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護衛幫她推門, 沈亦槿走進來,護衛很貼心的關上了房門。

李彥逐擡頭看見沈亦槿端着托盤進來,又将上面的菜品擺在了桌子上, 用一雙含笑的眼睛看着他,福禮道:“那日允諾殿下要做這些吃食,今日才兌現, 還望殿下見諒。”

這些天他刻意躲着不見,甚是想念,有些貪婪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氣色好多了, 應是用了他買的胭脂, 百裏透粉好似熟透的仙桃。身姿也不似之前那般單薄了, 穿着他買的羅裙, 雪青色的煙籠梅花百水裙,外罩淺青色紗衣,瞧着楚楚動人。

女子看着男子審視的目光, 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殿下,可是我剛才下廚時沾染了什麽污物?我這就去換一身。”

說着她就要轉身出門, 李彥逐起身道:“無妨, 坐下一起吃吧。”

“啊?”沈亦槿沒準備自己那份,菜品應是夠了, 但飯卻只有一碗。

李彥逐似是看出了她的顧慮, 繼續道:“我沒什麽胃口,吃不多的, 只是你今日做的都是我喜愛的, 還是要嘗嘗。”

他走到桌前坐下, 将那碗飯推到沈亦槿這邊, “這一碗飯不夠?”

“夠,當然夠。”這可是男子的分量,這麽一碗飯,她肯定吃不完的。

“那還不坐下?”李彥逐笑着道:“不願意和我一起吃飯嗎?”

她怎麽敢!雖說她給李彥逐送過無數次藥膳和吃食,但這還是第一次李彥逐主動邀請她一起吃飯,是之前她想也不敢想的事。

“願意,願意。”

沈亦槿輕輕坐下,顯得有些拘束。

李彥逐為她夾了一塊雞肉,“快吃吧,你重傷剛愈,要多吃點補身子。”

沈亦槿看着自己做的一桌子菜,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好像不應該是李彥逐給她夾菜。

她忙拿起一旁的空碗給李彥逐盛了一碗魚湯,“殿下沒胃口可以先嘗嘗這魚湯,很鮮的。”

李彥逐嘴角始終銜着笑意,接過魚湯喝了一口,贊嘆道:“的确很鮮。”又夾了一塊菌菇放入口中,嚼了兩下,覺得味道和他之前吃的有點不一樣,自從衛安告訴沈亦槿自己喜歡菇類,沈亦槿也時常送耳絲拌鮮菇到府上,怎麽今日的味道和之前吃的都不一樣了。

他不由道:“今日這耳絲拌鮮菇似乎比之前的要清淡些。”

沈亦槿猛然想到,之前的菜品都是她讓後廚做的,自己根本沒動手給李彥逐做過吃食,可她是打着親手做的名號送去六皇子府的,不能露餡。

她關切地問道:“那殿下喜歡口味重一些還是清淡一些?”

李彥逐道:“都不錯,各有滋味,但我更喜歡今日這道菜品。”

沈亦槿在心裏腹诽,這麽說來,等回到上京,她就要真的親手給李彥逐做吃食了。

好吧,誰讓她有求于他呢,等救下了父兄遠離上京後,她要好好游山玩水一番,才不要困在一個地方扮演着愛慕者。

這次從上京到北地,一路上經過很多地方,她都很想去看看,可身在那方小小的馬車裏,她哪裏也去不了,就算是如今身處清水縣,她都未曾走出過這間客棧。

前世,太子被廢前,父親送她去南地待了幾月,那段時日她過得很自由歡喜,現在想起來,還十分懷念。

李彥逐又嘗了一塊紅豆糕,入口軟糯,口齒留香,甜度适中,正好和他的口味,“這紅豆糕也做得很好。”

得了李彥逐的肯定本應該高興,但沈亦槿首先想到的是回上京後,自己恐怕整日都要在後廚忙碌了。

但只能順着李彥逐的意思道:“殿下喜歡,我今後就常做。”

李彥逐看向沈亦槿,想到這一年多來她為自己付出的,樁樁件件都讓他心疼,而自己呢,沒有給過她絲毫回應。如今身處清水縣,他還可以同她像朋友般相處,等回了上京,他是不敢同她親近的。

自己有了軟肋,在一切塵埃落定前,又怎敢暴露。

但他實在不想讓她再這般付出了,“這一年你為我做的夠多了,今後不必再如此讨好我,回到上京,也不用日日送藥膳。”

沈亦槿心頭一緊,以為李彥逐又要拒絕他,這人怎麽能這樣呢,他不是說救命之恩他認的嗎?

“殿下,你又要把我當陌生人?”

“不是,不是。”李彥逐慌忙解釋,現下他不敢也不能接受沈亦槿的感情,卻又舍不得再傷害她,更狠不下心将她推遠。

“你是沈譽的女兒,你父兄支持太子,我們本該沒有任何瓜葛,只是如今我們一同經歷過生死,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已經做不回陌生人了。”

“作為救命恩人,你不必再讨好我,不管過多久,這份恩情我都不會忘。”

“你也知,太子登基後不會讓我活命,我心儀……”李彥逐頓了頓,“心儀馬姑娘,我們是不可能的,你實在不必因為我惹太子不悅,回到上京後就別再來往了,也別總和陳言時四處亂逛,好好待在将軍府才是最安全的。”

此時,只能先拿馬青荔做擋箭牌,局勢混亂之際,沈家父子才是最能保護沈亦槿的人。

李彥逐說得可謂是苦口婆心誠意滿滿,可沈亦槿在聽到“不管過多久,這份情我都不會忘”就激動地後面的話都沒怎麽聽,一心琢磨着怎麽說才能把那日在無憂齋未問出口的話問出口。

若她認真聽了後面的話,就應該能知曉,李彥逐其實早就知道了太子要殺她,這麽做都是在保護她。

“殿下不會死的!”沈亦槿稍作思索就想好了說辭,只剩下完美的演繹了,“雖然父兄支持太子,但我并不認為太子能夠成為好君主,在小女心中,殿下才是帝王之才,此番遭遇刺殺,殿下同殺手周旋,裝病之事我已知曉,殿下作何打算,我也猜到了,但殿下放心,我不會告訴父兄,我只想讓殿下知道,從殿下十五歲帶兵出征開始,小女便認為這天下非殿下莫屬。”

李彥逐自知裝病的事定然是瞞不住她的,他還想着找個機會解釋,但一直沒找到好的說辭,沒想到她心中竟然是這麽想的,實在是令他有些震驚。

“你憑什麽覺得我所作的打算,就是你所認為的?”

沈亦槿抿一下嘴唇,“因為我不想你死。太子要殺殿下,五皇子也不會放過殿下,只有你登上皇位才能活,這些我都知曉。”

李彥逐笑一下,“你的願望是好的,可我們都不能未蔔先知,這些話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罷了,回了上京萬不可對旁人再說,會引來殺身之禍。”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這場争奪中,是勝是敗。

沈亦槿繼續道:“我堅信殿下一定會贏。”

李彥逐卻突然失了笑意,嚴肅起來,他盯着沈亦槿問道:“難道你就不想想,我贏了,沈家會如何嗎?”

沈亦槿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翹了翹,她等的就是這句話,在此之前她想過很多遍,究竟該如何問李彥逐,可無論怎麽問都會顯得她接近目的不純,所以由李彥逐自己問出口最好不過。

沈亦槿醞釀了一下情緒,帶着淚眼看向眼前人,“我為什麽要想這個問題?我的父兄一心保家衛國,他們可有做錯任何事嗎?”

她沒有正面回答李彥逐的問題,反倒是将難題抛給他。

李彥逐啞聲,沈亦槿可能真的沒想過這個問題,在她的心裏,自己父兄為大興出身入死,不論是誰成為了帝王,都不應該處置沈家,因為他們對大興,對大興百姓确實沒做錯過任何事。

可她一個被驕縱慣了的女子哪裏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帝王要的不僅僅只是保家衛國的将軍,而是即能真心臣服又能保家衛國的将軍。

将軍很多,真心臣服的臣子卻不多,一個手握重兵卻不能真心臣服的将軍,必将被除去。

這些他雖然無法告訴她,但也知道她在擔心什麽,或許之前她沒有想過,但從他問出這句話開始,她便猜到了,否則也不會紅了眼眶。

他需得安她的心。

“若真有登頂極位那日,我會罷免你父兄朝中職務,但只要他們在大興安分守己度日,看在你救命之恩的份上,我會留他們一條命。”

留他們一條命。

這句話真的是從李彥逐口中說出來的嗎?沈亦槿激動不已,但仍舊強壓着內心的情緒,故作生氣道:“既然我父兄沒做錯事,又為何要罷免官職?”

李彥逐沉吟片刻,對于不懂朝政的女子來說,他又該如何解釋呢,他真有些後悔這一路都給她找的是些逗樂的話本子,合該讓她看些有着殘酷朝堂鬥争的史書。

“沈姑娘,我不指望你能明白,只希望你能知道,這是我做出的最大讓步了。”

李彥逐說得太過誠懇,沈亦槿一時不知還要如何回應,李彥逐說她不明白,她又怎會不明白,父兄為太子鞍前馬後這麽多年,都不一定能得這個結局,可李彥逐卻願意留父兄性命,她又如何能過多奢求。

再擡頭看向李彥逐時,才發覺北地這一路走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已經不那麽怕他了,好像他們真的可以做個朋友。或許不能同陳言時那般聽曲喝酒,也不能同宋有光那般品茶閑談,更不能同林惜那般說貼己的閨房話,卻可以君子之交淡如水。

再為李彥逐盛一碗魚湯,沈亦槿緩緩道:“殿下所言小女明白了,小女感念殿下的讓步,小女願殿下,終能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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