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廚房重回寂靜, 偶有滋啦聲也是來自于牛腩從砂鍋滑入另一個容器，兩個大活人此時卻是一言不發。

姜嚴處理完牛腩，才把砂鍋放到水池中。剛才手背上被蒸汽燙過的地方還帶着隐隐痛感, 她揉搓了幾下想要緩解。

夏伊寧手裏的杯子歪了歪, 好在橙汁不剩太多，也虧得她及時發現調整了過來。等她擡眸，正好看到姜嚴在揉手背。

暫時顧不上此前尴尬，她脫口問道：“你的手怎麽了？”

姜嚴擡起手背, 晃動兩下：“剛才被燙了一下, 沒事。”

想起上次在綜藝節目裏被燙的經歷, 夏伊寧輕蹙眉心：“還是別太大意，處理一下比較好。”

姜嚴依然從容, 放下手繼續揉了幾下：“沒傷到裏面，明天就能好。”

見她如此淡定, 夏伊寧也不好真把她的手拿到眼前仔細檢查。她還是忍不住盯着多看了幾眼，可惜被姜嚴的另一只手擋住了。

姜嚴本以為夏伊寧會順勢回房, 沒想到她竟然還沒走, 手裏的橙汁晃晃悠悠看上去也不是想要繼續喝的樣子。廚房裏的氣氛有點怪，但誰也沒提不久前的“親密接觸”。

見她不走也不吭聲, 姜嚴只得輕咳兩聲, 說：“今天太晚了, 來不及吃。明天中午帶去公司做午餐, 怎麽樣？”

夏伊寧只是瞥了一眼料理臺, 就點頭同意了。

姜嚴便拿過另一個食盒，仔細認真地二次分裝, 還特地把屬于夏伊寧的那份裝點得好看些。等到快弄完了, 姜嚴才滿意地停了下來：“你這份的湯汁多了點, 明天加熱的時候要注意別灑了。”

夏伊寧一直用餘光看着她做完這些，突然又聽到冒出這麽一句，應了一聲後迅速放下杯子：“不早了，我回房了，明天見。”

回房後夏伊寧靜坐許久，心情才真正平複下來。剛才在廚房裏意外的相觸，竟令她亂了心神，勉強維持着理智才不至于失态。

剛才她只顧着掩飾恍惚，沒來得及細想姜嚴的反應。現在一個人坐在房裏，臉頰的餘溫早就散了，可是那被觸到的區域仍是敏感得令她心悸。

又不是第一次被姜嚴親，何必這麽斤斤計較，夏伊寧在心裏輕聲說服自己。可是她還是沒忍住，擡手輕輕觸碰了自己的臉，指尖滑動，帶起的卻是心中一片漣漪。

和之前被親吻時的錯愕與懊惱不同，今晚夏伊寧心裏竟覺糾結。她甚至壓下睡意，想要找出點蛛絲馬跡來判斷姜嚴此舉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

可是想來想去，她發現自己根本不曾記得過前後細節。只有那極為短暫的觸碰瞬間，在她心上狠狠刻了一筆。

第二天中午臨近下班，夏伊寧才結束了科室會議。其他人迅速收拾東西，生怕去食堂晚了得排隊，夏伊寧倒是不疾不徐，仿佛完全不怕挨餓。

“夏經理你出去吃還是讓我們給你帶回來？”

夏伊寧拿着筆記本走到門口，笑了笑：“你們去吃吧，我帶飯了。”

“一猜就知道肯定是愛心餐，待會能不能讓我們見識一下？”

夏伊寧笑着搖頭：“別貧了，再遲你們就真地只能看我吃了。”

部門的休息室裏稀稀拉拉坐了兩三桌的人，大多是自己帶飯的。有人為了省錢，有人為了健康，也有人和夏伊寧一樣，是另一半手藝了得。

今天姜嚴臨時有事出去了，夏伊寧也懶得自己去露臺區，索性就拿着飯盒去休息室，順便跟同事們聊聊天。

看到平時甚少出現在這裏的夏伊寧來了，大家都覺得意外又興奮。

夏伊寧把飯盒放進微波爐，淡笑看着其他人：“你們繼續。”

有人率先回過神來，騰出中間的位置，又把桌面清理了一遍：“我們只是沒想到夏經理也會帶飯。”

夏伊寧從微波爐裏把飯盒取出來的時候，那些人的表情早就變了。加熱剛過半，那香氣就已經壓不住了，要不是為了保持形象，這些人已經搶着湊過去了。

等她坐下來，她周圍早已坐滿了人：“夏經理你帶了什麽好吃的啊？也太香了，給我們開開眼。”

能讓夏伊寧帶的飯肯定不是普通水準，但這番茄牛腩也太好看了吧！明明不是剛出鍋的，怎麽紋理還那麽誘人，還有那番茄汁的味道怎麽和外面的都不同。

夏伊寧也沒想到過了一晚，牛腩看上去還會如此新鮮動人，連她都被打動了。

“只是姜嚴随手做的而已，你們不要太激動。”

“難怪，原來是愛情的味道，姜主任真是好厲害。”

衆人紛紛附和，幾乎都是豔羨之語，夏伊寧竟沒反駁。

休息室裏很是熱鬧，一些已經吃完的人也不急着走。大家聚在旁邊，眼巴巴羨慕着夏經理美味的午餐，一邊感慨着姜主任的體貼。

正好夏晨永和秦益珊剛開完會，本想過來找夏伊寧說點事，路過休息室的時候被裏面叽叽喳喳的聲音吸引。

“聊什麽呢，這麽熱鬧？”

一看是夏晨永，衆人頓時安靜下來：“夏總，秦經理。”

夏晨永見夏伊寧也在，有些意外，但沒說什麽。

“我正巧路過，別緊張。”

其他的人還是不怎麽敢說話，夏伊寧只好出面：“他們只是對我的午餐比較感興趣。”

夏晨永饒有興致地走近，看了眼：“小姜做的？”

夏伊寧唇角勾了一下，低聲道：“嗯，昨晚做的。”

她眼底隐隐的笑意，已經無需過多的言語都能表明對這份午餐的滿意。夏晨永沒再多問，又跟大家聊了幾句便走了。

等他走後，休息室的氣氛才恢複過來。等秦益珊走近，夏伊寧已經快吃完了。

見她不說話，夏伊寧主動問她：“沒吃午飯嗎？”

“剛開完會，沒胃口。”

看到她一臉沉郁，夏伊寧以為總經理室又施加壓力了：“再累也要吃飯，別想太多。”

她随口的安慰像是給了秦益珊極大的鼓舞，過去夏伊寧很少會主動關心別人的狀态。即使是相熟的同事，夏伊寧給予的支持也大多是沉默幫助。

今天，她竟然主動開口詢問，還幫她從食品櫃裏買了個三明治。

秦益珊一時間百感交集，在她決定暫時退守原位的時候，竟然發現了夏伊寧的軟化和改變。她偶爾的溫柔因為稀缺而珍貴，更是令人欲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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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顏姿在等夏晨旭回來。一直到九點，這人才帶了一身煙味回房。

她起身接過他的外套挂到衣架，又去把毛巾擰幹拿給他：“怎麽又抽那麽多煙，明知道自己嗓子不好。”

“臨時有事，要是不煩我也不想抽。”

見他神情煩躁，顏姿也不再計較他比說好回來的時間晚了兩小時。

夏晨旭坐在沙發上緩了一陣，重新睜開眼看着她：“你從周一就跟我說今天有重要的事，到底是什麽？”

顏姿看着他，卻醞釀了很久，像是在積聚勇氣。

“究竟是什麽？”

顏姿深吸了口氣：“晨旭，我想重新去工作。”

夏晨旭沒明白她的意思：“什麽工作？”

“上次的綜藝導演又找我了，說有其他的節目要錄，問我有沒有興趣。”

夏晨旭沉聲冷了臉：“你答應了？”

顏姿往前坐了些，手扶在他的膝蓋上，帶着半乞求的口吻：“我想先問你的意見，可是我是真地想去。”

夏晨旭的反應已經很明顯，不用說也知道肯定是不同意的。

顏梓這次卻沒有輕易罷休：“我已經完全找不到自己的價值了，感覺做什麽都沒有意義。晨旭，我再這樣繼續下去，就會喪失自我，你明白嗎？”

她逐漸激動起來，想要努力自救，也希望她的丈夫能夠聽到她的求救。

夏晨旭卻依然冷着臉：“不行就是不行。你出去抛頭露面賺這種錢，我的臉往哪裏擱？”

見他準備起身，顏姿激動起來：“這家裏人人都有自己的事，只有我沒有，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晨旭，你就忍心看着我這樣迷茫下去嗎？”

夏晨旭頓了頓，推開搭在他膝蓋的手，起身拿了衣服進了浴室。

第二天回大宅吃飯，顏姿情緒一直不太好，眼睛還有點微腫。前段時間夏晨永的太太懷孕了，全家上下都很高興，但無形的壓力自然也落在顏姿身上。

飯後大家很有默契地“忽視”顏姿的狀态不想再添壓力，唯有姜嚴趁着無人注意的時候，走到窗邊低聲問了句：“二嫂，你還好吧？”

顏姿轉頭看到是她，扯了扯嘴角，無力笑道：“本來應該說挺好的，但我實在有點累了。”

這話聽着不太對勁，姜嚴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你看上去是挺累的。”

顏姿的表情更加複雜也更加晦澀，沒想到這個家裏竟是姜嚴來主動關心她。

“姜嚴，你覺得對于一個女人來說，事業重要還是婚姻重要？”

姜嚴一怔，對于答案倒是沒怎麽猶豫：“我覺得都重要。”

顏姿苦笑着搖頭：“如果非得選一樣呢？”

姜嚴斂眉，覺得顏姿的悶悶不樂也許跟這問題有關，但又吃不準是不是在試探她。

“我應該不會面臨這樣兩難的選擇，我的婚姻跟事業都挺好。”

她這麽一說，顏姿就更苦澀了。是啊，姜嚴是過得比她好。

過了好一陣，她才幽幽嘆了口氣：“我也想都好，然而我什麽都把握不住了。”

姜嚴聽出她話裏的寂寥和悲傷，鼓勵道：“別太悲觀，你現在也不錯啊。”

顏姿忍不住笑了起來，輕拍了姜嚴手臂一下：“小姜，你可真會安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