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別和鏡子玩猜拳(3)……

他擡頭看向月色下隐約顯露建築影子的神秘莊園,牆柱燈的光忽明忽暗,每一次風吹草動都充滿了真實感,完完全全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甚至比現實世界更讓蘇淺覺得真實。

月色和昏黃牆柱燈光下,蘇淺面前大鐵門的雕花栅欄在他們身上留下倒影,像是巨大的牢籠一樣将所有歷練者困在其中。離他們還很遠的莊園建築在深夜裏像是可怕的魔鬼影子,伴随冷風的呼嘯聲,讓人不禁頭皮發麻。

一直都虛掩着的鐵門被周圍的冷風吹着,以微小的幅度晃動,發出難聽刺耳的吱嘎聲音。

紮着馬尾的校服女生和西裝男像是被吸引住了一樣,下意識向鐵門的方向走去,可就在他們伸出手将要碰觸到鐵門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那個年輕新娘的聲音。

“你們真的要進去嗎?”穿着婚紗的女士站在離蘇淺不遠的地方,“或者說,你們覺得那扇門裏面會比現在更安全?”

原本想要推開門的中年人和馬尾女生在聽到對方的話之後,瞬間停下了腳步。

“剛才那邊的小哥複述過一次,這個‘噩夢世界’需要我們除去十個魑魅才肯放我們離開。那些魑魅……應該就在莊園裏面吧?”新娘看了一眼抱着超大的厚皮書站在不遠處的蘇淺,“魑魅,是‘魑魅魍魉’裏那個吧?似乎是古代傳說裏的鬼魅精怪。”

“再加上‘噩夢世界’這個名字,我們走進去之後很可能會遇到一些平時只在噩夢裏才會出現的非自然事件。”新娘臉上出現了警惕的表情,“我還沒有做好接受這些的準備。”

聽到她的話,其他兩個歷練者再次快速向後退了幾步。

這會兒唯一的光源就是莊園鐵門旁的牆柱燈和月光,能照亮的只有大門和站在門口不遠處的歷練者們,如果他們繼續往後退的話就會退進未知的黑暗裏。

莊園大門固然可怕,但未知的黑暗也同樣可怕。

“我還沒自我介紹過。”也許是為了緩和愈發緊張的氣氛,新娘擡手摘掉麻煩的蕾絲頭紗和花飾,一邊梳理利落的短發,一邊說,“我叫白蔻,豆蔻的蔻,一家小公司的公關經理,來這裏之前正準備結婚。”

從這位白經理的語氣,完全聽得出來她任職的公司不止“小公司”那麽簡單。

“我叫丁香。”名叫丁香的女生下意識看了一眼蘇淺,“我是高三學生,也是校短跑隊的,所以對自己體能比較有信心。”

“杜仲,伯仲叔季的仲。”西裝男沒有心情介紹太多,倒是下意識離蘇淺遠一些,畢竟三個歷練者中只有他看見了蘇淺懷裏那本書的空白書頁。

正常人怎麽會在這種地方看書?

正常人又怎麽會看一本完全空白的書?

西裝男看着很不想和其他幾個人一起行動,但又知道單獨行動可能會更加危險,所以就算一臉憋尿到了極致的表情,也還是哆嗦着站在旁邊聽白蔻他們說話。

三個歷練者自我介紹結束後,就一起看向蘇淺。

“蘇淺,深淺的淺,也是高三學生。”蘇淺低頭看了一眼懷中陌生又奇怪的厚皮書,語氣平靜,似乎沒有什麽情緒起伏,“興趣是看各種恐怖題材的作品,自己也會動筆寫一些。”

“寫恐怖小說的話,膽量應該很大吧?”新娘白蔻依舊時不時警戒地看向莊園大門,不知道什麽時候,牆柱燈照亮的區域多了一些淡淡的霧。

這些淡淡的霧漸漸彙聚,變得凝厚,而且正向他們所在的方向延伸。

“膽量大應該是說面對令人恐懼的東西還能強撐着不退縮吧?我的情況更像是無論看多少恐怖題材的作品,都很難感覺到‘恐懼’這種情緒。”蘇淺語氣依舊平靜,低頭伸手拂過厚皮書的封面,冰冷的觸感像是有着讓人更加冷靜的力量。

蘇淺身周的溫度似乎也比平時降低了一些,也不知道是因為噩夢世界夜晚的寒風,還是因為什麽別的原因。

“好像也不是什麽壞事。”女生丁香低聲說了一句。

“所以寫恐怖小說的原因,是為了寫出能把自己吓到的東西?”新娘白蔻看向蘇淺的眼神也有些奇怪了。

“一開始确實這樣想過,發現是無用功之後就變成了單純的興趣。”蘇淺雖然總給人冷漠疏離的感覺,其實并不排斥和別人交流,再加上進入噩夢世界後饒有興致,比往常說得多了一些。

“畢竟對大多數人來說能引起恐懼的應該是一些未知的存在,而創作者筆下的每一個故事甚至每一個字都和‘未知’扯不上任何關系,創作者很清楚故事的主題、故事的背景、鬼怪的來歷目的甚至整個故事背後的深意,一切可以引起恐懼的未知都變成了已知,怎麽還會吓到自己?”

“這和法醫不會害怕屍體是一樣的道理。”

侃侃而談中斷得十分突然,也讓氣氛又一次沉寂下來。

“也是,如果我們能夠提前知道莊園裏有什麽,就不必站在這裏借助聊天來故作鎮定了。”白蔻看着周圍越來越濃的霧,依舊沒有進入莊園的意思,“希望消滅魑魅這種事情不需要太多武力因素,不然我能使用的武器就只剩下鞋跟了。”

“我們身邊算得上是武器的,可能就只有那個小哥手裏那本磚頭塊一樣的書了。”中年人杜仲看向蘇淺手中厚皮書,捏緊拳頭讓自己鎮定,“小哥那本書的書頁好像是空白的,什麽內容都沒有,不會一開始就是用來當武器的吧?”

聽到杜仲說的話,其他歷練者都用半信半疑的表情看着蘇淺,雖然不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麽,但蘇淺的形象在他們看來應該變得更加古怪了。

那本書……真的是空白的?

“我們真的要一直等在這裏嗎?”

氣氛再次變得緊張,白蔻卻依舊不準備進入莊園:“只要我們不進入莊園,主動權就還在我們這邊,我……”

白蔻的話還沒有說完,抱着書的蘇淺就看見她的上方出現了不尋常的反光,某個鋒利得像是刀刃的東西正垂直向年輕新娘的頭頂落下。

那“刀刃”進入光源範圍之後才被蘇淺發現,像是下一秒就會刺穿白蔻。

緊張、未知、興奮、愉悅……

各種奇怪的情緒交織在蘇淺的腦海中,一種八年普通人生活中從未出現的強烈情緒開始在蘇淺腦海中滋生,像是某種機關或催動劑那樣開始快速激活蘇淺身體中沉眠許久的部分。

沉寂許久的心開始重新跳動!

這不是什麽誇張的修辭,而是因為蘇淺一直都有心率過緩的毛病,他的心率甚至比養父母的醫生好友所了解的那些病例還要慢得多,有時候甚至會讓人覺得他根本就沒有心跳!

奇怪的是,蘇淺的身體和精神一直都很好,沒有表現出任何心率過緩可能的症狀,甚至比一般人更加健康。

只有蘇淺知道,這是病。

正是這種病讓他變成了某個組織眼中“失敗的實驗品”,正是這種病讓蘇淺因為失去行動力而被某個組織遺棄。

這麽多年來蘇淺一直在努力竭盡所能地研究身上的怪病,最終卻僅有一個發現,那就是突如其來的恐懼刺激和随之而來的興奮感能夠讓他的心跳短暫地加速跳動。

他的身體狀态也能短暫地恢複到患病之前。

那個曾經在某組織大量實驗品中“殺”出一條血路,最終成為組織眼中最強大實驗體的蘇淺。

眼看“刀刃”就要刺穿白蔻的身體,恢複心跳的蘇淺一瞬間就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沖到白蔻身邊,單手抱着書,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就拽向安全的方向。

在旁人看來身高不矮但瘦弱的蘇淺只是輕輕一動,穿着沉重婚紗的白蔻竟然像輕飄飄的紙人一樣雙腳離地,綴着一層又一層輕紗的大裙擺像花瓣搖曳,然後“嘭”的一聲重重摔倒在地上。

“呯!”

其他歷練者還沒回過神來,從天而降的“刀刃”直接撞入白蔻之前站着的地面,也讓蘇淺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那是什麽?”西裝男杜仲吓了一跳。

“是鏡子的碎片。”在看清楚“刀刃”真正的模樣之後,蘇淺微微皺眉,剛剛短暫恢複正常的心率瞬間又開始變緩,蘇淺也因為之前短暫激活的身體能力再度被打回原形而感到一瞬間的無力。

就像是獵豹瞬間被變回貓一樣産生的落差感。

“呯!”

又一把“刀刃”從天而降,落在蘇淺身側。如果碎片落地的位置稍稍偏移,此刻身體有些無力的蘇淺可能會被直接擊中,丢掉性命!

撞入地面的鏡子碎片鋒利如刀刃,鏡子的倒影中清晰可見蘇淺他們身後的莊園鐵門和忽明忽暗的牆柱燈。

“呯!”

第三枚鏡子的碎片落在女生丁香的腳邊,劃破了她腳上本就有些磨損的跑鞋。

“啊啊啊啊!”中年男杜仲雖然沒有被攻擊,卻吓得突然大喊起來。

“立刻離開這裏,到莊園裏面去。”抱着婚紗禮裙的白蔻十分狼狽地起身,大聲說道,“我錯了,主動權根本不可能在我們這邊!這些碎片攻擊我們的原因,很可能是因為我們遲遲不進入莊園!”

不等白蔻再次解釋,燃起了求生欲望的三個歷練者以最快的速度沖向莊園大門的方向,忽明忽暗的牆柱燈成了他們的指路牌。三個歷練者的身後不斷響起鏡子碎片撞入地面的聲響,但沒人願意回頭看一眼,只是不顧一切地用力推開虛掩着的莊園大門,沖了進去。

在這樣的情況下,根本沒有人發現之前救白蔻時動作無比利落的蘇淺還停留在原地!

不過許許多多從天而降的鏡子碎片追着逃離的三個歷練者而去,倒也使得蘇淺需要面對的危險被分散了不少。

雖然被落在了後面,但蘇淺知道他必須跟進莊園去。

他不知道噩夢世界是什麽,不知道這些灰霧是什麽來歷,但奇特的直覺告訴蘇淺,他說不定可以在這裏找到“治病”的方法。

而且這個灰霧中的世界總給蘇淺一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讓蘇淺明知道灰霧中的世界不對勁,卻又忍不住向灰霧靠近。這種感覺就好像蘇淺身後陽光明媚的世界是虛假的,灰霧中被黑夜籠罩的殘破世界才是他真實的歸宿……

無論如何,答案一定藏在灰霧中。

藏在這個噩夢世界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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