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試探
梁長寧一怔,片刻後笑嘆:“我竟然沒有想到這一點。暨南山高谷深,懸崖巨壁,可淮河所經之處卻大多是平坦之地,更何況橋若斷了,外頭進不來裏頭出不去,正是一個絕佳的建營場所。”
“但王爺得先把後備軍資送進去。”闵疏手指劃過滄州,向下來到陽府,問:“那就得找一個離京城不遠,離滄州近,卻又避開了此次天災的地方,這個地方要産糧多,且當地官員能與王爺交好,願意借路給我們。”
闵疏手指按在輿圖上,說:“這麽大一筆銀子和軍資,只能借商道,商道不好走,只能用馬或騾子拉,這樣一來,又是一筆開支。”
“要進西河商道,最好的選擇就是陽府。”梁長寧說,“陽府的布政史危浪平,或可一試。”
“危家挂在四大家尾巴上,這也能試試?”闵疏斜眼睨他,嘆道: “王爺真是神通廣大。”
“不及闵大人巧思謀算。”梁長寧說:“危浪平是危家嫡子,從小養在娘家外公膝下,于朝政頗有自己的見解,不見得就能對我們施以援手。更何況危家是清流一派,不會輕易站隊。”
“不見得。”闵疏說,“他是人,不是木頭,更不是銅牆鐵壁,一定有空子可鑽。咱們要麽誘之以利,要麽脅之以危,總是有路子的。”
京中各大家族嫡庶分明,嫡系互相認識,從小就玩成一堆,要說沒有情誼是假的,只看這情誼能不能用利益去争取了。
梁長寧靜默片刻,忽然道:“危家家主危浪平是個十分癡情的人,他迎娶溫陽郡主到現在整整二十幾年,從不曾納妾。癡情之人重情重義,我只能試試。”
“癡情?”闵疏垂下眼簾,眼裏漸漸迷蒙起來,喃喃道:“那就不能來硬的,得施恩于他……”
“闵疏!”梁長寧一把摟住他的肩膀,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緋紅從耳後蔓延到眼角,闵疏眼前恍惚,只覺得身體裏有一股灼人的熱意在燒。
“……我……該死,是……是香囊……”
梁長寧驟然反應過來,一把将香囊抓緊手裏,低頭細細聞了聞,果不其然聞到一股甜膩的香味來。
“來人!”梁長寧一把抱起闵疏,大步流星走向室內,對外高聲呼道:“張儉!”
張儉推門跑進來,以為他有什麽急事,說:“主子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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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長寧頭也不回,将手裏的香囊抛給他,快速道:“拿着這個去軍醫營找孔宗,讓他看看此藥是否有毒,再配副解藥出來,要快!”
張儉颔首,拿着香囊快步出了門。
地龍越燒越熱,闵疏頭發散落,半邊身子斜趴在床沿邊,一雙手死死扣住胸前的衣襟,仰頭大口呼吸。
他白皙的脖頸上喉結滾動,嘴唇豔紅幹渴。梁長寧知道香囊裏大概裝了什麽藥,卻沒想到這藥效如此之猛烈。
窗外風雪忽然猛烈起來,回廊下花池裏養的錦鯉擺尾躍出水面,撲通一聲又跌回了這一方小小水池之中。
闵疏被他握住腳踝扯回床上,他掙紮間不慎打翻了床頭燈籠,火苗撲扇兩下,室內被黑暗吞沒,只有皎潔的月光透過窗紙照進來。
他們其實不久前才做過。
可闵疏總是能輕而易舉挑起梁長寧的性欲,如天雷勾地火,枯枝遇甘霖。
香爐裏的安神香細細缭繞,梁長寧單手按住闵疏,不讓他亂動,不多時張儉拿着一盒東西返還,噗通一聲從房頂上跳進來,隔着厚厚的床帳喊了一聲。
梁長寧撩開床帳出來,快速道:“解藥呢?”
張儉吞了口唾沫,單膝跪地舉起手裏的盒子,小聲說:“孔大夫拿水化開了一點粉末聞了,說這藥沒什麽要命的副作用,只是對于氣血的疏通之用太過,事後喝些當歸枸杞一類的補湯即可,還有……”
“還有什麽?你吞吞吐吐做什麽?!”梁長寧聽到此藥無毒,松了口氣。
張儉把手舉高了些,說:“孔大人說闵大人身子弱,怕王爺替他解了藥性之後他受不住,所以……所以拿了盒脂膏讓我給您送來。”
“解藥呢?”梁長寧又問。
張儉頭也不敢擡:“孔大人不給配!”
梁長寧看也不看他手裏的東西,擡腳踢翻他:“滾出去!”
【b3】
要解開藥性,只有一個辦法。
床頭上的那盒桃子味的脂膏還剩了大半,足足夠用了。
梁長寧握住闵疏,把他摟在懷裏,修長有力的手指挑開他濕淋淋貼在臉頰上的黑發,喊道:“闵疏?知道我是誰嗎?”
闵疏露出來的半邊胸膛上都是晶瑩的汗珠,他在恍惚中睜開眼,懵懂地看了他半晌,突然費力地擡起手去夠梁長寧的臉。
他的手指冰涼刺骨,小心翼翼地從梁長寧高聳的眉骨往下滑,語氣疲憊又帶着一點奇怪的情愫。
像是仰慕,又像是敬畏。
“……六……六殿……”他說不出來話,只能大口喘氣,顫抖着去貼梁長寧的臉。
他聲音太小,梁長寧沒聽清,俯下身去又問了一遍。
闵疏只覺得徹骨的寒冷,好似急需什麽火熱的東西來填滿自己。
低頭和他耳鬓厮磨,手指剝開他的衣服,握住他消瘦的肩膀。
“怎麽只知道蹭我?”梁長寧聽不明白他說的話,也不再詢問,低聲在他耳邊說:“要蹭也不是蹭這裏,不是教過你?求求我,我就再手把手教你一次。”
闵疏的臉上泛起緋紅的潮熱,他此刻無暇顧及體面,語氣裏已經帶上了泣音:“難受……”
梁長寧揉化手上的脂膏,蜜桃的香味裹住他的兩指。闵疏一聲不吭,斂着睫毛不住顫動,顯然是已經忍受到了極致。
梁長寧知道他一貫不喜歡叫喚的性子,也不逼他,只是放緩了速度循序漸進。
不過片刻就逼得闵疏哭出聲來告饒。可是此刻,梁長寧卻不想聽他求饒說話了。
他一只手捏住闵疏的下巴,低頭吻住他緋紅的眼尾,從眼尾一路吻進他的肩窩裏,最後堵住他的嘴。
他的神色難得溫和,像是在誘哄着闵疏主動,可闵疏早就沒有了清明,只知道一昧承受。
“挂牢了。”他低聲說,“夜還長着呢。”
梁長寧細細吻他,難得和他缱绻溫存。他沒打算給闵疏苦頭吃,因為張儉今夜會在西街放一把火,他想在闵疏痛苦之前,好歹得到一點歡愉。
“主子。”張儉在門外壓低聲音,說:“動手?”
梁長寧捂住闵疏的嘴,不許他洩出聲音來,說:“動手。”
張儉應了一聲,轉身要走,梁長寧突然又道:“別傷人性命。”
梁長寧聽到張儉退下,松開了捂住闵疏嘴巴的手,趁着月光看了他一眼。
這藥好似把闵疏平日裏清冷外表下的少年人活力都激出來了,他纏着梁長寧,勾住他的脖子食髓知味一般不願松手。
外頭月明星疏,夜色和暧昧膠着在一起,空氣裏是甜膩的香味,香膏的桃子味道和隐約的煙火味混在一起,他們欲望毫不掩飾,一吸一吮都浸着水聲。
“——轟隆!”窗外驟然炸開絢爛的光,照亮了闵疏帶着情欲的半張臉。
梁長寧趁着光去吻他的睫毛,順着他的背脊摸下去,兩只手剛好圈住他的腰,含糊着安慰他:“別怕……是外頭有人放煙花,今日是冬至,該團圓的日子,煙花吓着你了嗎……別抖……”
整個床榻都泥濘一片。
梁長寧心裏倏忽一軟,放緩了聲音詢問:“你有什麽喜歡的物件,或者想要的東西嗎?”
闵疏耳邊是模糊的聲響,他看見梁長寧嘴巴在動,卻不知道他在說什麽,闵疏意識模糊,擡眼天真又迷茫地看着他。
梁長寧貼近他,含着他的耳垂,黏膩地又重複了一遍。
闵疏這次聽清了,可他失神看了梁長寧半晌,偏頭盯着窗縫外皎潔的月亮,喃喃說:“想要……要出去……”
梁長寧好笑,把他摟抱起來,問他:“要出哪裏去?”
要從這四方的囚籠裏出去,到更遼闊的地方去。
可是他不能說,梁長寧不是他的同船人,他必須孑然獨行。
闵疏仰頭避開梁長寧巡視的目光,藏住滿眼水光。
他怕和梁長寧對視,怕看見他眼裏的審視變成憐愛,更怕梁長寧看穿他。
梁長寧擡手點在他的下巴上,然後順着往下扣住他的喉結,低聲笑道:“你想要什麽,難道還是本王給不了的?”
闵疏微垂眼眸,終于和他相視。
他的意識稍稍回來半分,大概是藥效終于散了一點。
然而神志一旦不再渾噩,肉體上的痛苦就随之而來,如骨附蛆地和歡愉一同穿透了他。
“真的沒有想要的東西?”梁長寧嘆口氣。
闵疏正要說話,外頭卻徒然起了巨響,接着雜亂的腳步從高牆外傳進來,他受驚似地縮了縮,梁長寧微微皺眉,把人摟進了懷裏。
“張大人!巡檢司求見!”外頭聲音嘈雜,有侍衛高聲急促道:“西街走水!他們是來借人手的!”
闵疏冷不丁聽見這句,身體一僵,梁長寧立刻感受到了。
西街那胭脂鋪果然有問題。
他低頭把下巴擱在闵疏的頭頂上,用毛毯把他整個人裹起來,從床上橫抱到案幾邊去。
寝殿裏一個丫鬟都沒有,碳火還燒着,暖氣洋溢,闵疏卻心裏發冷。
“王爺!”闵疏反應過來,揪住他的袖子,說:“西街……西街走水,巡檢司是北鎮撫司的下屬部,王爺最好不要得罪……”
梁長寧不語,把他擱在自己腿上不許他動,用自己的袖口替他擦拭。
他袖口的布料柔軟,卻用金線繡了蛟龍,金線粗糙,闵疏本就狼狽不堪,此刻被這樣一磋磨,更是疼痛難忍。
(b3 end)
闵疏避不開,難受得忍不住洇出淚來。
梁長寧神色不變:“北鎮撫司多的是人手,他巡檢司不去北鎮撫司找褚輝調人,來我這裏幹什麽?”
西街住着他娘和茂廣林,闵疏心裏着急,卻不敢顯露分毫。
他擡頭看着梁長寧,梁長寧從他身後摟住他,嘆息一聲說:“別這樣看我,北鎮撫司裏的水比你想的還要深,你以為巡檢司只是因為長寧王府離西街近才來求援的嗎?我府裏的都是從塞北帶回來的兵,今日派人幫他救火,明日督察院彈劾我私自派兵勾結官員的折子就要滿天飛,這是個賠本買賣。”
闵疏身上的藥效還殘留着,他不算渾噩,神智卻也不完全清醒,竟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他。
梁長寧沉沉地笑了笑,擡起他的下巴看了他片刻,說:“我方才問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你現下提了這個要求,我可以考慮考慮……不如我們再來玩兒猜子。”
梁長寧順手從書幾下掏出那罐雕花棋簍,說:“老規矩,摸到白子,我就依你。”
“賭不賭?”
闵疏被他裹在毛毯裏,裸露的肩膀上全是齒痕,他澀聲道:“王爺要用猜子來定百姓生死?”
猜子變數太大,闵疏不願意賭,仰頭說:“西街住的全是平頭百姓,如今朝堂勢如水火,王爺想占上風,還差這一份名聲。即便抛開這些不談,城西起碼還有——”
“還有什麽?”梁長寧語氣溫和,打斷他問:“城西有什麽東西,竟然能讓闵大人惦念至此,連千金春宵也能就此耽擱?”
闵疏眼色一暗,知道梁長寧起疑了。
他沉默片刻,梁長寧也止住話頭,說:“猜棋子,還玩兒不玩?”
闵疏深吸一口氣,從毛毯底下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