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3

資料交接的并不算快，或許是因為萊安是盲人的緣故，他們需要将絕大多數資料與案宗、檔案翻譯為盲文供萊安閱讀。

這是個不小的工程量，約莫進行了一周才完全交接完畢。

局長劃分了一片公共辦公區作為萊安的辦公區。

這一周內裝修工頻繁出入布魯海文的行政警署部，擡着各種材料和辦公用具，為萊安飛快修建了一個屬于側寫師的辦公室。

那是由一個磨砂玻璃構成的辦公區域，約有十平米，從外邊只能看到內部模糊的影子，大概是辦公桌椅以及沙發之類的，哦，甚至還有個狗窩。

警察們都知道，這絕對不會是自家局長出錢修建的，警署部的資金一直就是剛好夠警察們任務開銷的程度，絕對不會有多餘的閑錢修建辦公室。

顯然，是某個聯邦調查局來的財大氣粗的側寫師出錢修建的。

萊安穿着一看面料就非常昂貴的黑色西裝和名牌皮鞋，他臉上戴着那副遮擋自己缺陷的墨鏡，手裏握着一根鑲着金絲的狗繩。

杜賓犬在他身邊四處嗅聞，帶着萊安避開人群走向他專屬的辦公室。

警署的交際花、布魯海文警署的代表，萬千女性心中最帥的男警官迪克·格雷森——

正抱着不屬于自己的的盆栽跟在萊安身邊。

時不時向萊安介紹辦公層的布局。

...他們的格雷森警官已經成為了側寫師的助手。

警員們牙酸的想，像是大少爺帶着他的家仆出游。

為了方便幫萊安更快的了解過往案宗裏的人物關系，迪克幹脆拿着自己需要處理的文件在同事們恨鐵不成鋼的視線內進入了萊安的辦公室。

萊安的導盲犬，一只受過專業訓練，卻又不單單是導盲作用的警犬，提裏昂懶洋洋地縮在辦公室角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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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擺放着萊安為他準備的狗窩。

迪克需要處理的文件并不多，只是幾個小案子的過度總結，沒一會兒迪克就處理完了，他将文件歸檔後又雙手撐着桌面玩了會兒手機。

他看了眼時間，11：51分，還有幾分鐘就可以去食堂吃午餐。

迪克坐在辦公椅上，毫不客氣地伸展着他修長的身姿，他伸了個懶腰，座椅因為迪克的動作發出輕微的作響聲。

迪克注意到坐在他正前方面對着他的萊安歪了歪頭，将耳朵稍微偏向迪克發出聲響的地方，表情有些許疑惑。

那雙無神的藍眸盯着聲音發出的地方，卻沒有發揮任何作用。

萊安在判斷迪克在做什麽。

幾秒後，萊安收回動作，身體依然殘留着正常人的下意識習慣，哪怕看不見了，他依然選擇低下頭閱讀。

迪克閑着無聊，轉過椅子，雙臂交叉着放在椅背上，頭枕着雙臂觀察着萊安。

萊安面前攤着一本厚厚的盲文，萊安的一只手指扶過凹凸不平的盲文，另一只手落在實木辦公桌上，修長的手指屈起，毫無節奏的敲擊着桌面。

他的眉頭微蹙，紅潤的唇瓣緊抿，過了好一會兒也沒能翻頁。

他閱讀遇到了困難。

“有什麽我能幫你的嗎？長官。”迪克輕輕地發問。

萊安被迪克的聲音吓了一跳，他輕聲‘啊’了一句，緊接着揚了揚唇，非常直接的說：“的确有。”

“實際上，我才剛開始學習盲文不到半年，有些句式我不明白。”

迪克也不會盲文，不過萊安的話裏透露了一個更重要的信息，他的眼睛出現問題應該就在最近。

如果是先天性眼盲症，萊安不應該現在才開始學習盲文。

迪克對萊安的過去産生了些許興趣。

于是他問：“你的眼睛..發生過什麽？”

萊安敲擊桌面的動作稍微頓了頓，緊接着，他繼續維持着動作，漫不經心地說：“沒什麽，只是被人弄瞎了。”

迪克呼吸一滞。

他不知道萊安是如何以一副平靜的語氣說出這件幾乎沒有人能接受的事兒，特別是當這件事還發生在他自己身上時。

“情報部收到了錯誤的信息向重案組發布了錯誤的指令，追擊國際連環殺人犯。”

“恰好我當時在附近，就負責先追上去牽制殺人犯。實際上那是殺人犯故意露出馬腳，想要給FBI一些警告，然後我中招了。”

萊安的聲音像是清冷的雨水砸在雪松上，好聽極了，談及将自己害成這樣的殺人犯，萊安的語氣也是淡淡。

“九枚爆光彈在我身邊爆炸，我被埋在了建築廢墟下。”

“一天之後消防員才終于把我從廢墟裏挖出來。”

迪克幾乎可以從萊安平靜的話語裏想象出萊安那天遭遇的事故。

身着西裝的fbi探員小心的潛入廢棄的工廠內，卻不曾想殺人犯等他多時。

迎面而來的爆光彈釋放出強烈的光芒和爆炸的熱氣将萊安埋在其中，灰塵與尖銳的石塊落在萊安身上，鮮血與塵土融為一體，骨頭叫嚣着發出銳利的疼痛。

那肯定很疼。

迪克渾身不自然，他正在共情萊安的疼痛。

“嘶，那你現在還好嗎？”迪克幹巴巴的問。

萊安擡頭，那無神的眼眸‘注視’着迪克，仿佛迪克說了什麽廢話，他似笑非笑的開口：“實際上除了眼睛，其他地方恢複的很好。”

迪克撓了撓頭。“那名連環殺人犯被抓住了嗎？”

提到那導致了自己現狀的殺人犯，萊安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了暗。“沒有。”

說完，萊安又嘲諷般的嗤笑一聲。

“那名殺人犯逃獄後潛伏在英國許久沒被任何情報處發現，稍微露出點馬腳，情報科就跟聞到血的鯊魚似的。”

迪克眸子閃了閃，聯邦調查局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組織，他們不可能如此魯莽。

迪克不動聲色的掃了眼表情淡淡的萊安，恐怕這是一件針對萊安策劃已久的陰謀。

迪克昨晚查了萊安·布萊亞的信息，本來迪克以為在網上會查不到萊安的信息。

因為萊安曾經所屬的單位特殊，像聯邦調查局，中央情報局之類的單位會隐藏成員身份。

結果迪克只是随手一查就查到了萊安·布萊亞。

萊安的父母可以說是相當出名和高調，萊安的母親是現在支持數和選票數最高的政府議員，有望成為下一任美國總統，他的父親是美國三軍指揮部高管。

萊安作為布萊亞家族的獨子，天資聰慧，從小跟着父親在軍隊裏，拿下過無數軍獎，包括不僅限于射擊格鬥偵查與反偵察。

網上能查到的萊安的信息只到了他十六歲那年。

也就是，萊安十六歲那年正式加入了FBI。

所以萊安會從FBI調到警局是有原因的。

FBI容不下他。

迪克敏銳地發現，萊安的手指再次停下了敲擊，手指蜷起握成拳，蒼白到幾近透明。

迪克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剛才好像不經意把自己的想法脫口而出了。

萊安微微垂着頭，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我清楚，這類工作不适合一個瞎子。”

“我試着在裏邊留下來，然後我發現我什麽也做不了，無論是像平常那樣組織訓練，亦或者出外勤，這些都不再适合我。我不能留在重案組，科研組也不需要一個沒有眼睛是科研人員，最後我不得不承認我不再是別人口中永遠優秀的獅子。”

“但我，不甘心——”

萊安擡起頭，那張精致無表情的臉上閃過隐約可見的隐忍，他的聲線有了起伏變化。

迪克眸光閃了閃，他湛藍的眼眸裏倒映着萊安有些失意的面目，萊安或許還不知道他的臉上已經被不甘與委屈充斥。

“成為一名警察報效國家是我的理想，不過幸好，我短暫的實現過它，并且現在正以另一種身份繼續實現它。”

萊安的語調再次歸于平靜，就好像剛才有過短暫失控的人不是他一樣。

正是因為不甘心就這樣與自己的夢想失之交臂，所以失去了出外勤能力的萊安·布萊亞利用自己身上所具備的知識和能力成為了側寫師。

一個永遠無法再回到FBI的重案組小隊隊長的布魯海文警署的犯罪側寫師。

萊安揚唇，挂着懶散的笑容開玩笑的說：“幸好當時率先進去的是我，而不是整支重案組小隊，否則我簡直不能想象那會對重案組造成多麽大的傷亡。”

“要知道絕大多數聯邦調查局的探員可沒有像我那樣的家庭背景，他們要是瞎了或者殘了，沒有像我這麽好的運氣還能找到另一份工作。”

迪克頓了頓，眼神複雜地掃過眼前的青年，正是因為是大家族的唯一的後人，萊安所承受的壓力比其他重案組的成員更大。

所有人都抱有希翼的看着他，理所應當地認為他會做好一切，因為他是布萊亞。

然後他從高臺上摔落，承受着各方的失望和壓力。

他的家族會同意他來布魯海文警署，恐怕也是放棄了萊安，因為瞎子無法撐起一個家族。

陽光透過窗縫落在萊安的身上，他半倚着，看起來慵懶又清爽，他那紅唇張張合合地說着什麽。

散發着生的活力，他沒有因為後天身體的缺陷變得喪氣，他依然努力自信的活着。

迪克想，這幅畫面會永遠在他心中擁有一席之地。

他很堅強。

是的，非常堅強。

迪克拿起辦公桌上，盲文的翻譯對照原本，幸好為了整理分類，盲文上标注的依然是英文，迪克稍微核對了一下，非常輕松地找到了萊安閱讀的地方。

緊接着，辦公室裏想起了屬于迪克略顯低啞的磁性嗓音。“...案件調動于X年的9月14號，主要負責人為...”

萊安愣了愣，沖着迪克露出一個真誠實意的笑。

同時，萊安在心中查詢好感度。

迪克現在對他的欣賞與可憐極高。

萊安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唇，這是個好開頭，一切都在萊安的設計之中。

通過幾個小時和迪克的接觸以及迪克聽完他故事後的觸動，萊安很輕易的剖析出迪克的性格，并想好了接下來的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