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這個東西也是枕寒流給你的？”
怨遙夜問。
衛道蹙了蹙眉：“是。”
“他給你的時候, 說過什麽？”
怨遙夜迫不及待地追問。
衛道想了想：“沒說什麽，別人送的。”
他記得平安扣對怨遙夜意義非凡，但是, 他以為怨遙夜只是在問平安扣, 他努力回憶了一下之前的事情，沒想起來這個時候需要思考的不是這件事。
怨遙夜也沒提醒, 只是越靠越近, 他們離得太近了, 他好像想直接把繩子和平安扣都從衛道的脖子上扯下來。
“你喜歡嗎？”
“是。”
“送你了。”
“你不在乎嗎？枕寒流已經死了。”
怨遙夜盯着衛道問。
“我不在乎, ”衛道頓了頓, 別人不知道他們的本質關系, 他也不能解釋，說得太多有害無利，不如直接跳過這個話題, “他把所有東西都給我了。”
因為他的所有東西都是你的，所以不介意送出一個？
怨遙夜看着衛道：“我有件事想不通。
他對你一見如故——
寫請帖邀你，安排厲鬼護你，離開宮殿見你。
為你震懾不懷好意的惡鬼，為你打開宮殿大門, 為你安排最近的卧房, 為你親自介紹自己的住處布局, 為你離開冥界，給你尋找需要的東西, 送你貼身佩飾, 和你分享鬼仆的靈魂契約, 許你觀賞他的花園, 使喚他的下屬, 穿他的衣服，戴他的骨灰戒指。
不介意你用他打賭，忍你對他下毒，聽你再三提起相決絕，順從你去做他本來不想做的事，把鬼王之位交給你，把所有東西留給你，即使你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他在了卻心願之後，居然還記得為你安排退路。
你應該很了解他。
他不在這裏。
希望你可以替他給我一個滿意的回答。”
怨遙夜現在也懷疑他們的感情是不是枕寒流突發奇想随機從人間抓出來一個幸運觀衆用鬼王的身份壓迫衛道将泛泛之交僞裝成情深義重。
怨遙夜不是不知道世上有知己，他只是疑惑，這麽容易嗎？好像只是往外走了兩步就見到了。
衛道：“你問。”
怨遙夜松開平安扣坐了回去，提起過去，說到寒冷的冬天，枕寒流和相決絕在行軍路上吃飯的時候談話。
衛道一下子就想起來他在說什麽了。
相決絕問枕寒流，你怎麽突然行善積德起來。
枕寒流對他賭咒發誓，我要是心善，從此刀光不見血。
相決絕說不至于。
那是個很重的誓。
“枕寒流當時在想什麽？”
怨遙夜問衛道。
枕寒流當時在想，我不是怕下地獄，我是怕在地獄見到你，見到你們。
衛道給出了答案。
怨遙夜愣了一會問：“你怎麽知道？”
衛道笑道：“你來找我問，我要是不知道，怎麽回答你？”
怨遙夜也意識到自己邏輯有漏洞，沉默了一瞬：“也是。”
衛道看他似乎有些傷心，絞盡腦汁想了想，試圖安慰他：“你當初問過枕寒流，是不是忘了誓言，他沒忘。”
怨遙夜不相信，但能感知到衛道的關心，勉強擡眼問：“是嗎？”
衛道點了點頭：“不求同生但求共死，枕寒流知道相決絕的心結是沒有見他最後一面，拖了這麽多年，沒有去見相決絕就是因為，枕寒流也知道相決絕見了他就會得償所願……”
怨遙夜聽出他的意思，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枕寒流希望相決絕長長久久活下去，即使是作為鬼，但是相決絕想見他，他還是去了。
相決絕的心結是枕寒流，枕寒流的心結是相決絕。”
怨遙夜震驚：“居然是這樣？！”
他下意識搖頭：“心結都是死前執念，死後不可更改，沒人知道他的過去，他見相決絕之前就死了，他的心結不可能是相決絕。”
“但他沒有生前記憶。”
衛道看着怨遙夜平靜地解釋。
枕寒流不記得活着的事，沒有心結，不見相決絕，可以永遠活下去。
怨遙夜換了個話題：“鬼王不能離開冥界。”
衛道眨巴眨巴眼睛。
怨遙夜知道他肯定要離開冥界，有些驚訝：“難道你想讓枕寒流給你的鬼仆接替？”
衛道對他露出狐貍似的微笑：“你在這裏，我何必舍近求遠？”
怨遙夜大為震驚，但是轉念一想，确實如此，枕寒流沒有更好的選擇。
他皺了皺眉：“你不能選我。”
衛道：“你不願意？”
怨遙夜搖了搖頭：“不是。”
“你認為其他鬼魂更年長強大？”
“不是。”
怨遙夜搖了搖頭。
“你認為其他鬼魂接替這個位置，我和枕寒流可以放心？”
“不是。”
怨遙夜搖了搖頭。
“你覺得哪裏不好？宮殿需要拆修？”
“不，”怨遙夜斟酌，“這太草率了，我從沒想過自己可能當鬼王，事實證明，枕寒流也沒有這個考慮。”
怨遙夜看着衛道說：“你是名正言順的新任鬼王。
我可以為你處理鬼王需要負責的事務，但是，鬼王的位置還是你的，畢竟，枕寒流把鬼王之位交給了你。”
衛道問：“你不在乎這個位置嗎？”
怨遙夜說：“不是。”
衛道有些不解：“那你？”
怨遙夜說：“我不打算離開這裏，可以一直在冥界，确實比其他鬼魂強大年長，很适合這個位置，但枕寒流沒有給我，那就是你的。你要離開這裏，我在這裏的地位權利不僅不會降低，反而會上升。所以我不介意你在這個位置。你應當名至實歸。”
衛道大概明白了。
雖然怨遙夜不接替這個鬼王的位置，但他離開之後，怨遙夜和鬼王相差無幾，甚至猶有過之，怨遙夜只是不想改變。
衛道點頭：“好。”
他對怨遙夜笑了笑：“多謝。”
怨遙夜也笑道：“這不算什麽。”
衛道将平安扣取下來遞給他：“雖然你可能并不很需要這個東西，但我想，你也不介意收下它。枕寒流把它送給我，我應該好好保存，但枕寒流已經不在這了，我作為這裏的主人将這送給你，別說他不在，他即使在這裏，也不會介意的。”
怨遙夜垂眼問：“你真要送給我？”
衛道點了點頭。
“好。”
怨遙夜伸出手将東西接過來，看向衛道：“謝謝。”
衛道說：“不用。”
我還有好多枕寒流的東西。
怨遙夜将平安扣收起來，看向衛道，挑了挑眉：“你似乎在心裏說我什麽。”
衛道笑道：“沒有。”
怨遙夜點了點頭：“或許。”
他起身道：“我要回去了。”
衛道問：“不再坐一會？”
怨遙夜搖了搖頭：“我還有其他的事情。”
比如，處理小鬼，處理下屬，打理花園。
衛道點了點頭：“好。”
怨遙夜站在門口不遠處對衛道說：“雖然我會回去，但我也會過來，如果有事，随時可以找我，你可以挑一個日子，告訴其他鬼魂，你正式接替了鬼王的位置，雖然這不是什麽很有必要的事情，但儀式這種東西，有比沒有好，名正言順對你我都有好處。”
對枕寒流也有好處。
枕寒流應該不會希望自己身後之名毀于一旦。
雖然他的名聲并不怎麽樣。
但死後哀榮這種東西，說是給活人看，要是連給人看的東西都沒有，更可悲。
衛道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可以理解。
“良辰吉日……”
衛道把怨遙夜送到門口，頓了頓。
“我可以替你挑選，”怨遙夜對衛道笑了笑，“就當是你送給我平安扣的回禮。”
衛道如釋重負笑道：“好啊，謝謝幫忙。”
怨遙夜看了他一會說：“連其他的事情，我也可以幫忙。”
衛道想了想說：“那你可以現在就接手枕寒流的其他東西了。”
怨遙夜說：“你可以整理給我。”
衛道點了點頭。
怨遙夜離開了枕寒流的宮殿。
鬼仆靠近了衛道問：“大人？”
衛道說：“枕寒流雖然把你給我，但如果你不願意跟我離開冥界，我也可以想辦法解除我們之間的契約，畢竟，一開始你就是和他簽訂契約的，他已經沒有了，契約對你的約束力應該也下降不少。”
鬼仆點了點頭：“确實，契約對我的約束已經比一開始減弱許多，但是，我沒有打算要離開大人的意思。”
衛道看着他問：“你想好了？這種解除契約的機會可不多，你要是跟着我出去，生活不會和現在一樣。”
鬼仆笑了笑：“我想好了。”
衛道點了點頭：“你知道就好。”
衛道往門外看了一眼，回到客廳的沙發上，怔怔地對鬼仆說：“如果你之後改主意了，也可以過來找我，直接說，如果我的心情不錯，我不會對你怎麽樣，這件事不算困難，如果我的心情恰巧不好，可能對你發脾氣，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鬼仆站在沙發不遠處，恭恭敬敬說：“我不會離開的。”
衛道看了他一眼，笑道：“未來的事情，我們現在可說不準。”
你這麽信誓旦旦，以後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