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紀航一只手接過程丹的包,另一只手熟練地攬過程丹的肩往停車場走,兩個人回去之後紀航之前奇怪的狀态也消失了,變得跟往常一樣,跟着她走來走去,接着日子恢複到了日常的樣子,沒什麽特別的,就是紀航天天興致很高,天氣又快熱起來了,紀航又開始買一些程丹壓根用不着的東西放那堆着,程丹也不阻止,就覺得讓紀航一個人玩吧,他看着好像挺享受的。

有個周五晚上,紀航躺在沙發上,程丹在地上盤坐着看着茶幾電腦上紀航放的電影,紀航看了看程丹,拍了拍她的後背:

“明天我哥他們來這邊辦事,我小侄女也過來,她明天來我家玩,我得回去一趟。”紀航輕聲道。

“嗯,好的”程丹轉過頭來沖紀航點了點頭。

“你呢?明天幹嘛?”紀航接着問。

“沒什麽安排,游個泳,睡個覺,然後加會班之類的吧”程丹随意答道。

“那要不要過去跟我小侄女玩會?”紀航想了想有接着補充:“我哥他們白天在外面辦事不去我家,晚上才會過來接她。”

“你哥他們白天去不去你家跟我跟你小侄女玩有什麽沖突的?得偷着跟你小侄女玩不被你哥哥嫂子發現?”程丹回過頭來瞪大眼睛笑着問他:“然後把你小侄女偷去賣了?”

“那你去不去啊?”紀航笑問道。

“不去了,懶得跑,我跟小女孩玩不好,說不定到時候打起來你都不知道該幫誰......”程丹懶着聲音回道,邊繼續看電影。

紀航知道程丹這意思就是不想去,再勸也沒用,就沒說什麽,側着身一起跟程丹看着電影,過了不久後又緩緩道:

“我是不是沒跟你具體說過我媽的情況?”

“看得多具體了,我知道的是,你媽好像身體不好。”程丹随意地回着。

“嗯,得的是肝癌,前幾年做的手術,還好發現得早,之後也還算恢複良好和穩定,不過,去年複發過一次,你記得嗎?我去船屋接你那次,你說我挖礦去了......”紀航淡淡地開口敘述着。

“嗯......”程丹把電腦按了暫停鍵,但是沒回頭,她其實大概知道紀航母親應該得的不是什麽小病,但是突然聽到癌這個字還是愣了一會,她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麽樣厲害程度的癌症,但這會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其實還好”紀航接着說“剛開始大家都接受不了,慢慢地就都接受了,複發之前過了幾年稍微正常的日子,但是經常得去檢查,各項指标也不太好,我們就都有心理準備,後來複發都不是太意外,化療了一陣子,癌細胞暫時沒擴散,現在在家休養着,有時候精神還不錯,也能正常生活......但我們大家都大概知道,沒有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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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丹也不太知道這時候該說點什麽,只是繼續盯着暫停的屏幕摳着手指頭。

“她前一陣子說想見見你,其實也不是什麽正式的會面,沒什麽官方的意義,就是普通見個面”紀航緩緩說道“我其實沒有想用這件事讓你可憐我,逼着你見我家人的意思.....”

“沒關系的紀航,可以......”程丹突然有點茫然,說不清為什麽,就覺得紀航為了這件事鋪墊那麽久,讓她心中感覺有點......酸澀,她甚至不敢回頭看紀航,怕看到他那雙潮濕的泛紅的眼睛,即使後背可以感受到他的視線。

“你定時間,然後告訴我,我跟你回去......”程丹沉默了一會又說道。

“嗯......”紀航悶着聲音,程丹聽到他翻了個身。

後面的日子還是跟往常一樣,好像那晚的對話從沒發生過,程丹沒有問紀航關于他的任何情況,紀航也看不出有什麽別的情緒,依然會興致勃勃地出現在出租屋裏,只是有一個周五晚上随意地掏出手機對程丹說道:“我定明天上午的票?”

程丹瞟了眼手機,點了點頭。

周六上午程丹和紀航一起回了紀航家,紀航家是一個中式的小別墅,兩層,位置離市中心有點距離,大概是紀航父母都退休了所以喜歡找個安靜清雅點的環境住着,程丹看了看四周好像都是類似的房子,大概幾百平米,也沒大的誇張。一個看起來挺中式挺氣派的大門,有點像每次劉剛他們帶程丹去吃私房菜的時候進的房子,進門之後就感覺是一個中式庭院,粉牆黛瓦,地上中心部分是用石板鋪的,兩側地上是用鵝卵石拼成花紋的路,院子裏左右兩邊都種了一些綠植景觀,還有小的假山假水什麽的,程丹看不太明白,不過之前出去旅游逛中國風園林的時候聽導游介紹過,哪裏種什麽,哪裏雕什麽,借景造景什麽,大概是有風水的什麽講究吧,程丹也沒細看,被紀航牽着手往裏走,門口有兩個人出來迎,看得出來就是紀航的哥哥嫂嫂,一個小女孩飛快得跑了出來抱住了紀航的腿,擡頭大膽地盯着程丹看,程丹笑了笑。

紀航的哥哥嫂嫂就是那種以前程丹常見的中年夫妻搭配,紀航的哥哥跟紀航差不多身高,可能要矮一點,有點中年發福,頭發茂密,穿着休閑的長褲配POLO衫,職業微笑。紀航的嫂嫂挺有氣質的,也是滿臉笑容,穿着件好像材質很好的裙子,小女孩也是挺水靈的,穿着個公主裙,舅舅......舅舅得叫着,程丹笑了笑,說了句哥哥嫂子好,也沒說什麽,就跟着紀航進客廳了。

客廳挺大,一個全景的落地窗對着庭院的綠植,中間是個出租屋兩倍大的沙發,沙發左邊是個可以容納十個人吃飯的大圓餐桌,這時候程丹突然想起了之前有一次團建包了個別墅,大家在客廳吃飯打牌的樣子,嗯,好像差不多就是這種格局這麽大,紀航以後有孩子回爸媽家的話,和他哥哥嫂嫂的孩子一起,一家人也可以這麽玩。

客廳另一邊連着的是廚房,程丹聽見裏面有聲響,大概在做飯,紀航母親身體不好,不可能親自下廚,紀航嫂嫂在外面,難道紀航他爸是個大廚師?程丹想了想樂了樂,可能就是找了個阿姨幫忙做飯。

程丹在沙發上坐下來,看着前面擺着像過年一樣的水果拼盤和一些幹果拼盤,頓時覺得這真的跟有一次他們去團建包的別墅差不多。程丹剛想挑點什麽吃就聽到樓梯那邊有動靜,樓上應該是紀航爸媽的房間,傳來兩個人交流的聲音:

“過來了.......哎呀,不用扶......”

程丹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但是感覺挺有氣質的七十歲左右的老人,大概是紀航的爸爸,就跟以往程丹接觸到的職位比較高一點的客戶一樣的氣質,只不過紀航的父親年紀大一點,扶着的應該是紀航的母親,穿着一套舒适的家居服,身體看起來确實挺瘦的,戴着個帽子,應該是化療掉了頭發吧,她往樓下瞅了瞅,又甩開了紀航父親的手,自己扶着扶梯走下來。

程丹站着觀察着他們,紀航父親真的很像以前她接觸的客戶,有點生人勿進的疏離感,雖然臉上也帶着笑意,但是看不清他們到底在想什麽,紀航父親朝程丹點了點頭,讓程丹坐。

“叔叔阿姨好”程丹按照這種标準的話術說完就坐下了。

紀航嫂嫂好像去廚房幫忙了,紀航哥哥坐在旁邊的小沙發上,小侄女不見了,大概去了樓上,程丹坐在沙發中間,這沙發有點舒服,要是真的是以前團建,這會得躺下來了。紀航這會坐在程丹旁邊,湊着在跟他哥說話,時不時轉頭看看程丹。

紀航的母親坐在了程丹旁邊,一把抓住了程丹的左手放在自己腿上搭着,将自己的手搭在程丹的手上方。

來了,這種一見面就親昵的自來熟—程丹心想,她記得江曉曉舅媽就是這樣,自己第一次去茶室的時候,舅媽就摟着程丹的肩膀說:“這孩子,我一看就好,跟我家曉曉一樣,看着怪親”

當時程丹應該還挺感動,跟江曉曉說你舅媽真挺好的,江曉曉不置可否,後來她們再去的時候,程丹看到江曉曉她舅媽又攬着一個剛入職的茶藝師說道:“這孩子,見第一面的時候我就知道她适合,我看着也投緣......”程丹想着:原來這是生意場上女人的标準話術。不知道紀航的母親年輕的時候是不是也是做生意的,現在她看着紀航母親的手,白皙瘦削,有些皺紋,她也象征性地用右手在紀航母親的手上拍了拍,然後目視前方,将右手搭在自己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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