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郡主所言甚是
後來,魏止才知道當郡馬才沒有那麽容易,這一點從裴殊在魏府的第二天就得到了體現。
一張大方桌,魏止與裴殊對面而坐,肖年與裴殊的婢女翡月對面而立,一場重要的商議,或者說郡主單方面的下達指令,馬上就要開始了。
“父王不會允許我遠嫁的。”裴殊先說。
“嗯,嗯?”魏止高高的揚起眉毛,飛快的在腦子裏思考一通,“遠嗎?”
從花州褚縣到蘆州城裏好似一日就可抵達。
“所以,你得去蘆州。”裴殊慢條斯理的嘬一口茶,說的輕松,卻暗含命令。
“要我做上門女婿呗?”魏止咬咬嘴唇,明白過來這一點,“郡主啊,我家、業、祖墳都在這兒,等于根就在這兒呢。”
“哎呀,家可以搬,業可以轉,祖墳也能遷啊。”裴殊張大一雙水眸,天真爛漫的說。
“敢情我帶着祖宗十八代入贅你們家了呗。”魏止咬着後槽牙小聲嘀咕。
“子卿。”裴殊放下茶盞,一雙細膩的玉手輕柔的摸上魏止的拳頭,濃情蜜意的喚她,“你要是思念這裏了,可以随時回來呀,反正也不遠,一日便到了。”
魏止暗暗的又緊了緊拳頭,咬緊後槽牙勉強擠出一個不算很難看的微笑。
剛剛是誰說的父親不給遠嫁,現在又對自己說不遠,哈……女人心海底針哪!魏止開始同情自己了,雖說她表面上是男兒身,可她也是女子啊,她爹媽也不願意她遠嫁呢!
“有舍才有得嘛。”裴殊繼續哄魏止,“你知道的,蘆州是除京師以外最繁華的城市了,別說是褚縣了,就是兩個花州也比不上。你想想,你若是去了蘆州,那裏有更大的發展空間,有更多的機會,你不向往嗎?”
至此,魏止的拳頭才終于松了松。
魏止自認為自己是非常有上進心的一位青年才俊。在裴殊沒有出現之前,她的事業心是極其之強的,什麽成家之說,她根本沒放心上嘛,一心只想着如何能掙更多的錢,如何能将家業發揚光大,如何讓魏家揚名天下……當然,現在這些也還是她的畢生目标。
裴殊的這番話确實是直戳到魏止的心窩子裏了。
“郡主所言甚是啊。”魏止十分認同的點點頭。蘆州不失為一個讓她大展拳腳的大城市,況且一旦與郡主婚事一成,她的王爺老丈人也會在事業上給她幫助。
“那你便盡快收拾好東西,咱們盡早上路。”裴殊拍拍魏止的手。
“嗯!”魏止像是內心一片慷慨激昂,當時就起身準備去忙了,剛走兩步,突然想到一個事,“哎,那郡主我到了蘆州住哪兒?”
“買處宅子喽。”裴殊忽閃忽閃着雙眼,“你若是連宅子也沒有,怎麽娶我?”
魏止艱難的扯扯嘴角,才明白她這也不算入贅,因為她還要在蘆州置一套自己的宅子。
“好。”聲音顫了幾顫。
接下來兩日,魏止都忙得焦頭爛額,一是準備搬家,二是準備在蘆州開錢莊,三是準備在蘆州城置一套敞亮的新房。
像宅子是要提前置好的,否則她去了蘆州住哪呢?總不能天天住客棧吧。不用說,她一個生人自然不能随便出入王府的,所以還是提前置好宅子為好。
家裏這邊離不開魏止,所以新宅的事就打發肖年先去做了。
眼見着萬事俱備,偌大的魏府已經被搬得差不多了。夜裏,魏止望着這空空蕩蕩的宅子,心裏陡然生出一股悲傷來。
這可是她從小住到大的地方,這一去不知何時是歸期,她真是舍不得,甚至有溫熱的液體充滿了她的眼眶。
絨絨的披風悄無聲息的攀上了魏止的肩頭,叫魏止又驚又暖,她的目光由天上的月移到旁邊那張柔光四射的臉。
“舍不得了?”裴殊柔着聲問,眸光像月光一樣,清清淡淡的。
“有點兒。”魏止故作堅強,把眼淚強行憋回去。
“後悔嗎?”裴殊又注視着魏止的眼睛,為她緊了緊披風的襟子。
“目前還沒有。”魏止嘆口氣,老實說,現在談不上後悔不後悔的,她完全沒有覺得她去蘆州做郡馬是在喪失自己的主權,相反的她做郡馬最大的目的是為了她自己。所以,沒什麽好後悔的。
“那就好。”裴殊放心了似的,專注的為魏止系披風帶子。
魏止微微低頭看着身前這個安靜的、細心的、不那麽折騰的裴殊。皎潔的月光下面,裴殊的烏發顯得柔軟而光滑,她的側臉的輪廓清晰明了,又溫和又英氣,她的耳垂肉肉的,粉嫩粉嫩的……她整個人看上去都很溫柔。
魏止竟不覺得看呆了,眼前的景象竟讓她生出一種夫唱婦随、相敬如賓的感觸。
“郡主。”魏止緩緩啓聲,裴殊擡起眸子來正和她四目相對,讓人心跳加速。
“嗯?”裴殊用溫和的眼神問她。
“說真的,我到底能不能當上郡馬?”魏止此時此刻居然異常的想當郡馬。
“可以的。”裴殊的手握着披風,放在魏止的胸膛,她的聲音裏很有力量,“有我在呢,你怕什麽?”
說完,裴殊用手指很有分寸的戳了魏止肩頭一下,隐秘道:“就算你現在不想當,你也逃不出本郡主的手掌心了。”
畫風突變,裴殊猝不及防的魅惑跟強勢讓魏止心直癢癢,抿嘴憋笑,從下面抄起裴殊的玉帶玩起來,以暴制暴道:“郡主,你好霸道哦,人家好喜歡……”
魏止娘裏娘氣的發嗲讓裴殊忍俊不住,看她那扭扭捏捏的臉蛋,她可真想上去掐她一把。
“死不正經!”裴殊含笑推了魏止一把,拿眼斜了她一下。
“郡主,我這回可是為了你,賭上全部家當了。現在我來兌現我的承諾了,你可不能出爾反爾。”魏止搖搖裴殊的衣袖。擔心自己這麽大的陣仗最後撲一場空。
“那是自然了。”裴殊終于還是捏了一把魏止的俏臉,這手感還真是不錯,軟軟的滑滑的,确實不像是男子能生出來的。
魏止被裴殊毫無防備的捏了一把臉,不但不覺疼,反而還有點意猶未盡。秋夜風寒,她在這吹了半晌,手和臉都冷了,但裴殊的手卻是熱熱的,碰到她臉的時候讓她心頭陡然湧出一股熱流。她不禁摸了摸自己被捏的臉,怔怔的望着裴殊。
“怎麽了,捏疼你了嗎?”裴殊只當是自己下手重了,又伸手去撫魏止的臉。
卻被魏止捉住了手,繼續放在那張微紅的臉上。
魏止搖搖頭,凝視着裴殊的眼睛,聲音既深情又輕佻:“一點兒也不疼,只是郡主的手又溫暖又輕柔,讓我起了貪心了。”
“無賴。”裴殊抽出手,白了魏止一眼,又推她一下。
魏止被裴殊這兩下搞得更加心癢癢了,她可太喜歡今晚這柔情蜜意又面上含羞的郡主了,深得她意哪。
裴殊繞過魏止,坐到後邊的凳子上,撿起桌子上的一片落葉轉着玩,帶着說:“宅子你也不需要買得多大,反正成親之後我也不住那。”
“那住哪啊?”魏止一聽就不解了,既是不住,又花那冤枉錢做什麽。
“住郡馬府喽。”裴殊理所當然的口氣讓魏止的嘴巴張了又張,她看到魏止驚訝的表情,偷笑着繼續說,“做了郡馬,那你就是朝廷的人了,朝廷會賜你府邸,你該不會真的一點兒也不知道吧?”
“我也是第一次娶郡主,以前更是想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娶王爺的女兒,哪裏知道那麽多。”魏止也挨着裴殊坐下。
“你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裴殊略帶嫌棄的睨視魏止,當時她與魏止說置宅院的事,還以為魏止心中有數的,現在來看對方是傻乎乎的以為那就是新房了。
“沒見過,不過馬上就要了……”魏止把臉歪到一邊,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嗫嗫道。
“你看看,你看看,小地方的局限性出來了吧,你果真是要到大城市去開眼,長見識!”裴殊說的很有拯救落後人口的味道。
“郡主,既然朝廷賜府院,我作何花那冤枉錢買宅子?”魏止心裏頭還真是有些舍不得,買一套像模像樣的府院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你要娶我,難道不需要有實實在在的東西來證明你的身價嘛?還想想要空手套白狼不成?你一沒宅子,二沒事業,屆時你登門,我包使父王一腳把你踹出來。”裴殊十分了解業親王的脾氣,将這段說的極其精彩。
魏止不禁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敢情這位業親王也是個脾氣不小的。再看看裴殊,大概應了那句話:有其父必有其女。
“那我明白了。”魏止了然道。
“明日便啓程了,你想帶的東西都可帶齊全了,當心落下什麽。”裴殊好心的提醒魏止。
“都弄好了,郡主放心,萬事俱備就只差你了。”魏止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以表示她的真誠。
“那便好,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便上路。”裴殊起身,将梧桐葉放在桌上。
“哎,郡主,我想明日先去爹娘的墳頭給他們磕個頭。”畢竟她這離鄉背井的,自然要向爹娘解釋跟叩別的。
裴殊轉頭望向魏止,眸子裏閃過一絲的異樣,夜色隐約,魏止沒能分辨出那是什麽樣的神情。
“好。”她淡淡的說。轉身回房。
魏止望着裴殊修長而高貴的背影,嘴角不禁向上勾了起來,拿起方才裴殊把玩過的梧桐葉,對着月光比了比,不明所以的嘆了嘆氣。
此時此刻,她又想嘆“人生如夢”了。
作者有話要說:
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