽沒?”他問舒潘。之前沒能查到天宜公司彙出款項的去處,只能兜個圈子,改成調查曹燕他們是否有收到大量不明來源的錢財。
“必須有啊,我等到現在就是為了彙報情況。”
“轉賬記錄有了?”
“可不是嘛。”他神采奕奕地打開電腦,潇灑地捋了把頭發。
“交通銀行,六月三日,三十萬打入到曹燕名下的銀行賬戶,六月二十日,也就是關建華死亡第二天,七十萬被打入到招商銀行的一個個人賬戶,這個賬戶屬于劉焉,六二四少女誘拐案的罪犯之一,他當時也是個跑腿的,判了十二年。”
“此人在五年前出獄,出獄後開始賭博,開始贏了點錢,跑去放高利貸,後來輸錢了,變成欠債的,整天東躲西藏。”
“把劉焉的照片調出來。”顧雲風說。
“在這,劉焉,四十三歲,本地人。”照片上的男人剃了個光頭,縮頭縮腦,眼神猥瑣完全談不上兇狠,他的右邊臉頰上有一道明顯的疤痕,左臂有一處鳳凰紋身。這副模樣放在人群中是及其顯眼的存在,但他既然能規避債主的追殺,估計在相貌上沒少下工夫。
顧雲風找出許教授幾天前發給他的那封郵件,附件裏面是一個月內與關建華頻繁接觸者的影像。從眉眼間距和臉型來看,有一個和這劉焉還真挺像,只是光頭變成了平頭,臉上的疤變淡了,鼻子好像做了整形。
但依然有七分相像。
顧雲風問:“有劉焉的行蹤嗎?”
“暫時沒有。”舒潘攤手,遺憾地說:“這人隐居好幾年了,誰都不知道他在哪,欠了一屁股債,根本不敢出現在熟人面前。”
“欸顧隊,你覺着這劉焉……和關建華還有曹燕的死有關嗎?”
“暫時不能确定,目前還不知道殺害曹燕的兇手和關建華是不是同一個人。”他皺眉道:“明天我要去趟上南區公安分局,先看看屍檢情況。”
“但能确定這是個三人小團夥了,劉焉,曹燕,還有關建華一同參與了對天宜公司的敲詐。”
舒潘:“他們會是黑吃黑嗎?劉焉為了還賭債,想侵吞所有的錢財。”
這個想法确實有很大的可操作性,關建華死亡第二天,七十萬被打入到劉焉招商銀行下的個人賬戶,而現在曹燕也死亡了,她賬戶中的三十萬,也許沒多久,就被一個不知姓名的人悄然取走。
“找到劉焉本人,一切都好說了。”要麽他真的黑吃黑,為了錢財殺死自己的兩位同夥,要麽在得知兩位同夥被害後,躲在某個不知名的地下角落吓得瑟瑟發抖,生怕走出門下一個死掉的就是自己。
“小滿也真是蠻可憐的,有個時刻想利用自己的親媽。”舒潘起身靠在窗臺上,窗邊的花盆裏種了幾顆仙人掌,滿身是刺。
“換做我啊,寧願自己是個孤兒。”
幾分鐘後空蕩蕩的刑偵隊只剩下顧雲風一人,他站在窗前仰望天上的滿月,遠處的燈火。良久,他給許乘月發了條微信:
——忘記幫你要簽名了,一張都沒有。
過了好幾分鐘一直沒有回音,他才想起許乘月每天雷打不動地十點之前睡覺,嚴格遵守健康養生的規定。
他收拾了下舒潘拿來的資料,正準備回家,卻突然看見微信上有一條陌生人的好友申請。
——我是應西子,加個好友吧顧警官。
應西子?
他想起來了,是許乘月那位家庭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