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程丹覺得自己是能夠猜出王慧的人生軌跡的，即使自己也知道這樣揣測別人并不禮貌，王慧家庭條件一般，高中的時候非常努力但不算是很聰明，所以考上了普通的大學，上了大學之後又考研究生，考完研究生之後考試進入體制內找一份穩定的工作，然後嫁一個可能沒什麽太大特點，但是工作收入什麽的超過自己的過日子的人，再生兩個孩子，再讓孩子努力學習往上夠夠去達到自己以前沒達到的階層，可能有一點武斷，但是基本的感覺是這樣。也不能說這種日子不好，不過有時候程丹想着會覺得累，好像用很長的時間都在跟別人證明着什麽。
程丹跟王慧簡單聊了幾句之後就去大廳随意找了個桌子坐着，看着雙方賓客和工作人員布置現場，拿起桌上的奶糖嚼着，婚禮上除了王慧應該沒有程丹認識的人，剛王慧跟程丹說高中同學就邀請了幾個，不過其他的太遠了或者因為有別的安排沒能過來，所以應該只有程丹一個人來了。
程丹正準備塞耳機聽會音樂，忽然被人拍了一下，還沒等程丹側過頭看清人是誰，一個熟悉的詞語撞擊着程丹的耳膜：
“是你嗎？蘑菇頭......”
是了，這就是程丹不太想聯系以前朋友的原因，因為他們總能讓她回憶起以前那些令人尴尬的記憶。
程丹高一的時候留的是短發，發型師大概是新人，給她剪了個很醜的蘑菇頭，但這其實不是最恐怖的。
程丹緩緩擡頭看了一下來人，白色球鞋，藍色牛仔褲，黑色沖鋒衣外套，小麥色的皮膚，刻薄的嘴唇，挺直的鼻梁，一雙銳利的黑眼帶着點遲疑看着她，比寸頭稍長一旦的利落的短發，程丹正回憶着高中哪個同學長成這樣，自己已經沒什麽印象了......
“是我，張書瑞，咱們高一是同學......”來人還有點驚喜地自我介紹道。
程丹想起來了，是他，和程丹做了一年的高中同學。當時程丹她們高中分實驗班和普通班，中考按成績分一次，高一期末考試按照成績再挑幾個到實驗班，張書瑞和班上的還有兩個同學好像就是這樣的方式去了實驗班，後來就沒再聯系過。
“哦，想起來了”程丹邊站起來邊說道，這會發現張書瑞好像挺高的，好像高半個頭左右。程丹估算了一下，張書瑞應該有1米8幾。
“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名字啊？我叫程丹......”程丹匆忙地解釋，不想讓他再提她高中的任何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忘了，就記得你的蘑菇頭了”張書瑞爽朗地笑道，接着有興奮地補充說道：“你記不記得，你記不記得，當時好像是高一下學期吧，有個什麽新聞，大概是侮辱女性的，然後你當時在班上演講來着，一只腳站在地上一只腳踩在凳子上，要號召全班女性為女性平等鬥争，什麽來着，不準老師們再說男女智力有差異男生比女生聰明，不準男同學叫女同學母老虎這樣的外號，你還說女性的“她”字帶有歧視不應該再用，應該一律用他來表示，然後你還鬧得挺大的，各班去征詢簽名，然後搞了張大海報貼到了學校公告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後來被學校點名批評，說是你在鬧事，後來被班主任叫了家長而且罰在教室門口站了一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張書瑞笑得都有點喘不過氣了，還是堅持說完：“哎呦當時，你頂這個蘑菇頭站外面，氣鼓鼓的，捏着拳頭擦眼淚，一下課就有同學來來去去跑到走廊上看你，哈哈哈哈哈哈，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個場面。你當時真的好傻逼啊哈哈哈哈哈哈”張書瑞繼續捂着肚子。
是了，這就是有時候程丹不願意回憶過去的原因，有些事吧，你不去想，它就沉在湖底，跟湖底一個顏色，看不出來，覺得湖水清澈碧波蕩漾，但是吧，有人拿棍子來攪一攪，沉渣泛起，尴尬地讓人想原地消失。
程丹最尴尬的時期大概都集中在高中和大學的前兩年，高一那會容易熱血沸騰，這事吧，也不能說是對是錯，但是當時自己就像個打了雞血的女鬥士一樣，回想起來确實有點極端也有點瘋狂，所以張書瑞這麽嘲笑，程丹也不能反駁什麽。
“謝謝你，現在全記起來了......勞煩你記這麽久了，都快十多年了”程丹扯着嘴角無奈地朝張書瑞道。
“哈哈，哈哈，不客氣，不客氣，印象太深刻了......”張書瑞邊緩着笑邊說道。
程丹瞥了他一會，大概所有人的高中同學裏都有那麽一個，長得還不賴但是嘴賤的男生吧。
不過這會最好換個話題，不然張書瑞該到處傳播了，程丹馬上道：“你特意過來參加王慧的婚禮？我記得王慧高中跟你不熟吧......”
“沒有”張書瑞搖搖頭“我是男方這邊的，男方是我同事。”
“哦，那真的挺巧的......”程丹點點頭道。
恰好這會婚禮已經開始了，女方已經等着被父親牽手送到男方手上，這時候又是傳統的司儀煽情老父親對女兒山一般的愛的環節，王慧還沒走到男方身邊已經開始憋不住眼淚了，男方也開始冒淚花了，然後就又凝望淚千行。
“你這男同事叫什麽？”程丹問。
“李響。”張書瑞語氣裏有點嫌棄的意思。
“他......業務能力很厲害嗎？”程丹又問。
“哈哈哈哈哈哈，厲害個屁，我都不知道這女的怎麽想的，我們單位就這麽個奇葩還被她找到了，長得跟個窩瓜似的，吹個牛逼都吹不利索，還天天在辦公室尬吹，家裏有兩鋼镚就跟自己是太子爺一樣天天顯擺，這樣的人能看得上他啥啊？你說王慧是不是喜歡審醜啊？”張書瑞一口氣說完，扭頭看着程丹認真地問。
“也有可能，就是對她好吧......”程丹無奈道，她大概看過很多這樣的組合，女方給出的理由都是這個，自己雖然也覺得難以理解。
“這得怎麽個好法啊？是割肉給她吃還是拿自己肋骨炖湯給她喝啊？這得多好才讓人這麽鬼迷心竅啊，我看是在幾把上塗毒品了吧他”張書瑞嫌棄地搖搖頭。
“這麽嫌棄還來參加婚禮？”程丹知道張書瑞嘴賤，但确實沒有想到張書瑞嘴這麽毒。
“哎，我就真的想來看看王慧是不是瞎了一只眼”張書瑞嘆氣道。
“哎呦我天，你得找個什麽樣的人才能受得了你這張嘴啊？”程丹無奈道。
“諾，上午來之前剛離......”張書瑞用無所謂的口氣随意說道。
程丹以為張書瑞開玩笑，并沒怎麽在意，然後就看到了張書瑞從沖鋒衣口袋裏掏出的紅色證件，程丹定睛一看，封面上還真寫着離婚證這三個字，程丹不信任地接過來打開看了看，有兩個人的照片，女孩長得不算很漂亮，但是氣質還不錯。
程丹合上了證件還給了張書瑞，張書瑞接過揣進了兜裏。
“你剛離婚跑人家婚禮來幹嘛？”程丹笑問道。
“讓他們沾沾晦氣。”
“哎，你是不是剛離婚火氣大啊，嘴這麽毒”程丹無奈道。
“反正你又不會跑過去跟他們說。”
這會菜都上的差不多了，程丹跟誰也不認識，所以就挨着張書瑞坐了，這桌應該都是他們同事，張書瑞左邊還空了個位置。
不一會兒一個矮矮胖胖的小魚雷滾了過來。
程丹覺得有點眼熟，但是又想不起來。
“朱濤，咱們高一的同學，我當時的同桌......”張書瑞提醒道。
程丹這時候想起來了，是高一和張書瑞一起去實驗班的同學，這會兒可能又在一起工作吧。
朱濤坐下後盯着程丹的臉，擰着眉又撓了撓頭，手還指着：“你是那個......诶......就是那個.......這會我怎麽突然想不起來了......”
程丹這時候正準備自報家門，沒想到朱濤馬上一拍大腿，堅定地說道：“自由女神！”
程丹感覺身邊的張書瑞像是被雷劈了一樣顫了一下。
程丹也非常迷茫，就自己高中時候，特別喜歡穿的跟男孩一樣，還頂個蘑菇頭，不管這個女神的前綴是什麽，都感覺不可能搭上邊，要不就是這個外號的內涵有點離譜，要不就是認錯人了......
只見朱濤飛快地拍打着張書瑞的大腿：“瑞子你不記得了嗎，就她啊......高中的時候，站凳子上演講的那個......”
哎，又有人來幫她回憶一遍，不過控制一下音量好嗎？好歹一大桌子人呢。
“就那時候，站凳子上，手裏舉着卷起來的草稿紙，你給她在本子上畫了個簡筆漫畫來着......就是那個有點像美國自由女神像雕塑的那個，你說她挺像自由女神的.......你不記得啦？”朱濤還在大聲地激動地拍着張書瑞的腿。
哦，原來這個外號是這麽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