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早上九點到的上南區刑偵隊,許乘月給他發微信說簽名忘記就算了,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他今天一天都有課,讓顧隊不用惦挂自己。

曹燕的屍檢結果已經出來,法醫室讓他等分析報告好了之後來拿。他接過上南區刑偵大隊隊長黃琛手中的案卷資料,包括報案人的信息以及筆錄,現場勘查記錄。

死者曹燕,女性,四十七歲。兩個月前剛刑滿釋放,之前在藍橋監獄服刑十八年,罪名是拐賣婦女兒童罪。

曹燕的屍體是昨天早上七點半她被當地一個老人發現的,老太太在浦澱河邊種了些青菜,收菜時突然看見河水中有漂浮的衣物,走近一瞧,才發現是個人。報案人是她的兒子,八點多鐘打了報警電話,趕到派出所做了筆錄。

曹燕本人出獄後基本生活在上南區中心地帶,距離屍體被發現的位置大約有二十公裏。浦澱河是一條東西走向的河流,貫穿南浦市,西起澱山湖東至東海灣。

“确定死亡時間了嗎?”顧雲風問。

“初步判定在淩晨一點到三點之間,具體還等屍檢報告出來。”

“死亡原因呢?”

“頸部存在水平環狀勒溝,面部腫脹,懷疑是機械性窒息。”黃琛遞給他現場拍攝的數張照片,照片中清晰拍下了曹燕繞頸勒溝的形狀,和關建華一案中呈現的形狀極為相似。機械性窒息,相似的頸部勒溝,同樣的隐藏第一案發現場。

“和我們隊前些天的案子手法上确實挺多相似,師兄,不然你一起……”

“別。”黃琛趕緊擺擺手:“趙局特地交代我了,這案子交給你,讓你來。”

他坐在辦公室裏,端着杯水等屍檢報告。不出意外,等報告出來他就可以申請并案然後将曹燕這起案子合并到六一九關建華案中。

來之前他交代舒潘和文昕聯系下經偵的同事,去調查劉焉銀行信用卡及第三方支付的消費場所,和那兩位在大牢裏呆了許久的死者不同,劉焉五年前出獄後就沒再犯過能被關進去的事,雖然是法院公示多次的失信老賴但也有着穩定的消費記錄。

通過這些消費記錄就能獲取劉焉的主要活動範圍,實施抓捕就容易許多。

他打開微信,剛好看到許乘月在朋友圈裏發了個報告鏈接,點進去講的是如何通過城市監控構建區域人群畫像。

認真看了一遍并不是很理解,他随手點了個轉發,打賞十塊錢然後給許乘月發了條消息。

後面就再也沒有回複了,連正在輸入都沒有。他郁悶地盯了好久,直到過了一個小時,屍檢報告終于遞到他手裏。

迫不及待地翻開封面,第一眼就看見報告中的死亡原因。

溺亡。

存在水平環狀繞頸勒溝,機械性窒息,但解剖屍體後在其肺肝等器官內檢測出和現場水樣、種類、形态一致的矽藻及其他浮游生物,死因确定是溺亡。

手中無水草等浮游類生物,無掙紮動作,溺水時處于昏迷狀态。

他還以為是僞裝成溺亡的機械性窒息,結果卻是先勒暈了再丢入水中。

不過死因是溺亡的話,确定死亡時間後就能知道屍體在河水中浸泡的時長,再根據水流速度便能推斷出死者被抛入水中的地理位置。

屍檢報告給出的死亡時間是淩晨兩點到兩點半之間,假設兩點半昏迷的曹燕被抛進浦澱河中,距離發現屍體的七點半過去五個小時。

浦澱河的斷面流速之前他們曾實地勘測過,回去通過水工模型試驗量測,再按模型換算就能得到個大概速度。知道大致的第一案發地點就好說了,運氣好能發現兇手不小心留下的證據,再不濟,也可以獲取部分監控錄像,通過圖像處理,在視線不佳的夜晚找出些線索。

他檢查了物證科交付的材料:一雙女士皮鞋,散落在距離屍體被發現地點兩百米處。一件女士錢包,裏面裝有死者的身份證件及銀行卡。

還有一個不起眼的物證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兩團分別在死者頭發和衣服口袋裏被發現的棉花。死者身着的都是夏季衣物,理應不會出現大團棉花,難道是水裏原有的雜物恰好飄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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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顧雲風微信的時候許乘月剛結束兩節連續的大課,他身體不太舒服就沒回他。這個時間食堂已經開始供應午餐,他走在人流劇增的校園裏,逆行朝校外走去。

下午只有一節課,他決定中午回家自己做飯,最近教師食堂的飯菜越來越一般了,也不知道炒菜師傅是不是感冒了,提供的菜要麽太鹹要麽太油,腸胃受不來。

他在附近的超市買了蔬菜和牛肉,回到家丢進自動蒸櫃裏。這是他自己改良過的一體化蒸櫃,食材丢進去,經過自動清洗和切塊處理,對不同菜品設定程序後焖蒸半個小時就能正常食用。味道肯定比不過高檔餐廳,但是方便啊,對于他這種做飯無能星人真是天賜福音。

他坐在沙發上,手裏捧着kindle閱讀着。書架上刑偵方向的書籍又多了一排,是他前幾天整理父母遺物時新發現的,他把這些書擺在顯眼的位置,但實際上還是習慣看電子版。

廚房裏的蒸櫃有節奏地冒蒸汽,掃地機器人勤懇工作,他右手撐着額頭打了個哈欠,下一秒打算站起來,眼前卻突然發黑。

瞬間天旋地轉整個人跪在了地上。

他幾乎趴在了地板上,呼吸急促渾身無力,整個人都在發抖。

那一瞬間他沒有任何多餘的念頭,只想着拼命地喘氣來緩解下這種類似低血糖的症狀。他随手抓了一把桌子上的糖果塞進嘴裏,過了幾分鐘依然沒有任何好轉,反而更加頭疼欲裂,心慌煩躁,意識也一點點開始模糊。

他用顫抖的手點開了微信,用盡力氣點擊了最上面一個人的對話框,他甚至沒看清這是誰,就按下了通話鍵,微弱的聲音說着“救我”。

他的意識開始變得混亂無序,而在這片混亂中,記憶裏突然出現了一個從未見過的畫面。

畫面裏他像現在一樣整個人躺在了地面上,巨大的沖擊力下身體無法動彈,意識逐漸模糊。他的頭部和軀幹都受到嚴重撞擊,手骨腳骨粉碎性骨折,地上一塊玻璃碎片,像把利刃,直接紮進肌肉中。

這個夜晚沒有月亮,只有一顆孤零零的星懸在西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到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腳步,那個人蹲在他面前,套了一件白大褂,長發拂着臉頰,外套裏的裙擺随風飄起。她迅速撥打了急救電話,然後熟練地開始心肺複蘇。

他聽到的是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她不停地抽泣着一邊繼續搶救,在他耳邊不停低語着:“你一定要堅持住,你不要死,不要死。”

她的面容在眼中模糊又清晰起來,她輕輕抓住他的手,直到最後失去意識。這段記憶就像一個斷了片的噩夢,戛然而止。

記憶裏的女孩是應西子,他的家庭醫生。這個片段裏應西子似乎早就認識自己,而并非經過陸教授的介紹才和他相識。

她緊緊握住自己的雙手,還有痛哭時無助的樣子,好像在害怕失去重要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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