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真假千金17

李惠兒摟着王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白氏好容易才停了眼淚,這會兒也止不住跟着心頭發酸,由着她發洩似的痛哭半日,又令人取了溫水來重新幫她洗臉,擦洗幹淨之後叫往內間裏邊兒去等着,自己則下令傳了唐氏來問話。

那日嬷嬷帶人進了李家,唐氏尚且雲裏霧裏、不明所以,再見來人将李家其餘人扣在一起關着、只将李惠兒隔開在另一處,好吃好喝的侍奉着,還幫她購置了衣衫用具,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八成是當年的事情發了,那家人找過來了!

李家不過是平頭百姓,那家人卻是高門貴戶,倘若當年的事情真被掀開,那自家人指定是要倒黴了,身份颠倒在這家裏過了十餘年好日子的小女兒怕也沒什麽好果子吃。

唐氏心中畏懼不安,然而為了李家人的性命乃至于幾個兒女,便打定主意咬緊牙根,不管那家人怎麽審都不松口,事情都過去這麽多年了,哪裏還有什麽證據?

認了指定沒什麽好下場,抵死不認,或許還可能有一條活路。

她心裏邊這麽想,私底下又悄悄跟丈夫通了個氣兒,李大郎一直對這妻子唯命是從,自無不應,只是神情擔憂而惶恐,顯然知道這一關決計不好過。

外邊有人來傳,唐氏暗暗在心裏邊兒給自己鼓氣,看一眼惶恐不安坐在另一邊的兒女們,咬牙走了出去。

李老頭上了年紀,突然遇上這麽一杠子事,着實被吓得不輕,一路上見自家人都擠在一起,小孫女卻被格外優待,心下便是驚疑不定,悄悄問兒子跟兒媳婦知道不知道這是為何,那二人如何敢說?只能推說不知。

這會兒唐氏被提走,李老頭心間疑窦更深,厲聲問兒子道:“這到底是咋回事?你都知道些什麽?你趕緊說啊,真要帶着一家子人死不成!”

李大郎低着頭,甕聲甕氣道:“爹,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唐氏知道自己當年給女兒選定的是個富貴人家,卻不成想竟有這般富貴,被人帶着途徑府中樓臺歌榭,看得眼花缭亂,目不暇接。

她的小女兒便是在這樣的人家裏長大的嗎?

真好。

心頭短暫升起一絲欣喜,很快又被大難臨頭的陰雲覆蓋住,這樣的人家富貴無匹,想要捏死她也跟踩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由不得她不驚慌。

唐氏被帶到了前廳裏,王氏與李惠兒隐于內室之中,唯有白氏高坐椅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Advertisement

“跪下!”領着唐氏過來的婆子一腳踢在她腿彎,唐氏一個踉跄,很快便卑順的跪到了地毯上。

白氏不曾透露自家身份,更不與她過多攀扯,上下打量唐氏幾眼,便單刀直入道:“你可知道我為何差人帶你來?”

唐氏如何肯認?

當下便做出茫然情态,帶着些許小民畏懼,怯怯搖頭:“民婦不知。”

白氏笑,端着茶盞,蓋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往上提:“你要是跟我耍心眼兒、打量着我好糊弄,那可就看錯了。姑奶奶十三歲就敢拿着刀跟我爹去守城,前前後後砍翻了二十多個人,刀都卷刃兒了才肯罷休,還能叫你在我眼皮子底下作妖?”

“砰”的一聲悶響,她把茶盞半放半摔的擱在桌上,寒聲道:“不知道是吧,來人!把她生的那兩個孩子帶出來吊到院子裏,想不起來就剁條胳膊,再想不起來就剁條腿,倆人加起來四條胳膊四條腿,你有的是時間慢慢想!”

白氏執掌吳王府中饋多年,頗具威信,身邊人又多是從娘家帶出來的,一聲令下,無人膽敢遲疑,當下便出門去帶唐氏那雙兒女過來,另有人去備大刀斧頭。

視野與經歷所限,唐氏見過最壞的女人也就是磋磨一下兒媳婦、尖酸刻薄說人長短,一聽白氏出手如此狠辣,竟是要取自己兒女性命,當即便慌了神,尖聲道:“你敢!”

這一聲喊出來,她才想起自己受制于人,根本無力脫身,漲紅着臉語塞半晌,方才激憤道:“你怎麽能這麽做,這天下難道沒有王法了嗎?!”

白氏冷笑:“給她二十個嘴巴子清醒一下。”

仆從應聲,取了竹板走上前去,唐氏如何肯受人宰割,猛地站起身來要走,卻被死死按住,正要破口大罵,就見白氏目光冷冷掃了過來:“你再敢說一個字,我叫人剁你兒女一根手指頭,總共就二十根,你自己數着說。”

唐氏毫不懷疑白氏的執行能力,嘴巴張到一半兒就老老實實的閉回去了,一個字都不敢說,生受了二十記竹板。

內室裏李惠兒趴在屏風上瞪大眼睛往外看,已是呆了,目光一錯不錯的盯着白氏瞧,神情崇敬,眸光湛湛。

二十下竹板打完,唐氏腦子裏邊嗡嗡的響,臉上的肉感覺都不是自己的了,按住她的婆子暫時将她松開,唐氏支撐不住,神情惶惶,猛地坐倒在地。

這時候從外邊走進來一個婢女,快步往白氏身邊去低聲說了幾句,白氏的神情便眼見着冷了,眼底的鄙薄與輕蔑幾乎要溢出來。

“這就受不了了?當年做下那等事的時候怎麽沒想到會有今日?你以為你咬緊牙關什麽都不說,我們就會被瞞住,永遠不知真相?做你的春秋大夢!”

她冷笑道:“那丫頭生下來就帶着病,為着她,家裏邊不知道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才把命給留住,可是大夫也說了,那病根是胎裏邊帶着的,非得是爹娘有這種病兒女才會有,我們家跟這個病就不沾邊,長得又不像是我們家的人,那不是個野種,又是什麽東西?!”

唐氏抵死不認:“野種便野種,同我們家有什麽關系?備不住是你們家女人出去偷漢子了呢?!”

就沖這句話,白氏就給唐氏定了死罪,偷換了別人家的孩子,事到臨頭還反過來污蔑別人偷漢子,什麽玩意兒!

她眼底冷意一閃即逝,語調仍舊是不急不緩:“這話說的可真好,可我怎麽瞧着那丫頭長得不像我們家人,倒有些像你呢?還有一件事情,我實在想不明白……”

唐氏警惕的看着她:“什麽?”

白氏眉宇間不無疑惑,說:“我也是做娘的人了,當娘的疼孩子,想給女兒找一條活路,我明白,可難道小女兒是命,上邊一兒一女就是草?當年我們家不像現下這般顯赫闊綽,但孕婦身邊好歹有幾個婆子婢女跟着,你雖有地利之便,然而能成功将兩個孩子換掉,可見也不是個蠢人,既然如此,你怎麽會想不到一旦事發,會遭受怎樣的報複?”

她目光深深的瞧着唐氏,眼底似乎有千言萬語:“那時候你的小女兒雖然染病,但畢竟還活着,你怎麽會願意以全家人包括你早前一雙兒女的性命,去交換小女兒身體治愈,生活富足?我不信你真覺得這事兒萬無一失,永遠都不會被人看出破綻。”

唐氏身體不易察覺的顫抖着,挨完竹板之後漲紅的面頰迅速失了血色,最終她勉強笑了一下,說:“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只知道那三個孩子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一樣喜歡,一樣疼愛。”

“不一樣吧。”白氏笑微微的瞧着她,以手支頤,說:“還記得我之前說過什麽嗎?”

唐氏茫然而不安的看着她。

白氏也不賣關子,直接揭曉了答案:“那丫頭身上的病是爹娘給的,可是方才我叫大夫去給你男人瞧過了,他沒得過那種病啊!”

她意味深長的看着唐氏,直看得唐氏冷汗涔涔,難掩慌張,然後她一揮手,吩咐說:“大夫呢,也來幫她瞧瞧。”

唐氏忽然間意識到了什麽,這是個要命的失誤。

她手撐在地毯上張皇失措的後退,卻還是被人按住,讓大夫将手搭在了她腕上。

唐氏眼底湧現出一股絕望。

不多時,大夫将手收回,搖頭說:“她也沒有得過那種病。”

唐氏踏入這扇門之後,白氏第一次打心眼裏露出笑意,然而叫唐氏看着,那笑容簡直比惡鬼還要可怕。

“我一直覺得奇怪,”白氏說:“你又不是傻子,為什麽不惜給全家人埋下一個隐患,也要給小女兒一個圓滿人生?方才你出口成髒構陷別人的時候,我忽然想到了你自己,大概是因為你自己自甘下賤過,所以才會把別人想象的那麽不堪吧?聽說你是李家用一百二十兩買回家的兒媳婦,聽說你丈夫品貌不堪,還是個瘸子?”

唐氏臉上盡數消失了的顏色,唯有一片煤炭燃燒到極致之後的灰敗。

她死死的咬着嘴唇,一言不發。

白氏笑吟吟的瞧着她:“我說對了,是不是?那麽醜陋不堪的丈夫,你一定很厭惡他,要不是他用錢買了你,要不是為了湊錢給哥哥娶親,你連看都不會看那個男人一眼,是不是?”

唐氏的嘴唇生生被咬出了血:“你胡說,我沒有!”

白氏置之不理,繼續以那種含着嘲諷的語氣道:“因為覺得他惡心,連帶着對他的孩子也沒那麽喜歡,所以當你遇見一個真心相愛的男人時,你什麽都顧不上了,你背叛了你的丈夫,還跟那個男人有了孩子,為了給你和心愛男人的女兒一個将來,你甚至不惜用李家全家人的性命去做賭注,連前邊那兩個孩子都顧不上了,是嗎?你當然也是愛那兩個孩子的,但誰叫他們的父親比不過小女兒的父親呢,他相貌不堪,而且還是個瘸子……”

唐氏忍無可忍的大叫道:“你閉嘴!”說完,又張牙舞爪,發瘋似的撲了上去。

仆婢們近前去攔,卻被白氏撥開,然後她擡起一腳,将唐氏踹了回去。

白氏吩咐說:“拖她出去。”

唐氏被人拽着出了廳堂,垂簾打開,她直接被人丢到了長廊之下。

唐氏結結實實的摔了一下,好半天才爬起來,擡頭時視線觸及到一雙縫補了幾次的布鞋,再往上看,那兩條腿并不很漂亮,一條直,一條彎。

一股涼意自脊背處升起,唐氏惶然擡頭,正對上丈夫慘白的面孔,他面孔不受控制的抽搐幾下,顫聲說:“那是你跟別人偷着生的野種?”

唐氏有生以來,第一次對瘸了的丈夫氣短:“不,不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