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駐雲山莊

第二天一早,陽洙在大将軍鄭嶙,侍衛統領肖雄風的陪同下帶着二十名侍衛和一個小太監微服離宮,從帝都南門出城快馬加鞭直奔駐雲山而去。

陽洙一行無驚無險,順順利利,于三天後平安到達了駐雲山下的騎縫鎮。并于半日後以好整以暇之态成功截獲了幾個月來朝思慕想的應崇優。在應崇優驚訝的瞪着眼睛,來不及做出反應時,陽洙迅速伸手把他扯到自己馬背上,用力摟在了懷中,飛似的奔進了整間被鄭嶙包下來的悅來客棧的天字號房。

兩個時辰後陽洙有些下盤不穩的步出來,交代左丞相楊晨即刻趕回帝都,打理朝中因皇帝不在而積壓下來的大小事物,不得有誤。之後又匆匆回了房間,接下來的一天一夜再沒出過房門,連茶飯都是小太監銘煙送進去用的。

如果不是緋候爺不識時務的打斷兩人的恩愛纏綿,鄭嶙等人相信皇帝陛下早就忘了這次微服出宮的目的。

其實這次鎢雲結盟大會,只派出三十八張拜貼,收到帖子的不是雄踞一方的教派掌門,就是成名已久的劍客大俠,個個在江湖中地位舉足輕重,能參加此次大會也是對他們身份的一種肯定,任誰都不願白白浪費機會。所以可憐的緋候爺費盡心思,軟磨硬泡才從福州林家得來一張拜帖。

最後陽洙易容扮成楊晨和應崇優代表浮山列席,而鄭嶙就化妝成林家當家林耀随同上山護駕,肖雄風帶人在山下留守。

這次大會是在駐雲山莊舉行,駐雲山莊的門庭就建在駐雲山頂。駐雲山莊建立并不久遠,但近十年在莊主古雲的經營下聲名不斷壯大,俨然已成為當今武林巨擘。

駐雲山林木交錯,道路繁雜,應崇優暗地告訴陽洙山上布有玄陣。即便如此上山途中還是處處有駐雲山莊設立的路卡,好在三人在山腳時已表明了身份,一路上有一名駐雲弟子為他們指引帶路,大約一個時辰,三人到達了山頂。

山頂上,有二十名駐雲山莊弟子列隊護在山莊大門兩側,個個面色威正,一絲不茍。應崇優在玄關交上請柬,不一會兒的功夫出來一位自稱唐總管的精健中年人把陽洙三人引進大門。

駐雲山莊內樓宇庭院多數由駐雲山中松樹就近取材而建,搭襯着随處可見的參天古木,雖不若皇宮大內的莊嚴堂皇,卻另有一番古樸自然的渾然大氣,走在其中,讓人心曠神怡。穿過一塊校場,陽洙三人跟随唐總管走進大廳。

那廳堂修建的很是雄偉,紅木雕橼,青石鋪地。左右兩旁各擺放了二十多張高椅,此時已經坐落了七七八八。唐總管把陽洙三人安排到左邊靠前的三個空位坐下,又奉上香茶,才躬身告退。

陽珠品了口茶,又四下看了看大廳中的陳設,輕聲對應崇優道:

“我以為武林人士多是些粗糙魯莽之徒,今日看來卻不盡然。這駐雲山莊建築陳設構造巧妙,教衆仆役氣質不俗,想必這莊主定是位不凡的人物。”

應崇優點點頭:

“江湖中藏龍卧虎,不乏俊傑人物,但聽聞莊主古雲平日深入簡出,我還不曾見過。”

陽洙剛要再開口,見走來兩位大漢,對應崇優拱手寒暄,便不再做聲。浮山在武林中地位卓然,但浮山中人都性情散淡,鮮少在江湖中走動,現今有此機會自然有很多人想要攀交。陽洙神情有些不悅,應崇優卻态度謙和,一一禮答。一炷香的功夫,大廳中已基本全數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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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老一少從後面內廳步出。長者年約六十,身穿紫色長袍,白發白須,面泛紅光,神情矍铄。年輕那位身穿月白長袍,銀絲束發,绫帶裹腰,五官俊秀,豐神爽朗,尤其是一雙眼睛,清澈亮麗,如墜天星子,讓人見之難忘。

他們正是鎢林教掌門範青海和駐雲山莊當家古雲。

古雲首先上前一步,拱手禮讓環視一周,聲音清亮道:

“各位今日齊聚駐雲山莊,是古某的榮幸。此次聚會準備伧促,招呼不便之處還望海涵。各位遠道而來一路上辛苦了,在下準備了水點,安排了廂房,供各位一會兒安頓休息。既然來到駐雲山莊就是朋友,大家都是性情中人無需拘謹。”

說到這裏古雲停頓了一下,等座上的衆人點頭答謝後,繼續道:

“此次舉辦的‘鎢雲’大會是關系武林興衰的大事,雖是範掌門與在下一同發起,但古某自知年輕閱淺,無法擔當大任,接下來就請範掌門為我們主持。”

古雲說完,當真退身坐下。範青海見他如此,朗聲道:

“古莊主真是折煞老夫了,但既然各位瞧得起,老夫也就當仁不讓了。”

他聲如洪鐘,底氣十足,看得出內功修為極為深厚,

“自去年武林大會後,雀耀門于掌門等許多武林人士相繼遭遇血璎教毒手。于掌門素來行俠仗義,光明磊落,是老夫至交,慘死魔教手中,讓人扼腕。此乃武林的不幸,如今血仇未報,屍骨不含,我等真是愧對各位英雄啊!”

此刻大廳中坐的都是武林熱血漢子,平時個個自認頂天立地,如今聽範青海的一篇憤慨之詞挑撥,立刻義憤填膺,揮臂吼了起來:

“我們當然要報仇!”

“誓死為于掌門報仇!”

“對!殺血璎修羅給各位英雄報仇!”

範青海滿意的點點頭,伸出雙手制止了堂下的喧嘩。

“血璎教行徑令人發指,此仇我們必定要報,但也絕不可莽撞行事,徒增犧牲。據老夫調查那修羅的佩劍極有可能是傳聞中的妖姬纓絡,看來血璎教此次是有備而來,為百年前那東瀛妖女報仇。如此中原武林定然再遭腥風血雨。為避免慘事重現,老夫與駐雲山莊古當家商議舉行這次鎢雲大會,希望能集結各門各派的力量一起對付血纓教。”

話音一落,衆人紛紛起身附議:

“範掌門言之有理。”

“不錯!我們聯合起來還怕什麽血璎魔教。”

“幹脆一口氣鏟除他們!”

範青海再次滿意的點點頭:

“之前我們力量分散,正給了血纓教各個擊破的契機。我希望各位暫時屏棄門派之別,團結起來,共伐血璎。”

範青海說到這裏,一個坦胸赤膊的壯漢應時的站了起來高唱道:

“好,範掌門所言甚是,我原山派高大成第一個以您馬首是瞻。”

旁邊人不甘落後,也紛紛表明态度:

“對,既然結盟就要有一位話事人,範掌門德高望重,乃武林泰山北鬥,自是不二人選。”

“希望範掌門擔任新的武林盟主!”

“我贊成,範掌門!”

“我也贊成!”

“範盟主!範盟主!“

範青山笑着假意謙讓了幾句,那高大山竟然激昂的跪拜在範青海腳下,讓他老人家為武林挺身而出。明眼人都看出這是事先安排好的戲碼,範青海是借着修羅成就自己在武林中的地位。但礙于鎢林教的勢力,倒也沒有人提出異議。最後範青海假意推辭不掉,表示只是暫時做此次結盟的掌舵人,協調統帥各門各派,并意氣風發的慷慨激言,鎢林教身先士卒,一定要鏟除血纓魔教。

大廳裏頓時一片歡呼,衆人不論真心還是假意,都在慶幸結盟大會推舉出了英武的領導人,同時也誓言旦旦要追随範掌門,為武林除害。一時間‘殺修羅,滅血纓’的嘩然不絕。在範青海等人如火如荼的傾力出演中,陽洙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古雲始終風清雲淡,臉上雖然一直挂着謙和的微笑,眼中卻隐約寫着不屑。

喧嚣中唐總管輕身走進大廳,在古雲身旁微一躬身:

“莊主,仙劍派代表到了。”

古雲神情一靜,随即朗聲道:

“有請。”

仙劍派也是武林豪門,現任掌門沈穆更是劍道名家,成名已久,在江湖上頗有地位。

但随唐管家走進來的卻不是沈穆,而是一名看來只有十八九歲的少年,那少年身着綠色長衫,腰系銀色緞帶。天庭飽滿,雙頰生輝,眉似游龍,目若星朗,鼻梁秀挺,嘴角含笑,雖年級輕輕卻儀态沉韻,氣度不凡。衆人皆在心裏嘆道好個俊秀人物。

只有陽洙和應崇優乍見那少年,雙雙眉頭抽動了兩下。因為那少年不是別人,正是陽洙之子堂堂大淵朝太子殿下陽越是也。

陽越在唐總管的帶領下走進大廳,眼角掃到應崇優微微一滞,并未作聲。

範青海見到陽越很是意外:

“少俠可是仙劍派弟子?”

陽越搖搖頭,拱手對範青海道:

“在下越陽,在駐雲山下的平涼小鎮剛巧碰到遇襲受傷的沈當家,幫沈當家來給範掌門傳個話。”

陽越經常陪師傅舒展博四下游歷,太子的名諱不便使用,舒展博便幹脆把他的名字倒過來讀,簡單方便。

“沈當家遇襲,怎麽會這樣?”

範青海沉吟了一句,忙問陽越:

“沈當家的傷勢如何?”

陽越目光一暗,淡淡的搖了搖頭。

衆人看到後一片嘩然,有的緊張,有的激憤:

“一定是血纓教幹的。”

“竟然連仙劍派也遭遇毒手了。”

“平涼鎮,難道修羅也來到駐雲山了?”

還是範青海老城持重,擡擡手示意衆人安靜,轉頭問陽越:

“不知沈當家讓少俠帶什麽話給老夫?”

陽越目光淡定,從容答道:

“沈當家要範掌門暫時不要輕易對付血纓教。”

範青海拈了拈花白胡須:

“這倒奇怪了,沈當家一向行俠仗義,嫉惡如仇,怎會這般勸老夫?”

其他人也跟着不解的注視着陽越。

陽越不急不緩道:

“沈當家說暗殺他的那個蒙面刺客極有可能混進了這次結盟大會,如果此時有血纓教奸細在這裏,你們如何能成事?”

這個炸彈一扔出來,大廳內又是一片沸騰:

“什麽?奸細?”

“血纓教怎麽會知道此次結盟?”

範青海給一旁的高大山使了個眼色,高大山立刻會意,怒沖沖的站起來:

“等等,你們不要聽這小子胡說。說不定他根本就是來造謠生事,離間我們的。”

人在慌亂的時候,聽到什麽都會覺得有道理,所以立刻有人贊同高大山,把矛頭指向了陽越。

“不錯,我們都不認識這小子。”

“誰能确定他真的見過沈當家?”

“說不定他就是血璎教派來的。”

陽越不為所然的笑笑,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佩上前交到範青海手上:

“這是範掌門送給沈當家的,範掌門應該還認得吧。沈當家了解範掌門心思慎密,不免會對在下有所懷疑,特地讓我将此信物帶來。”

範青海仔細看了看那玉佩,認出那的确是幾年前品酒對劍時他輸給沈穆,作為賭注送給沈穆的。沈穆雖然常帶在身上,卻為了給他留面子,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起玉佩是範青海所送。這麽看來眼前這少年所言非虛。

沉思了片刻,範青海擡起頭:

“我相信你的确是沈當家派來的,但此次大會邀請的都是名門正派的掌門當家,在座的各位均是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我怎麽也難相信這其中有血纓教奸細。”

陽越扯了扯嘴角,有意無意的掃了眼坐在應崇優身邊化裝成楊晨的陽洙,寓意暧昧的笑道:

“說不定有人是易容潛進來的呢。”

聽他這麽一講,陽洙頓時臉上青筋暴跳,心裏大罵道:不孝子,反了!

不用看陽越也猜到他父皇此時一定氣的想扒下他的褲子爆打一頓。不過誰讓半年前那位皇帝陛下不小心燒了應崇優花了兩個月繪制的百僮國地形圖後,怕得罪親親愛人硬是栽贓給自己的兒子。結果應崇優‘輕描淡寫’的跟他二師兄陽越的師傅舒展博說了句‘越兒的功夫應該精進些’,舒展博便立刻把他抓回浮山一頓沒日沒夜的折磨。今天逮到這樣的機會不吓吓他父皇,讨回點甜頭怎麽對得起自己和從小就教導自己‘有仇不報非君子’的恩師。

陽越的心思轉了圈,慢慢收回:

“範掌門,在下倒是有方法找出那名刺客,如果他真的在這個大廳中的話。”

“噢?你有什麽辦法?”

“當日沈當家與刺客交手時,暗中給那人施撒了仙劍派獨門追蹤磷粉,那磷粉雖無色無味不易察覺,但只要混上迷疊香精便會散發出一股惡臭。在下這兒就有一瓶迷疊香精。”

範青海江湖經驗老練,立刻明白陽越的用意:

“你是想在每個人身上撒些香精,以辨認出刺客是否在此,但若那人已經沐浴更衣了呢?”

“這種磷粉侵發入膚,如果不使用特制的藥水清洗,能在人身上停留一個月不散。”

微微思索了一番,範青海做出決定:

“好,為解除各位心中的猜疑,這也不失為一法。那就從老夫開始吧。”

範青海做出高姿态,走到陽越眼前。陽越也不耽擱,立即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在範青海身上噴灑了一下,淡淡微澀的香氣并無異樣。

見範青海主動試過了,餘下的人也不好反對。

“接下來、、、”

陽越見陽洙三人坐在左側,便走到右側最末處一路向前開始逐一噴灑香精,同時不動聲色的觀察每個人的表情變化。那些人中有不屑,有不解,有不以為然,但卻都很坦蕩,十幾個人過後均無所獲。

當陽越走到一個黑衣青年的座位前,剛揚起小瓶欲灑香精時,那人突然閃電般出手奪過陽越手中的小瓶,同時對着陽越面門拍來一掌,掌風強勁,力道十足。陽越顧不得香精,側身堪堪躲過那一擊,腳還沒穩住,那人一躍起身,左拳又至,陽越只能運氣出臂硬擋,整條手臂被震的鈍痛。那人趁陽越微滞,打開拳頭,改成擒拿手牢牢扣住陽越小臂,右手也變換成鷹爪向陽越咽喉抓來,命懸一刻,陽越來不及多想,迅速伸手拍向腰間,一炳軟劍應聲而出,毫不猶豫的向黑衣人揮去。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衆人只看到銀光一閃,黑衣人放開陽越向後躍開兩丈。與此同時陽洙和應崇優搶身護在陽越左右。

那黑衣人落在大廳中央,冷冷的注視陽越三人,看不出欲意何為。

這時緩過神來的範青海指着那黑衣人高聲怒斥道:

“竟然是你!高占鵬,老夫真是錯看了你!”

黑衣人桀骜的站在那裏,紋絲不動,看也沒看範青海和圍在他身邊的劍拔弩張衆多武林高手。

陽越一直覺得此人哪裏不對,當審視到他的眼睛時,突然頓悟,大叫道:

“不對,他帶的是人皮面具!”

黑衣人挑了挑眉,贊了句:

“好眼力!”

他的聲音冰冷清冽,僅三個字就讓人心頭不由得戰栗。

接着黑衣人擡手撕掉面上假皮,露出了一張瞬間奪去衆人呼吸的絕色面容。

陽越盯着他,不禁想起在浮山上師公房中看過的一首詩:勢似東岳之渾雄,姿如劍松之英挺,神比皎月之高華,容若落霞墜九天。好個‘容若落霞墜九天’形容此人一點也不為過。

隔了許久,在一陣陣倒吸冷氣聲中終于有人認出了黑衣人的身份,驚聲大叫:

“他是修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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