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沈譽和宋辰遠上了各自的車架, 沈亦槿幾人并沒有一同上馬車。等馬車走遠後,三個人慢慢往前悠閑走着。

初綠一時有些膽怯,停住了腳步, 卻又在下一刻跟了上去。

她急促的腳步聲引得沈常松和宋有光回頭。

沈亦槿也回頭看過來,見是初綠,先開口問道:“初綠姑娘何事?”

初綠用期盼的目光看着宋有光, 問道:“方公子可還記得我?”

宋有光笑道:“當然記得,那時我給無憂齋送茶葉,怎麽會不記得姑娘。”

男子的目光坦然平靜, 沒有一絲欣喜, 初綠的心跌到冰點, 她知道, 自己在男子心中,僅僅是他曾經的一個主顧。

初綠擠出笑意,“一年未見, 公子和那時相比,好像滄桑了不少。”

宋有光客套道:“初綠姑娘倒是沒怎麽變,還是很美。”

初綠苦澀的笑了笑, “公子謬贊了, 奴家只是突然看到公子上來打聲招呼,就不打擾各位了。”

轉身離開的瞬間, 她覺得自己好傻, 這一年來時時刻刻擔憂着男子的安危,而她在男子心中其實沒有絲毫的分量。

走到無憂齋門口, 她又回頭看去, 見男子同沈家兄妹講着什麽, 沈亦槿突然停下腳步, 用驚奇的目光看着男子,沈常松拍了一下宋有光的肩膀說了一句話,三人又繼續往前走去。

這畫面讓人好生羨慕。

初綠重重嘆息一聲,自嘲笑笑,走進了無憂齋。

“你說的是真的?那個千夫長真的給你負荊請罪了?”沈亦槿停住了腳步,“你不是說他最看不慣你了嗎?”

沈常松拍拍宋有光的肩膀,“軍營中有很多莽夫,你不必個個都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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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三個人又繼續往前走去,一路上,沈亦槿像個叽叽喳喳的小鳥,好奇的問這問那,平日裏她從父兄口中可聽不到這些軍營中的趣事。

就連沈常松聽到很多事都瞪大了眼睛,他一個少将軍,只知道軍營中的百夫長千夫長會欺負看不慣的小兵,卻不知會被欺負得這麽慘。

三人說好去東街的茶館聽戲,誰知剛拐過朱雀街,就看見二公主的貼身婢女春桃往他們這邊跑了過來。

“少将軍,你可讓我好找。”

沈常松登時緊張了起來,“發生什麽事了嗎?”

春桃喘着氣說:“那倒沒有,公主今日心血來潮一早就出了宮,想去将軍府找公子,公子不在,又去了飛騎營打聽,公子也不在營中,我們便一條街一條街的找。”

沈常松忙問:“公主現在何處?”

春桃道:“公主在另一條街找你呢。”

沈常松一聽,立即對沈亦槿和宋有光道:“我不和你們去聽戲了。”

“春桃,快帶我去見公主。”

他片刻不停留,和春桃往另一條街跑去。

沈亦槿羨慕的搖搖頭,“都說只羨鴛鴦不羨仙,兩情相悅可遇不可求呀。”

宋有光握了握拳,謹慎問道:“沈姑娘所期盼的兩情相悅可是和六殿下?如果姑娘同六殿下只能是陌路人,姑娘可否會另覓良人?”

沈亦槿看着宋有光,突然想起來,前世宋辰遠是父親的副将,沈家被滿門抄斬,那宋家呢?估計下場不會好到哪裏去。

如果她沒有遇見宋有光,他可能已經在那時帶着方母離開了上京,雖然方母的眼疾可能無法治愈了,但他定然在別的地方好好活着。

如今,找回了宋家兒子的身份,兩年後他面臨的會不會也是死路一條?

這麽一想,她難受了起來,以前她只需要救父兄兩條命就好,可是現在她不得不為宋有光考慮,因為他的命運是因為自己而改變的。

她只欠了李彥逐一次救命的恩情,又怎麽換回三條人命?

宋有光不知她心裏在想什麽,只覺得她的眼神非常悲傷。

“沈姑娘真是對六殿下一往情深。”

沈亦槿知道她誤會了,忙道:“不,宋公子,你說的也不無可能,今日你也看見了,六殿下對我是何種态度,或許兩年之後,我的心意會有所改變。”

宋有光內心湧上欣喜,但下一刻眼前浮上李彥逐看向沈亦槿的神情,李彥逐只是在控制自己不去動容,而不是真的厭惡沈亦槿。

哪怕是如此,又有何不同呢?六皇子若奪位失敗,別說是六皇子了,他和父親都得陪葬,若勝了,宋家自然是功臣。可沈家呢?他只能豁出命去保下沈亦槿的性命,或許到了那時,李彥逐也不舍不得讓沈亦槿跟着沈家父子一起喪命吧。

可帝王的心最難懂,他不知道李彥逐對沈亦槿的感情到了什麽程度,但他卻十分明白自己的心,六年了,他不曾有過改變,別說是兩年後他不會改變,就是二十年,恐怕也難以改變。

“沈姑娘,我們去聽戲吧。”今日難得和沈亦槿有獨處的機會,他也不想總是談論別人。

兩人來到茶館,聽了一出将軍征戰妻子苦苦守候的戲,還以為最後是悲劇,沒想到男子到了閻王殿不願投胎,在地府等了女子十多年,終于和女子一起投胎,在下輩子有情人終成眷屬。

沈亦槿唏噓道:“我看的那些話本子也總是這樣,把所有的希望都給予下輩子,可誰又知道下輩子會是如何呢?如果過得更加艱難不易,就太可悲了。”

就如同她今生,這一年比起前世的一年,真的太辛苦了。

宋有光道:“我相信下輩子一定會好的,父親母親現在應該團聚了,說不定他們會像這對夫妻一樣,下輩子不再經受這些苦楚,平安度過一生。”

面對沈亦槿,他沒有說養父養母,而是父親母親,在他的心中,始終記得那份把自己養大的恩情。

沈亦槿道:“會的,伯父伯母看見你如今找到了親生父親一定很高興。”

宋有光道:“其實母親臨終前就告訴我了,我是他們撿來的孩子,他們夫妻不能生育,在集市上看到我一個人站在人群裏哭,就把我帶回了家。母親說,當時她完全可以領着我去找家人,可當他抱起我,就再也舍不得放下了,她太希望有個孩子了,做了這個自私的決定。”

“你恨她嗎?”沈亦槿問道。

“不恨。”宋有光低頭抿了一口茶,“我很感謝母親将我帶了回去。這次我回到宋府才知道,母親在弟弟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那兩年大興和召國時有征戰,父親常年在外,府中都是幾個姨娘和妹妹們,那樣的家,太吵了,我應當是不喜的。”

沈亦槿不知道宋有光在宋府都經歷了些什麽,但是也能想到,作為宋家唯一的繼承者,宋将軍的妾室和他的妹妹們,定然會來獻殷勤,只是包含多少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宋有光繼續道:“我還是想要像父親那樣,一輩子只愛了母親一人,哪怕兩人沒有子嗣,他也沒有想過納妾。”

他看着沈亦槿,“也不知道今生我有沒有父親那麽幸運,能遇到白頭偕老的人。”

沈亦槿自然知道他口中的父親,是那個将他養大的茶商,十分肯定的點頭,“會的,伯父伯母會保佑你的。”

宋有光笑笑:“但願如此吧。”

話題似乎有些沉重,沈亦槿叫來了茶館的小二,掏出一錠銀子道:“剛才的故事太悲傷了,讓說書的講個樂呵的段子。”

“得嘞。”小二拿了銀子來到說書的身邊耳語了幾句,很快說書的換了個喜樂的口吻,說起了下一個故事。

時間很快到了冬月二十二,禮部選的是個良辰吉日,最适合成親。一大早父兄穿好了帶着喜慶色調的常服,雖都是深色,但繡紋都是暗紅和桃色的,即适合父兄的性格也适合喜慶的場合。

沈亦槿則穿上了藕粉色的羅裙,在挑選首飾的時候,她看見在妝奁中的那只金雀釵,心中思緒萬千,拿起來撫摸了片刻,又放了回去。

她不想插足李彥逐和馬姑娘的感情,可事到如今,若不能再以愛慕的名義靠近李彥逐,她不知道還能怎麽救父兄的性命。

好在還有兩年的時日,也不算短,她要再好好想想辦法了。

夕陽染紅了天際,來參宴的朝臣世家都等在宮門外,太子成親禮儀繁瑣,能參與的都是皇親國戚,等到禮儀完成他們這些人才能入宮,天色差不多就暗了。

沈亦槿和父兄稍等了片刻,宮門便開了,手持婚宴請帖,三人走進了東宮。

這是沈亦槿第一次到東宮,這裏可比将軍府大多了,光是殿宇就有好幾個,只不過太子沒有側妃,大多都空着。

她随着父兄走進裝扮喜慶的正殿,父兄被安排在前座,她則安靜坐在最後排的位置上。

這裏不同于百花宴和世家女子舉辦的宴會,來的大多都是位高權重的朝臣和家中嫡子嫡女,雖是婚宴,氣氛卻并不那麽輕松。

她往宴會場看去,沒有看見二公主,且來的女子并不多,還有幾位看着年輕的都是命婦打扮,想來是作為當家主母坐在此處的。

沒有什麽人大聲喧嘩,朝臣們互相點頭小聲寒暄,等着太子入座。

她想,此時的姜慧倩一定身穿鳳冠霞披坐在婚房中等待着太子為她挑起蓋頭,心中滿是期待吧。

“大姐姐,你能不能陪我玩?”

沈亦槿回頭看去,只見一個三四歲粉粉嫩嫩的小團子正拽着她的衣裙,奶聲奶氣的說着:“大姐姐,你陪我玩好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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