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流言源頭

如此正大光明的攜恩求報讓周尹吉哭笑不得,?周志川氣得吹胡子瞪眼,楚辭神色肅穆毫不退讓。

周志川垂目看到案幾上楚辭親手寫的藥方,一頓後擺擺手道:“罷了罷了,?教幾個學生老朽也會心力不濟,?一個學生倒是正好。你這滑頭小子怕是我也教不了。”

自楚辭進來,?他就沒猜中過楚辭的意圖,?再看這筆字,鋒芒盡藏于起承轉合間,?他觀之心裏一動,?想到自己歷經四位帝王的風風雨雨,心裏倒是平和下來。

但願楚辭特意尋他來教導的人不是朽木。

周志川答應會教導鐘離煊,楚辭先是一喜,?而後想到一個嚴峻的問題——

“我忘了問小煊想不想拜您為師。”

周志川:“……”

真當他不要面子的麽?

“尹吉,去把我的拐杖拿過來,?我這就把這個混小子打出門去!”

周志川到底是沒能把楚辭打出門去。

因為鐘離煊端着藥進來了。

鐘離煊剛踏進來就聽到周志川要打楚辭,他當即一個箭步站在了楚辭面前,瞪大圓溜溜的眼睛看着周志川:“你這老爺子為何這麽暴躁,一言不合就打楚辭?你這麽着我可要放大黃咬你了!”

周志川一口氣憋在胸口,?他劇烈的咳嗽起來,?鐘離煊吓了一跳,他趕忙上前拍拍周志川的後背,順手還給周志川灌了一口藥:“我就吓唬你一下,又不會真放大黃,?你咳嗽什麽?”

鐘離煊的手腳太過利索,?楚辭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鐘離煊護住,又見他随後一系列動作,有些忍俊不禁道:“周閣老,?我覺得您和小煊倒是挺有默契,小煊,這是周閣老,當朝大儒,你可想跟着他鑽研學問?”

“唉?老師?真的,老爺子能收我做弟子?”鐘離煊大喜,一激動又給周志川灌了一口藥。

“咳,周閣老,現在喝了小煊的拜師藥,小煊就是你的入室弟子了。”

“放屁的入室弟子,老夫聽過做生意強買強賣的,可沒見過拜師也要強買強賣的!”

周志川胡子一翹一翹,拎起拐杖就狠狠敲了楚辭兩下。

楚辭不閃不避,察覺老爺子打在身上的力度并不重,心裏也有了底,他看向鐘離煊:“小煊,你可別像我一般惹惱你師父,知道麽?”

鐘離煊可算明白楚辭做這些是為了誰,他心裏只覺一股暖流劃過,看了楚辭一眼,唇瓣抿緊,見楚辭含笑看着他,鐘離煊眼圈一熱,他轉頭擡手揉揉眼睛,對周志川行禮道:“我知道了。老師,別生氣,氣壞了身體就是弟子的錯了!”

說着恭恭敬敬的給周志川兌了杯溫茶,撒了一團碳粉,丢了兩顆紅棗進去,恭敬地遞到周志川手裏:“老師請喝茶!”

周志川也沒真生氣,只是被這兩個少年一唱一和弄得又氣又笑,接過拜師茶喝了一口,算是收下了鐘離煊這個徒弟,喝完茶還板着臉問道:“大黃是誰?”

“我和楚辭養的老虎。”鐘離煊一臉自豪道。

周志川眼皮一跳:“老虎?你想放老虎咬我?不對,你們兩個小子哪裏弄來的老虎?”

“楚辭抓的。”鐘離煊聞言越發得意,活像個翹着尾巴的小孔雀,“楚辭可是打虎英雄呢,打死了兩只老虎,你看我們的腰帶和靴子,都是虎皮做的!”

“打死老虎?”周尹吉聞言吓了一跳,他湊上去端詳一陣,果真是虎皮,他好奇道,“楚兄弟能否詳說一下這老虎是怎麽回事?”

“好。”楚辭擡頭看了一眼周尹吉和周志川,想到原文中這兩人的遭遇,思忖不若趁機給這兩人提個醒。

原文中,《海州異聞志》落到佟俞白手裏其實并不意外——畢竟皇甫正則和東方雅都很恨周志川,作為兩人的兒子,佟俞白對周志川的厭惡更是沉積在了骨子裏。

周志川本該是名正言順的帝師,奈何皇甫洲因東方雅厭惡周志川的緣故和這位帝師關系極其惡劣,周志川做了兩朝臣子,認為皇甫家取代東方家是因為自己教導皇甫洲除了問題,對東方一族滿懷愧疚,辭官後就歸隐山間。

然周志川并未獲得安寧——前朝黨羽作亂,他這個前朝“叛徒”又被牽連進去了,被叛軍追捕,不久就下落不明,有傳聞他們父子二人已經被叛軍殺死祭旗,生死未蔔。

原文中皇甫正則沉迷于享受将國庫揮霍一空,後來不知從哪裏得到消息,說周志川趁着皇甫洲攻入皇宮之時,轉移了前朝國庫寶藏藏到自己身邊,皇甫正則将這匪夷所思的消息當了真,立時想找出周志川和周尹吉得到前朝寶藏。

然周志川到底是個老狐貍,在遇險關頭就猜到皇帝會對自己下手,加之對元旭國現狀痛心而無力,就帶着兒子随一支海外而來的船隊出海而去。

在海外漂泊十幾載,十幾年間他們在各個小國家倒賣特産,周尹吉雖未成大儒,但經商手段了得,一步一步積累了出了驚人的財富,在富甲一方後,周志川到底挂念故土,就帶着所有財富想做點實事改變元旭。

奈何時運不濟,路上周志川重金屬中毒昏迷而亡,周尹吉帶着父親的遺願本想散財安置流民,然而周尹吉不懂權謀之道,才一冒頭就被奉命尋找周志川下落的皇甫睿和忠王盯上了。

這兩人趁着船隊海員重傷之際,僞裝成海匪,将周尹吉船隊裏的幸存者全部殺光,劫掠了周尹吉這些年在海外經商積累的全部財富,周志川一生的心血和珍藏孤本也全都被皇甫睿當做禮物送給了佟俞白。

怨恨周志川父子的佟俞白就趁機将周志川沒有公諸于世的遺作占為己有,成就了他才子的美名。

——這等密事楚辭之所以知道,還是因為被訓練成皇甫睿影衛的鐘離煊在奉命查找所謂的前朝寶藏時發現了周尹吉死亡的痕跡,鐘離煊被這殘酷的血腥真相驚住,崩潰之下來找楚辭,楚辭才得知這駭人聽聞的秘聞。

想到眼前這父子二人的遭遇楚辭就覺心寒,他忖度一陣想好了說辭,悄然握住鐘離煊的手,在鐘離煊掌心點了點,沉聲道:“細細說來,這件事還和周閣老有關,我之所以知道周閣老,也是因為打虎牽扯出來的一樁事。”

鐘離煊不知道楚辭要做什麽,只覺楚辭點在掌心的幾下仿佛是按到了自己心上,猛地想起方才周晏河和他去買藥的時候問的問題,一下子覺得渾身都不對勁兒起來,他下意識面紅耳赤的甩開了楚辭的手。

楚辭:???

他就是想撒個謊給周志川父子預警,為了防止穿幫提醒一下鐘離煊,這小子反應這麽大是為何?

周尹吉父子看到鐘離煊突然面色發紅,沉默了一瞬後周志川冷哼一聲:“小年輕,當真不端莊!”他就說什麽兄弟這麽黏糊,原來是契兄契弟!

周尹吉咳嗽了一聲,假裝沒看到兩人的小動作:“楚兄弟何出此言?”

楚辭看到周家父子古怪的表情覺得他們可能誤會了什麽,他又無法解釋,只能揭過這茬将原身遭遇簡略敘述一遍,平鋪直述的将自己打死兩只老虎的經過講出。

“我本是山陽嶺的一個獵戶……”

周尹吉聽到楚辭來自山陽嶺面色就一變,他張嘴想問什麽,周志川看了他一眼,周尹吉擰眉聽着,待聽到楚獵戶父子因虎患身死,父子兩臉色都變得很難看,周尹吉雙手握成拳,面現不忍,但見楚辭神色堅毅,又嘆了一口氣。

楚辭平靜的講出自己先後打死兩只老虎,當講到母虎也被殺死,周尹吉頓時拍案而起,暢意道:“好!楚兄弟當真是英雄出少年,能一人殺二虎為血親報仇,當乃吾輩楷模!不若你我二人結拜為兄弟……”

“尹吉!”周志川無奈的打斷了周尹吉的話,“讓楚辭繼續說。”

“……是,父親。”周尹吉想起他不是聽打虎故事的,有些讪讪,“楚兄弟繼續說。”

周尹吉太過捧場,楚辭覺得自己活像個說書人,他沉默一下,喝了一口茶。

放下茶杯,話鋒一轉講起自己賣虎遇到佟家人的經過。

周尹吉聽打虎故事聽得熱血沸騰,結果大結局是楚辭用三十兩賣了虎屍,登時被這陡然從複仇爽文模式轉變成現實文學的發展氣得直喘氣:“三十兩?你搏命賣的虎屍居然被那地頭蛇三十兩買走了?這和打劫有何差別,山陽嶺縣令居然放任這佟家這般為禍鄉裏?”

“縣令也無法,那佟家和皇室有些淵源。”楚辭引入正題,講到他和鐘離煊将另一具虎屍送到佟家,又被丢進地牢的事情,隐去他和鐘離煊做得種種手腳,開始半真半假編造故事。

“我和小煊本以為會葬身地下,怎知突然一聲巨響,剎那火光沖天地動山搖,地牢塌陷,我和小煊随着其他衆人逃出地牢,因處處都是追兵,我們無奈之下咬着麥稈藏在了假山旁的池塘裏,等了一陣卻有兩人快步走來藏到了那假山中,密謀着什麽。”

聽到楚辭所言,鐘離煊一頓,但面色沒有顯現出分毫,反而安靜地點頭附和楚辭。

楚辭繼續現場編故事:“那兩人一個是忠王皇甫平,另一個被佟俞白叫做睿哥哥。他們說地牢被炸恐是前朝餘孽所為,還說什麽炸毀地牢的那些人定也是為了尋找前朝寶藏而來,他們必須盡快找到周閣老,将周閣老帶回京城審訊出前朝國庫到底被轉移到了何處。若是閣老已經遭遇不測,就将閣老後人全部關押起來,實在不得已,就僞裝成流寇斬草除根再抄家翻查。”

周志川父子面色聞言面色越來越難看的,待聽到最後,面色已經黑如鍋底。

鐘離煊聽到楚辭所言心中也卷起了驚濤駭浪,但他還是頑強地讓自己不顯露出任何異色,點頭附和:“沒錯,聽到這個消息可吓死我們了,所以我們才趕忙逃出了山陽嶺。”

楚辭面色沉重:“我帶小煊和一個同伴本想到京城再想辦法,最危險的地方說不定最安全,上岸修整聽到帶路的本地人說有船隊從海外歸來,船上人都患了病,我本想上門略盡綿力再打探一番海外的情況,沒想到機緣巧合遇到的正是二位。”

周志川緊緊閉住了眼睛,周尹吉則氣得渾身發抖,他咬牙切齒道:“豈有此理,說什麽前朝國庫,到底是什麽人放出了這等荒謬的流言,若是被周某查探到,我必親手殺了那賊子!”

周尹吉并未懷疑楚辭說謊,這兩個萍水相逢的少年若是有所圖謀,就不會把這些事情據實已告,而且能親手殺死兩虎為家人報仇的少年俠士,必不會是那等小人。

周志川閉目一陣,雙目睜開,眼神萬分複雜:“是東方雅。”

放出流言的,只會是東方雅。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歐鶴?5瓶;洛中何郁郁?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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