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小團子嘟着嘴, 一雙明亮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看得她的心都要化了。

沈亦槿從座位上起身蹲在小團子身邊,輕輕抓住她的小胳膊問道:“明惠郡主, 你的乳母呢?大姐姐帶你去找乳母吧,她一定着急壞了。”

四年前太子妃生下一女就撒手人寰了,如今能出現在東宮的小孩子, 除了明惠郡主,再不可能有其他人。

小團子馬上不開心了,“我不要去找她, 她只會把我關在房間裏。”

沈亦槿立時就明白了, 今日是婚宴, 乳母一定是怕明惠郡主亂跑出了什麽事, 這才不許她出房間。

很顯然這個小團子太不聽話,肯定是趁着乳母不注意跑了出來,大人被關一天都心煩氣躁別說是小孩子了, 肯定是逮着機會就要往外跑。

沈亦槿看了看四周,她坐在最後的位置上,沒人注意到她, 此時太子也沒有來, 當下決定将小團子送回去。

“好,你可不可以帶大姐姐去你的房間裏玩呀。”

小團子高興的道:“好, 我帶大姐姐去。”

沈亦槿跟着明惠郡主從一個無人把守的側門出了正殿。

這小團子很熟悉東宮的路, 帶着她繞來繞去總是走一些沒人的地方,遇見有人出現, 她就拉着沈亦槿躲起來。

看來, 小團子平日裏沒少和東宮的宮人們玩捉迷藏的游戲。

很快, 小團子帶着她來到了一處殿宇, 因為是個不起眼的小門,沈亦槿并不知道這是哪裏。

心中隐隐不安,問道:“這裏是郡主的淑芳殿嗎?”

小團子搖搖頭,神情落寞道:“這是我母妃住過的地方。”

沈亦槿心中一驚,這不就是太子妃的居所奉宸殿嗎?現下內殿卧榻上坐着的應當正是蓋着喜帕的姜慧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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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不行,她怎麽能擅自到這裏來,正想着,遠處傳來了兩個宮婢的聲音。

“你剛看見了沒,太子妃和已故太子妃的眉眼似是有幾分相像。”

“噓——別讓人聽見了。”

“放心,我也只敢和你說一說。”

“那就好,有些時候我們要學會當啞巴,快走吧,張嬷嬷還等着呢。”

等兩人走遠,小團子睜着一雙大眼睛問她,“大姐姐,她們說父王新娶的太子妃長的像我的母妃,我想去看看。”

沈亦槿輕敲一下小團子的腦門,“你這小家夥,是不是一開始就想讓我陪着你來這裏?”

小團子倒是幹脆,點點頭,“乳母說,今日是父王的大喜之日,我不能來,可是我只想看一眼,大姐姐,剛才你也聽到了,她們說父王新娶的太子妃和母妃很像,我想母妃了,只看一眼好不好?大姐姐可不可以幫我?”

小孩子思念已故的母親,這種感覺她太了解了,如果在她小時候爹爹會另娶,而且新夫人還長得像自己的娘親,那她一定也會很想見的,是連一刻都等不了的。

只是,這不該是她來的地方,如果被人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好郡主,明日一早郡主就會見到太子妃了,我們乖乖回淑芳殿好嗎?”

“不好。”小團子才說了兩個字,馬上流下淚來,一粒粒金豆豆從她粉嫩的臉上滑落,十分委屈的樣子,“我很乖的,我就看一眼,不會被發現的。”

沈亦槿對這般可愛的小人兒,絲毫沒有抵抗力,她往四周看了看,空無一人,應該是不會被人發現的,若一切順利,她偷偷按照原路返回,神不知鬼不覺回到宴會上,既完成了小團子的心願,也不被人發現,這麽一想,覺得此事可行。

“大姐姐,我帶你去起居室側邊的窗戶,那裏沒人,你把我抱起來,我透過窗戶看一眼就走。”

小團子拉着她的手央求着。

真是個鬼精靈,她定然是知道自己夠不着那處窗戶,才會找人抱她。

小小年紀就這般狡猾,長大了得多有心機呀。

可她偏偏讨厭不起來,小孩子的心應該是最純潔的,她定然是将真實想法告訴過別人了,卻沒有人幫她,她怕自己也拒絕,這才用了一些小心機,将她騙到這裏來。

沈亦槿摸摸她的頭,“好,郡主帶路吧。”

兩人來到奉宸殿起居室外的側邊窗戶,沈亦槿将窗戶紙捅開一個洞,向裏看去。

姜慧倩一個人坐在床上,蓋着喜帕,許是坐的時間太久,她揉了揉腿。

沈亦槿蹲下身對小團子道:“郡主,太子妃蓋了喜帕,看不見面容,我們回淑芳殿吧。”

“大姐姐,你抱我看看吧。”小團子用她那雙清澈無辜的眼睛央求着,沈亦槿拒絕的話很難說出口。

好吧,看看就看看,看到就死心了。

沈亦槿剛抱起來,才發現這小團子還挺重的,且冬日裏衣服厚,她又沒怎麽抱過孩子,憑的是蠻力,抱的很是費勁。

還沒抱多久胳膊就酸了,剛想放小團子下來,誰知小團子竟然在這個時候往前靠去,她一個力道沒用好,小團子順勢往裏悠了過去,撞開了那扇窗戶,直直掉進了房間裏窗戶下的矮桌上。

“哎呀!”小團子輕呼一聲。

沈亦槿忙貼牆躲在了一邊,稍做思索後躬身快步逃離。

這處窗戶不算高,且下方還有矮桌接着,小團子應該沒摔壞,姜慧倩發現異樣也會過來查看,她這也算是将明惠郡主送到“母妃”手上了,由姜慧倩去找乳母應該更快些,她還是不要出現比較好。

沈亦槿順着來時路,暢通無阻的回到了宴會上,坐在座位上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逃回來時,心驚膽戰了一路,此時她看見桌幾上的茶水,端起來喝了個幹淨,又拿起點心吃了一塊,邊吃邊四處瞧着,東宮的正殿又高又大,她坐的這處地方距離太子的高位足足有十幾米,只能勉強看清高位上的太師椅。

即使是這樣遠的距離,她一眼就認出了高位之下坐着的那個人就是李彥逐。

他像個泥塑,一動也不動。

她又四下瞧了瞧,還是沒有看見二公主,想來今日二公主不會來參宴了。

兩塊點心下肚,殿外太監傳來了尖厲的聲音:“太子殿下到——”

話音落,太子緩緩走了進來,他一身喜服,帶着爽朗的笑聲,還未走到高位上,就說道:“多謝各位前來。”

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衆人齊齊起身道:“吾等恭祝殿下和太子妃百年好合。”

李彥屹坐上高位,寬袖一展,手掌朝下壓了兩下,“都坐吧。”

衆人落座,李彥屹看了看坐在他下方的李彥澤和李彥逐,笑問道:“為兄都迎娶兩次太子妃了,你們二人年紀也不小了,何時迎娶正妃呀?五弟,你府中侍妾倒是不少,怎麽就不見迎娶正妃呢?六弟,你就更不應該了,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是不是有什麽隐疾呀?”

李彥澤不起身,直接回嘴道:“太子哥哥管得未免太寬了,怎麽連床笫之事都要過問。”

他撇了李彥逐一眼,“你看六弟一副要死的樣子,你還指望他綿延皇嗣嗎?”

李彥屹馬上道:“五弟,今日是為兄的大喜之日,別把不吉利的字挂在嘴邊。”

李彥澤直了直身子,坐着作揖道:“太子說的是。”他展一展衣袖,“這就快開始吧,給太子敬完酒,也好讓太子哥哥早點洞房花燭夜,別讓我那個表妹等得心焦了。”

太子看了一眼李彥逐,從始至終,他和五皇子調侃李彥逐,他都面不改色,沒有說過一句話。

李彥澤懶懶拿起酒杯,好似很不情願的站起身道:“弟弟敬太子哥哥一杯。”

只是簡單的敬酒,連個祝福的話都不說。

五皇子和太子是何關系,朝中人盡皆知,之前還有所顧忌,如今皇帝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久不上朝,兩人更是一點都不顧及了。

入了黨争的朝臣自然都希望自己的那一方能勝,但沒有黨派的朝臣都很擔憂,真的到了皇帝駕崩的那一天,不知道要迎來怎樣的腥風血雨。

李彥澤敬完酒,直接道:“太子哥哥,弟弟身體不适,就先告辭了。”

說完也不等太子回應,徑直走出了東宮。

他來參宴根本不是來祝福的,就是給太子添堵的。

可這兩年,太子也見多了,情緒絲毫沒有影響,李彥澤還沒走出正殿,他就大笑道:“來,我們大家先舉杯!”

衆人端起酒杯起身,齊聲道:“吾等恭祝殿下新婚燕爾永結同心。”

明顯就是完全沒把李彥澤放在眼裏。

李彥逐只是冷眼看着這一切,神情平淡,喜怒不知。

看着李彥澤的背影消失在正殿,太子放下酒杯道:“開宴吧。”

身着喜慶服侍的舞姬樂師上前來,随着樂聲響起,殿中央舞姬翩翩起舞,由于太子心情好,此時的氣氛和一開始的肅穆并不相同,很是有些輕松。

沈亦槿十分無聊,她坐在位置上吃着點心喝着茶水,看着父兄去向太子敬酒,又同左右的朝臣相談甚歡,很是游刃有餘的樣子。

她撅起了嘴,他們習慣的這種場合,是她最不喜歡的。

視線不由飄落到李彥逐身上,他自從給太子敬酒後,就安靜坐在座位上,偶爾有一兩個朝臣前來敬酒,他就起身,沒有前來,就悠然自得地自斟自飲。

宴會正熱鬧的時候,突然有一婢女急急跑了進來,“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樂師和舞姬都立即停了下來,談笑的諸位朝臣也都瞬間安靜下來。

太子看見是奉宸殿的宮婢,以為是姜慧倩發生了什麽事,并不怎麽在乎,厲聲道:“什麽事?”

宮婢道:“是郡主,郡主吃了花生!”

太子的臉色馬上就變了,手中的酒杯滑落,神情焦急,匆匆往外行去。

“快!快請太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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