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打虎少年

夜深人靜,竹林深處一茅屋內紗幔低垂,一角紅色亵衣散落在床下,一襲黑袍從紗幔內丢出,嚴絲合縫的蓋住了紅衣,男子的聲音低沉沙啞,帶着酒意醞釀出的沉醉:“男人可不是這麽追的……要直截了當……來,我教你!”

一聲冷笑傳來,紅衣的主人掃了一眼離自己而去的亵衣,眼神愠怒盯着眼前大放厥詞的醉鬼,視線落在男人因熱意而敞開的胸膛上,微微一頓。

醉倒的人長手長腿局促在床幔間,卻是一如既往地張揚肆意,這人容貌英俊,身材高大健碩,胸膛寬厚又有力,膚色卻是通透的冷白,活似話本中走下的山野神怪。

與滿身匪氣的男人不同,男人懷裏的青年一身貴氣,清俊中透着肅穆,俨然是不可亵渎之人,此時這清貴公子眸底微紅,神色隐含壓抑的羞怒,身軀也因驚怒微微發顫。

楚辭迷糊間感受到一片清涼溫潤,帶着淡淡的酒香,發冷一樣簌簌抖着,模糊間想起自己是和好友喝酒,想來是只着薄衣赴約的好友被夜風浸染冷得慌,楚辭大手一攬,直接将好友抱入懷內,用體溫給人取暖。

觸手宛如抱了一塊滑膩的羊脂玉,瑩潤溫軟,熱意源源不斷的傳輸到那人身上,楚辭滿足的喟嘆一聲,低下頭無師自通的攫住一處,剛試探的舔了一口,舌尖就被狠狠咬了一口,還沒來得及痛呼,懷中人掙紮起來,楚辭的手放到分外有彈性的丘陵處,揉搓了兩把後一拍。

啪的一聲脆響,那矜貴的青年渾身紅成了煮熟的蝦子。

“乖一點,我在教人呢!”

紅衣青年呼吸一急,抖着手臂摟住男人,片刻後一聲蟲鳴傳來,似是破碎的泣音,又似室內燭花的爆鳴。

窗外竹林簌簌,室內楚辭揮汗如雨。直耕作了一整夜,那纏繞着他的藤蔓才染着熱度垂落下去,楚辭昏沉的腦袋猛地清明過來。

困惑地揉揉太陽穴,楚辭記得自己在和鐘離煊喝酒,喝了一杯鐘離煊遞過來的醉仙愁後,他的意識就斷線了。

不,也不是全然的斷線——

一連串活色生香的畫面沖入大腦,楚辭面色清清白白一陣,再一動彈,嚯,整個人活似泡在溫泉中,無一不潤澤,動一下還有汩汩水聲。

楚辭把作案工具從受害人身上移開,腦內山呼海嘯,他,居然把鐘離煊給推了?

還推了一遍又一遍,把人給弄暈了?

藥丸!

楚辭沉默三秒,開始收拾殘局。

“鐘離煊,鐘離!”楚辭小心地給人上藥後,呼喚着青年的名字。

清俊的青年昏睡之時遠山般的眉峰擰起,面上薄紅還沒褪去,顯然是哭得狠了,眼角一片通紅,還沁着淚珠兒,楚辭只喚了一聲他就擰着眉頭睜開了眼睛,似是沒反應過來般,眼神空茫地盯着楚辭。

楚辭看到青年那不同往日心如死灰的表情,心裏當即咯噔一下,完了,這人氣得狠了,都死機了!

楚辭設身處地想了想,他要是遇到這種事情會怎麽做,怕是會當場了斷了對方。

推己及人,楚辭當即抽出枕頭下壓着的匕首,塞到了鐘離煊的手裏,在對方茫然地注視下厲聲道:“鐘離,動手吧,發生這一切的确無法令人忍受,你殺了我吧!”

一人做事一人當,楚辭絕對不會推卸責任,哪怕是酒精作祟,他也不該犯下此等大罪。鐘離煊本就是下凡歷情劫來的,遇到情字就會吃大虧,偏偏因劫遇到了一個海王白蓮花,被作弄得道心不穩,在心灰意冷下來找自己聊天,自己卻飲酒誤事……

他果然該死!

楚辭神色比鐘離煊還悲恸,鐘離煊見狀,遲鈍地擡手捂住胸口:“什麽?”

楚辭越發覺得自己罪惡,鐘離煊本是高高在上的仙帝,下凡歷劫這二十幾年遭遇了各種狗血和打擊就算了,又被他這個好友如此對待,恢複記憶回歸仙界後,鐘離煊道心怕是真的會出現裂縫,作為對方的好友,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自當按照江湖規矩,以死抵罪。

“殺了我吧,鐘離。”楚辭把匕首塞到鐘離煊手裏。

“好,好,好!”鐘離煊看着決絕的男人,眼底浮現出血色,他握着匕首渾身發抖,似是氣得狠了,身周突然想起悠遠的龍吟,只一瞬,鐘離煊周身金光大炙,手中匕首被生生捏成粉塵,鐘離煊神色痛楚地一掌拍向楚辭胸口。

“若你覺得與本帝相識是個錯誤,那我就将這錯誤抹除了罷!”

鋪天蓋地的金光籠罩住楚辭,楚辭見鐘離煊眼神赤紅神情癫狂,一掌拍出,青年口中反倒噴出一大口血,那紅色映入楚辭的雙目,楚辭怔住,沒來得及說什麽,一陣劇痛傳來,楚辭直接暈了過去。

在意識消失之前,楚辭恍悟——原來,天帝歷練結束,鐘離煊已經恢複了記憶和修為。

——————

元旭國境內。

正值春日,萬物複蘇,遠離山腳的地方是一片村莊,農人正在耕作,田地盡頭是曲折的小路,小路盡頭是四通八達的官道,官道直通入遠處的集市,集市上人聲鼎沸,各色物什琳琅滿目。

突然一片空地上喧嘩響起,只見一黑黃花紋額印王字的大蟲被狠狠地掼在一片空地上,高壯少年活動一下肩膀,把腰間挂着的一串羊皮袋取下,一字排開擺好,揚聲道:“山裏剛打的大蟲,虎皮虎鞭虎骨虎血,零賣整賣皆可!”

少年聲音沙啞,吆喝完就盤膝坐在了地上,拿出水囊灌了兩大口水,一雙帶着煞氣的眸子在人群裏一掃。

老虎可是稀罕物,何況眼前是這麽一只足有三米長的壯年公虎,集市上衆人被吸引過來,很快少年身邊就被圍得水洩不通。

有人上前扯扯老虎的耳朵,碰碰老虎的身體,尚有餘溫,這大蟲死去顯然不超過兩個時辰。

衆人議論紛紛。

“這膘肥體壯的,倒不像是剛熬過冬天的,莫不是這就是那只總是傷人吃人的大蟲?”

“這小子不就是楚獵戶家的兒子楚辭楚呆子麽,去年秋天他們一家子上山獵虎,結果爺倆都被老虎咬死,只活下這個小子,小子說開春就要去打虎,難不成真成了?”

“楚辭這小子才多大,不足弱冠哪能打得了老虎,怕是他爹和爺爺設得陷阱捕到的吧?”

甭管路人怎麽議論,那少年獵戶楚辭都不動聲色,老僧入定一般閉目養神,老虎渾身是寶沒錯,可并不是一般人能買得起的,當然一般人家也不願花冤枉錢買老虎,這少年是在等能出得起價錢的人。

這裏是個小鎮子,楚獵戶爺倆為除虎害而死是幾個月前發生的慘劇,自那以後楚家遺孤楚辭就消失在了衆人眼前,年少的獵戶不顧衆人勸阻勢要替爺爺和父親報仇,去了許久未歸,衆人都以為楚辭早就被林中野獸咬死了,沒曾想開春他竟真的帶着老虎從山裏活着回來了!

短短幾個月,楚家那個據說腦子有問題的傻子少年就變了一副模樣,腰背挺直,腰間配着短刀,背上弓箭染血,還是冬日的裝扮,身上裹着的是狼皮,腳上踩着的是鹿皮靴,狐貍皮圍住了腦袋和下半張臉,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硬朗的眉眼。

無人知道,此楚辭非彼楚辭,那個傻子獵戶少年不久前葬身虎口,如今借獵戶少年屍體還魂的,是星際時代被通緝的反抗軍頭領楚辭。

星際時代,整個星域被割裂成了幾部分,有文明開化的星球,也有落後的蠻荒之地。蠻荒區域,一些大貴族圈畫了很多星球培養奴隸,楚辭就是奴隸出身。在他很小的時候,那個星球上掀起了一場變革,奴隸們覺醒,聯合起來反抗奴隸主們,年幼的楚辭也加入了進去,成為了其中一員。

落後的星球原本是無法與星際貴族對抗的,但衆人沒有氣餒,他們學習、忍耐、勤勞工作,團結其他受害者,一年又一年,足足等待了幾十年,星際反抗軍成為了讓貴族們心驚的組織。

在反抗軍中成長起來的楚辭被推舉為年輕一代的反抗軍統帥,在他和同伴們的共同努力下,貴族們的統治範圍越來越小,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反抗軍,反抗軍進入了反攻階段。

就在情勢大好的時候,貴族們用一個星球的原住民為誘餌,引誘楚辭前往,楚辭出現,引着那些人到了宇宙深處,開着星艦和一群無惡不作的貴族同歸于盡。

楚辭死了,但是他死得心甘情願,只要星火不滅,就終将成為摧毀一切腐朽的燎原大火!楚辭借由自己的死亡讓一個星球的人覺醒,楚辭覺得很值得。

在他赴死之後,他的繼任者們會做得更好。

然而,楚辭并沒有死亡,他在虎口之下蘇醒,又累又餓的楚辭憑借意志和與貴族精兵作戰磨練出來的身法,和老虎搏鬥好幾個小時才打死了老虎,而後接受了自己死而複生的現實。

此時的楚辭還天真的以為,他是被同伴用科技複活藏在了某個落後星球,正準備聯絡到同伴後加入正常的工作中去。

在聯絡到同伴之前,楚辭得先填飽肚子,現在的前星際反抗軍統帥看似淡定,實則已經快要被餓暈了,他坐着不動只是為了節省一點體力。

不消一刻,楚辭獵虎的消息像插上翅膀一樣飛過了集市,看熱鬧的人又多了兩圈,片刻後,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領着幾個仆從走來,推開看熱鬧的人鑽進去,翻看了老虎一陣,搓着手道:“這位小哥,你這老虎怎麽賣?”

“你是要整買還是要單件?作價幾何?”楚辭閉着眼睛問道。

“整買,一百兩。”

楚辭睜開了眼睛,瞥了那人一眼後閉上了眼睛:“不賣。”

看到少年獵戶冷冽的眸光,中年男子一愣後呵呵笑道:“小子,我是佟府管家,這條街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實誠人孫管事,我們小少爺壽宴需要些新鮮物招待客人,佟府你知道的吧,除了我們佟府,這一帶沒人買得起大蟲。”

“一百兩太低。”又累又餓的楚辭惜字如金。

孫管家聞言笑眯眯道:“獵殺大蟲官府也只有一百賞銀,賞銀本就比市價高一分,現在你爹和你爺爺打虎死了,官府怕其他人打虎沒了性命,懸賞早撤了,沒懸賞,你這老虎只會砸在自己個兒手裏。”

楚辭不語。

孫管家瞥了一眼那完好到不見一絲傷痕的虎皮,眼神熱切,生怕楚辭不賣虎,循循善誘道:“楚獵戶,開春了,虎肉虎骨很快會腐爛,虎血只消幾個時辰就會不新鮮,現在不賣,過一會兒你最多賣個幾十兩。”

楚辭搖頭。

孫管家面上惱怒之色一閃,他本以為這個愣頭青獵戶好糊弄,特意按照官府的賞銀來出價,可惜對方不上鈎。

“看在你爺爺和父親都是為了打虎丢了命,我們佟府都是善心人,接濟你一下,一百五十兩,怎麽樣,小子,滿意了吧?”孫管家肉痛道。

楚辭不耐煩道:“不賣。”

這只老虎最值錢的是虎皮,楚辭哪能不知道,這可是楚辭一拳一拳打死的,虎皮沒有一點損傷,皮毛光滑毫無瑕疵,真要作價,僅這一張虎皮就能賣幾百兩銀子。

這兒賣不了,大不了他去縣裏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