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為何?”

李彥逐端起茶杯輕呷一口道:“二月十五你自去請教作戰陣法一事, 若宣平侯生了疑惑,覺得你并非單純請教,全府上下定然會對你多加防犯, 我們就來個聲東擊西,讓江鋒潛入府中,去拿玉寒蘭草!”

宋辰遠即刻就明白了, 五年前二姑娘出百草谷時,身子就已經因試藥敗落了,那時起, 殿下就開始尋找玉寒蘭草的下落, 沒想到這草藥竟然在陳言時手裏。

他抱拳道:“末将遵命。”

李彥逐看着宋辰遠一臉嚴肅說道:“記住, 若江鋒行跡敗露, 你千萬不可站出來,你只需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在這個本該遠離世事的時候,讓江鋒冒險去偷玉寒蘭草已經是不智之舉, 若不成功,他不能再搭進去一個人。

宋辰遠雖然不夠聰明,但也知道李彥逐這樣做的道理, 他重重點頭, 應是。

李彥逐不再言語,只是安靜飲茶, 宋辰遠則在一旁為他添茶。

茶杯中的茶喝盡了一杯又一杯, 李彥逐始終盯着暖閣桌幾上青釉梅瓶中插的一枝梅花發呆。

不知為何,自從上元節落水後, 他常常會想起煙花下那張明媚的臉龐, 就如同這瓶中的梅花, 紅得那般堅定執着。

多日不見, 今日再見,倔強依舊,卻顯得有些疲憊,有些力不從心。

這都是因為他嗎?他不由甩甩頭,讓這些荒謬的想法從腦中抛去。

宋辰遠疑惑地看着李彥逐,從剛才他就覺得今日的李彥逐很不一樣,雖說往日他們商議完事情,李彥逐也習慣獨自飲茶,那神态向來都是穩如泰山的,可今日瞧着卻有一種故作鎮定的意味。

也是,二姑娘對李彥逐來說就是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他擔心也是應該的,如果這次拿不到玉寒蘭草,二姑娘就只剩下等死了。

李彥逐心中糟亂起來,品茶的心情也毀了,他站起身往門口走去。

宋辰遠跟着起身移步到暖閣門口,為他打開房門,先送李彥逐離開。為了不被人發現他們的關系,按照慣例,他還要待半個時辰再離去。

就在李彥逐踏出房門時,他有些不放心地偏頭看向了宋辰遠,“沈亦槿,你不可自作主張。”

宋辰遠一驚,他知道自己謀略不足,向來做事都是禀告的,從沒有過自作主張的時候,李彥逐為何會如此交待?

他想了想,覺得是不是方才自己說要讓沈亦槿神不知鬼不覺消失,讓李彥逐誤會了,立刻道:“末将不敢。”

等李彥逐走遠了,他還有些沒想明白,這還是李彥逐第一次将一件事交待了兩遍。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想,像他這樣粗線條的武将,想不明白也正常。

宋辰遠坐回到桌幾前,為自己添上一滿杯茶,視線不由飄向了宣平侯府的方向。

“我告訴你,沈亦槿,那玉寒蘭草我就是給街邊的乞丐,也不會給你,不給你,不給……”陳言時大着舌頭口齒不清地說着。

沈亦槿扶着一路上話說個不停的陳言時來到了宣平侯府外,“你念叨一路了,不給,不給,好吧。”

“那個病秧子小白臉有什麽好?你看上他死得快,還是看上他對你狠?沈亦槿,你是不是有自虐傾向?”

他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明明今日才拜了把子,兩個人也認識沒多久,怎麽就覺得好像有好多年的交情了,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對她根本不設防。

沈亦槿心裏明白,陳言時是心疼自己才會這般,并不是真的罵她。

她細細想了想,前世的自己待人也算真誠,可為何就沒有世家女子願意和自己來往呢,還真就除了陳言時和二公主外,再沒交到一個朋友。

或許是因為她看不慣的東西太多,那些矯揉造作,話裏藏針,炫耀顯擺,旁人看破不說破,只有她,看不慣就會直接點破。

不過也無所謂,那些不值得在意的,忽略即可。

“你怎麽不回答?你看上六皇子什麽了?上京這麽多世家男兒,都比不過那個快要死的病秧子?”陳言時是真的不明白。

沈亦槿停下了腳步,把陳言時的胳膊從自己肩膀上扔下去,“我勸你今後也對六殿下客氣一點,以免後悔。”

前世她死得太早,不知在她死後李彥逐是如何對待中立的宣平侯,更不知如何對待替沈家求過情的陳言時。

若從現在開始,讓陳言時改變對李彥逐的态度,作為先帝也敬重的宣平侯子嗣,李彥逐應該不會太過分,就算不能榮華富貴,至少能平安度日。

重生之後,她做事,一向有着最壞的打算。

陳言時由于慣性險些摔倒,他踉跄了兩步扶牆站住,“我後悔什麽?我是怕你會後悔!”

他瞪了一眼沈亦槿,跌跌撞撞獨自往府門口走去。

沈亦槿沒跟上去,她呆呆站在原地,覺得很委屈。

她很想告訴陳言時,自己其實是重生的,但以她對陳言時的了解,只會認為,這是她為了愛慕李彥逐而找的荒謬借口。

至少在太子被廢之前,是絕對沒有人會相信她的。

可現今如此狀況,很難不擔心今生是否會重蹈覆轍。

從宣平侯府走到護國将軍府,要經過兩個街巷,三個酒肆,四個茶館,還有無數個小商鋪。

可在深夜中,茶館和商鋪都已經閉門,只有那三個酒肆有寥寥幾人進進出出。

酒肆門口走出來一對勾肩搭背的男子,身上酒氣沖天,沈亦槿往牆角靠了靠。

她經常走夜路,也經常在前世喝醉了被陳言時背回去,但那樣的時候,她大多都身着男裝,或者一身華麗衣裙,并不像今日這般,普通的灰色羅裙,在深夜也看不清質地,渾身上下沒有一件首飾,瞧着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而那兩名男子,身着綢緞,腰間有玉佩,即便不是世家子弟,也是富貴人家的公子,且行為舉止輕佻,在看見沈亦槿後,都不由靠了過來。

沈亦槿快走了兩步,想要避開兩人,但很顯然,那兩人并不想放她離開。

“姑娘為何深夜在外,需要幫忙嗎?”兩個男子一副登徒子的架勢,擋在了沈亦槿身前。

沈亦槿今日心情不好,沒有同人周旋的心思,她輕蔑地瞧着兩人,只說了兩個字:“滾開。”

可那兩個男子不但沒走,還大笑了起來,其中一人看着沈亦槿,眼中散發出顯而易見的欲|望。

“這姑娘長得可真好看。”這男子松開了旁邊人的肩膀,側頭瞧着一臉冷淡的沈亦槿,伸手要觸碰她的下巴。

沈亦槿認為這兩個人不過是纨绔子弟,酒囊飯袋之輩,伸腿重重踢在男子小腿上,又橫掃過另一男子的下盤。

另一男子重重摔在地上,抱着小腿哎呦起來。

可站在她面前的男子只微微彎了一下腿,在被踢中小腿後,他眼中怒意明顯,卻在片刻後,帶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狠狠說道:“有意思。”

沈亦槿一看,就明白這人會功夫,而且不是像她這樣的三腳貓功夫,不由心生懼意,态度馬上軟了下來,“公子,小女魯莽了,小女已許了人家,還望公子高擡貴手。”

在這樣的深夜裏,她沒有能力保護自己,身邊也沒有可以依靠的人,哪怕是護國将軍女兒的身份,在她說出口的那一刻,只會讓人覺得是個笑話。

她下意識摸了摸腰間,那裏并沒有匕首之類的尖銳物件。

往四處瞧了瞧,視線落在了一旁摔倒在地爬不起來的男子身上,她馬上說道:“公子,你看他醉得不清,還是先送這位公子先回去吧,睡在這裏會被凍死的。”

男子轉頭看了一眼,就在這個空檔,沈亦槿轉身拔腿就跑。

可沒跑兩步,後背忽然被一個力道很大的石塊打中,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她險些撲倒,也讓她停住了腳步彎腰站在原地,無法呼吸。

疼痛從後背一直蔓延到胸口,但她顧不上這份痛楚,捂着胸口想要跑,可只要一用力,後背就扯着疼,她只好忍着疼,快步往前走,雖然方向同将軍府相反,但她知道自己現在已經無法回頭了。

身後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卻在快追上她的時候慢了下來,停在她身後戲谑道:“姑娘這是要帶我回家嗎?也好,今夜春宵一度,我明日就去你家提親,讓你做我的小妾。”男子大笑起來,很是得意。

沈亦槿不敢回頭看,只是往前走,她不知道身後的人是不是下一刻就會抓住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去。

走到街口,她不由停住了腳步,往左是宣平侯府的方向,往右是六皇子府的方向。

略一沉思,她往六皇子府的方向走去。他知道酒醉的陳言時一定睡得和豬一樣,叩開宣平侯府的門,也不見得有人認得她,可若驚動了六皇子府,不論是衛公公還是鐵面侍衛,都能輕易解決這個人。

剛拐過巷口沒兩步,身後猛然襲來一陣勁風,她以為是那男子要抓自己,吓得她忙蹲了下來。

可過去了很久,卻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她不由緩緩回頭看去,才發現身後空無一人,空蕩蕩的街道只有她自己。

驚魂未定的她倚着牆站了起來,因緊張和胸口的疼痛,不斷咳嗽起來。

此地不宜久留,她努力平複了呼吸,看了一眼巷子那頭的六皇子府,抱緊了雙臂,轉身往将軍府走去。

作者有話說:

推個基友的文《偏執廢太子的掌中嬌》by秦籽酥

元傾是綏遠王的小女兒,自小在萬千寵愛中長大,性子讨喜又出落得十分标致,來說親的人數不勝數。

偏偏她哪個都不應,心裏始終惦記着當年在京城遙見傾心的藺晗之。

藺晗之被廢那日,朝野上下皆松了口氣。

只因這廢太子殺人如麻又不忠不孝,是個十足的瘋子,如今的下場也是罪有應得。

元傾卻不以為然:“定是有人故意加害!”

于是她連夜進京,找到了被軟禁在京郊一處荒涼府邸的藺晗之。

男子妖孽般的眉眼被蒼白的皮膚襯得冷厲可怖,陰鸷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

元傾:還是來晚了…人都已經變成鬼了QAQ

藺晗之:……

你才是鬼:)

不久後皇帝駕崩,佞臣反上,朝中動亂不堪。

綏遠王回京勤王卻受奸人埋伏,慘死亂箭之下。

元傾哭着喊着要見父王,卻被某人攔住去路。

那日,向來殺人如麻的廢太子扔下長劍,低頭擦淨手上的血水。

他蹲下身捧起小姑娘哭紅的臉蛋,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幹淚痕,語氣溫柔地哄着。

“阿傾別哭,我替你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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