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醜時左右。

“大姐。”寂靜的夜裏,一個輕微的聲音響起。

若陽蜷縮着身體,恍惚間聆聽到這個微小的聲音,她從床榻上警醒地坐起:

“誰?”她輕輕地回應。

一道微弱的白光從牆壁閃過,轉瞬間,一個人從牆的另一端走了進來。

竟然是金似琳!當然,她手裏仍然緊攥着那只寶貝硯臺。

“你……怎麽來了?”若陽一驚,萬萬沒有料到來人竟然是三妹。

“這鬼地方陰氣太重。”金似琳喃喃着:“如果不是為了你,我才不來這種地方。”

“別告訴我你是用硯臺穿過來的。”

“對呀!你真聰明。”

雖然無法欣賞似琳平日格格不入的瘋癫舉動,但是若陽知道,似琳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胡言亂語。

沉默片刻。

“你為何來?”

“為你。”

冷笑一聲。“我又不是你親大姐。”

“你待我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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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貴幹?”

“陪你聊天。”

“這幾日,草堂怎樣?”

“一切照常。現在由我打點,你大可放心。”

一股不詳的預感襲上心頭。

“彬彬呢?”

“被抓走了。”

“被誰?”

“某人說,知道得越少對你的心情越好。”

“是無塵嗎?”無需多想,必然是她。

“不是我說的哦……是你自己猜到的。”金似琳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彬彬到底被誰抓走了?難道是因為我……”

“沒錯。和你的計劃有關。”

為什麽要連累到她的家人!即使她因為被囚不能兌現諾言,但對她至親之人出手,她就再也無法坐視不管……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拼他個魚死網破……

“某人讓我轉告你,不要輕舉妄動。”金似琳很少用這種嚴肅的神情對她說話:“有人幫彬彬,她不會有事。”

“她怎麽會知道?你可知道,是誰害得我落入虎穴?”

“無塵。”

“彬彬被抓走時,她可曾幫過一分一毫?”

“她在場,但是什麽都沒做。”

“那你還信她?”

“為何不信?”

“為何要信?”

“信又何妨?”

若陽笑了,她看着似琳的眼睛,說道:

“你也有麻煩,是她帶給你的,不是嗎?”

金似琳微驚了一下:“不錯。”

“我們都似乎……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若陽輕嘆一口氣說。

“她讓你小心——小心逆風。”

若陽想起山谷中統帥将士的逆風将軍:“逆風?莫非……”

莫非逆風還活着?

那日在山谷中,難道逆風沒有死?

窗外響起一聲動物的嚎叫,金似琳臉色一白:“大姐,你多加小心。我……先走一步。”

話音剛落,一團白光從硯臺中傾瀉出來,将似琳包裹住,待白光消失之後,她人也随之消失了。

若陽清楚:她們姐妹三人,都掉入了不可測的漩渦之中。

洶湧不息的漩渦,吉兇未蔔。

“讓我走。”

對着上面散發出陰暗氣質,滿眼陰鸷的男人,若陽說出了心裏話。

“不許。”陰冷的聲音似乎要把空氣凍結。

“我不屬于這裏。”

“你屬于我。”

“不是。”

“我想要的東西,沒有搶奪不到的。”他邪惡的微笑如罂粟花香一般彌漫過來:“包括你。金、若、陽。”

他念她名字時,一字一句、字字珠玑之中,都藏着不可抵抗的霸道氣息。

仿佛,她就是他的。

如果不能逃,那就不妨拼個魚死網破……

她,或許還沒有一敗塗地。

一個小喽羅飛奔來報:“秉寨主,二當家的已經被押上來了。”

東方賜臉上浮現出一抹殘酷的微笑。

若陽心中一驚:這微笑,是屬于嗜血殺戮的魔王的。

一個披頭散發、衣衫髒亂的男人被兩個喽羅推搡着進來,他面目憔悴,失神的眸子不敢正視高坐在上面的寨主。

“許不驕。我可曾虧待過你?”

“東方寨主……”二寨主許不驕滿眼驚恐:“看在曾經為山寨立功的情面上,請……留我家人一條生路……”

東方賜嘴角勾起一抹暴戾:“你勾結朝廷背叛我時,可曾想過留我一條生路?”

許不驕抖似篩糠,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寨主寬宏大量,求您高擡貴手……”

冷冷的腔調打斷了他:“許不驕,你知道的。我最恨背叛和謊言。”

“東方……求你……”許不驕的如同搗蒜般的磕頭使得他的額頭變得血肉模糊。

“我只許你,留你家人三十四口全屍。”他居高臨下,如同施予莫大的恩賜。

“東方……賜。”許不驕擡起血流如注的頭,眼神變得迷離呆滞:“你……是魔王……”

“不錯。”東方賜冷漠地笑了,兇狠不寒而栗。

“哈,哈哈哈……”許不驕突然大笑起來:“是我蠢,求你有何用?東方賜,你這個卑賤肮髒的爛貨!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從前的醜事麽?”

東方賜的眸子變得黑冷:“閉嘴。”

“你怕?嗜血成性的魔王也會怕嗎?你怕別人知道你曾經是被男人睡過的娈童嗎?你天生就是被男人……”

許不驕的聲音憑空消失了。

許不驕的身體憑空分裂了。

他的頭顱四分五裂,都是以嘴為中心碎裂的,他的身體被活活地撕開,亂七八糟的器官暴露在廳堂上。

東方賜沒有動。

他依然高高坐在寶座上。

但是剛剛若陽驚愕地看到,東方賜不耐地擡起左手,對着下面許不驕的方向,只是在空氣中一抓一放。

一具碎裂的屍體由此而生。

東方賜依舊置身事外地高高在座,一切似乎都與他無關,唯一的痕跡,是他的手上的鮮血。

距人三丈開外,憑空抓放即可取人性命,他,難道真的是魔王?

來自地獄和魔界的王?

站在許不驕身旁的兩個小喽羅被這場景吓壞了,他們哆嗦着正欲逃出正廳……

若陽看到,東方賜的手沒有垂下,而是向着那兩個人的方向,狠狠地,斬了下去。

多了兩具身首異處的屍體。

“不……”若陽嘶啞的聲音淹沒在喉中。

整個廳堂上現在只剩他們兩人。

苦笑:該滅口的,逃得了麽?

不自量力地妄想救別人,而卻沒有想過自身難保。

東方賜如雕像一般,手依然舉在半空,白皙指尖的深紅鮮血滴在地上。

答,答,答。

每一聲,都敲得她好痛。

“動手吧。”若陽面無表情地說。

東方賜動了。

他站起身,身上依然是散發出令人不寒而栗的陰氣。

“你走。”好冷的腔調,卻無殺氣。

東方賜背對着她,長發無力地流瀉在肩上。

“你……是否真的……?”

“不許說!再說我就殺了你!”

東方賜突然轉身,擡起那只沾滿血跡的左手,兇狠地對着她。

在那雙陰鸷的眼睛裏,一抹脆弱傷痛轉瞬即逝。

是暗!

是他,是他,是他……

這個眼神,若陽本來以為再也見不到了。

那種傷痛無助的眼神融化了她,刺痛了她,撕裂了她。

“暗……”她喃喃着,向他走過來。

他眼中一驚:“別……別過來……”

無視他沾滿鮮血的手,她走過來,緊緊地抱着他。

“對不起……”

恍惚間,她似乎又看到十幾歲的暗癡戀的看着她:

“做我的娘子。”

“我是男人。不能做任何人的娘子。”

好痛……

如果知道,他曾經被男人那樣地傷害過,她,絕對、絕對、絕對不會說出那樣的話。

暗,你到底經歷過什麽,才變成今日的東方賜?

若陽緊緊地抱着他,他沒有回抱她,只是僵直着一動不動。

她感覺到了,他,在哭。

東方賜的淚水,滴落在她的發絲指尖,濡沫粘着,再不分開。

“我不愛男人。”隔了好久,東方賜冰冷的聲音響起。

“我知道。”

“我也不愛你。”

“我知道。”

“我恨你。”

“我知道。”

“我會報複你。”

“我知道。”

“你放開我。”

“你可以推開我。”

若陽緊抱着他的腰腹傳來幾下掙紮,然後卻沒了動靜。

“為何如此難?”東方賜苦笑着:“為何擺脫你的擁抱,如此之難?”

“對不起。”若陽把臉緊緊地靠在他的胸膛,親吻着他光滑的黑發。

對不起,我是如此無情。

我,生來就無情,

面對着必須要保護的妹妹們,那只是一種義務。

遇見讓我心痛的你,但也只是心痛而已。我不會,不會為你做任何事。

我,不會為別人,做任何對己無利的事。

“我不想你知道。”

東方賜一直沒有回抱她,他的身體,慢慢從若陽的懷抱中退了出去。

“永遠,都不想你知道。”這是他離開的最後一句話。

若陽的心一悸,第一次,她居然有了想留下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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