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新婚
譚七彩此刻真的覺得十分奇怪,體內有一種十分懷念的感覺冒了出來,自己的父母早亡,她一個人過了好幾年的獨居生活,許久都沒有這樣被父母愛護、心疼的感覺。
譚相的這句話雖然簡單但是卻是實實在在地發自內心,戳中了譚七彩的淚點,她竟然覺得心髒一下子軟了下來,想好好地孝敬孝敬面前的這個面上布滿皺紋的老人。
“爹爹,雖然女兒有些事情不記得了,但是父女的情意依然在我的心中,”譚七彩抹了抹眼角的淚,“請爹爹放心,女兒今後一定會好好的。”
“好女兒。”譚相欣慰地點了點頭,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來,跟我說說這些日子怎麽過的,從你五歲之後,爹爹就沒有真正地跟你聊過天了。”
“嗯。”譚七彩點了點頭,從這個老頭身上感受到了一絲家的溫暖。
這邊溫情敘舊,另外一個人心中卻是十分不好受,計劃被打亂,目的未達成,偷雞不成反倒還蝕把米,譚展顏的心情非常不好。
她立刻找來自己在譚府留下的心腹,讓他們出去散布一些關于三小姐譚舒顏的消息。
她就不信,這個譚舒顏難道就是個不倒翁?越是推她越是有勁兒。
很快便到了傍晚,譚七彩跟譚相幾乎聊了一整天,簡單地吃過飯之後,譚相還有事情要處理,終于戀戀不舍地回了房。
從譚相的嘴裏譚七彩也得知了不少第一手消息,比如關于譚舒顏小時候的一些趣事,還有關于譚舒顏的娘親,究竟是何許人也。
她也終于了解到,為何譚舒顏會如此受寵,就算是犯了通奸的錯,都可以得到原諒,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原因其實很簡單,就是因為譚舒顏的娘。
譚舒顏的娘叫長孫月,是聞名京城的美女,性子溫婉、知書達理,和譚相青梅竹馬一同長大,情深義重,最後譚相如願地娶她為妻,她也成為譚府的正室。不過命運弄人,長孫月在生下譚舒顏之後便生了一場大病,最後醫治無效,病死了。
長孫月十分愛笑,笑起來溫婉動人,正是這笑容讓譚相日日思念她,于是便給女兒取名為譚舒顏,用以思念愛妻,也希望女兒能夠每日都開心快樂,長命百歲。
譚舒顏從小便長得與長孫月十分相似,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天真可愛,笑容甜美動人,譚相幾乎把整顆心都捧給了這個女兒。
至于另外兩個女兒,大女兒早夭,二女兒雖然也長得十分精致漂亮,卻總是不能跟譚舒顏相比。
譚相直接就将這些事告訴了譚七彩,讓她覺得有些尴尬,他絲毫不隐瞞自己的偏心,反而十分坦然,喜歡就是喜歡,沒有什麽可隐瞞的,他說,他不僅僅要讓譚舒顏明明白白地知道這一點,他也要讓其他人都知道,自己的寵愛,只能給譚舒顏。
這一切也是為了撫慰愛妻的在天之靈。
但是譚七彩總覺得,他的這種毫不避諱的态度,多多少少也成了造成譚展顏如今性格的罪魁禍首。究竟是好是壞,譚七彩也無權多說,只是長嘆一口氣,既是為了譚舒顏那傳說中完美無比的母親,也是為了譚展顏。
她是不知道長孫月是不是真的有那麽完美,但是陪伴在身邊的人,是永遠沒有辦法跟永遠離開人世的人一較高下的。譚舒顏正是沾了這個光,才能一直享受到譚相的寵愛。
譚七彩想着這一切,越想越是睡不着,天色已經不早了,月亮升至中天,照得滿廳鋪滿了月色,十分漂亮。
譚七彩披着罩衫打開了窗戶,趴在窗臺上看着夜色。
身世算是搞清楚了,司空雲想要利用自己的地方也算是完全清楚了。譚展顏并不受寵,對他來說用處并不大,譚相并不會因為這個女兒而為七皇子做什麽,但是譚舒顏便不一樣了。
光一個譚舒顏,便頂得上好幾個譚展顏。
譚七彩嘆了一口氣,以後自己可怎麽辦呢?照這樣發展下去,自己真的要将譚舒顏這個角色演一輩子了。
想到這裏,一陣涼涼的秋風吹過,譚舒顏吸了吸鼻子,覺得有點冷,關上窗子正準備回去休息,轉過身,卻被一個人攔住了去路。
“什麽事唉聲嘆氣的?”
“啊……”譚七彩吓得不由自主地叫了起來,卻被眼前的人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
“還是一驚一乍的。”司空雲皺着眉頭看着她,嫌她十分麻煩。
譚七彩看清了眼前的臉,這才舒了一口氣,心髒依舊跳個不停,一顆心怎麽也靜不下來。
“你還不是神出鬼沒的?吓死人了!”譚七彩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怎麽跟飛賊似的,不會白天走正門嗎?”
“麻煩。”司空雲簡單的一個理由,便讓譚七彩啞口無言。
“大半夜的,過來萬一被發現了怎麽辦,你這皇子的名頭還要不要了?”
“怎麽?還沒成為我的妃子,你就開始擔心我了?”司空雲似笑非笑,意味不明地看着她,這樣的眼神讓譚七彩十分不習慣,總覺得有些暧昧。
“你來有什麽事,趕緊說吧。”
譚七彩一副你不說我就要趕你走的表情,坐在床上抱着手肘看着司空雲,一點也不客氣。
“就這麽對你未來的夫君?”司空雲今日似乎十分開心,像是有什麽喜事兒一樣,竟然眼中帶笑,厚着臉皮坐在了譚七彩的旁邊。原本已經在床上熟睡的花花被司空雲的聲音吵到,一下子便驚醒了,爬起來瞪着司空雲,跳進了譚七彩的懷裏。
司空雲這樣的動作可算是把譚七彩吓了一大跳,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若不是認得他這副皮囊,譚七彩真要以為身邊的這個人是司空炎而不是司空雲。
“你今天怎麽了?”譚七彩驚訝地看着司空雲,手中摸着花花柔順的毛,安撫着它的情緒。
司空雲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譚七彩懷中的小家夥,随意問道:“怎麽還養了這個東西?”
“它叫花花。”譚七彩不滿地瞪了司空雲一眼,那眼神像極了花花,讓司空雲十分無語,果然什麽樣的主人養什麽樣的動物。
“我今天來其實是要告訴你一個消息。”司空雲收斂了面上的笑意,變得十分嚴肅,一時間氣氛有些緊張,弄得譚七彩也開始緊張了起來。
“父皇說,明日便可昭告天下。”
“說什麽?”譚七彩下意識地問道,話說到一半便覺得不太對勁,再看司空雲的眼神,已經是一片冰冷。
“我……想起來了。”譚七彩尴尬地笑了笑,見他面容嚴肅,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說,“不要這麽嚴肅嘛,放心吧,我不會忘記約定的。”
“那便好。”司空雲的面色稍微緩和了一些。
“不過,你确定要娶一個有可能犯了通奸之罪的女子嗎?”猶豫了半天,譚七彩還是決定說出來,她擡眼看司空雲的神色,他聽了這話之後,神情并沒有什麽波動。
“我決定下的事情,便沒有人可以改變。”司空雲語氣平靜,“而且,你覺得,當時我聽到未婚妻與小厮通奸的消息時會無動于衷,什麽也不查?”
“你……你竟然都知道?”譚七彩這回是真的驚訝了。
“我去江南找過你,可惜沒有找到,他們手腳太快。”司空雲說,“不然我也不會去小酒館找你。”
“哦……”譚七彩除了這個字,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原來,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些事,而且早就将一切都計劃好了。
她低頭沉默,心有些亂。
她站起來裝作看了看外面的夜色,說:“嗯,時候不早了。”
“你不問問我什麽時候過來娶你?”
譚七彩聽了這話才明白過來,原來他還要告訴自己這件事情,于是十分配合地開口問道:“你什麽時候過來娶我?”
司空雲有些無語,過了一會兒,似乎調整了一下情緒,才用十分冷淡的語氣回答道:“三日之後。”
“這麽快?”譚七彩驚嘆道。
“父皇決定的,三日之後便是吉日,下一個吉日要到一個月之後,就這麽定下來了。”司空雲倒是很耐心地解釋了起來。
“那便一個月之後再……”譚七彩一面說着一面擡頭,看到司空雲鐵板一般的神色之後,主動地掐斷了話頭。
“我是說……三日的籌備太倉促了,有太多東西需要準備,可能會來不及。”譚七彩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解釋一下,不過司空雲似乎對這個解釋十分不屑。
“你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司空雲十分果斷地說道,“這三日你只要乖乖待在這裏,等着我來就可以了。”
“哦……”譚七彩猶豫了一下,見他一副不容置疑的樣子,便還是聽話地點了點頭。
“那酒館的那兩個……”譚七彩當然沒有忘記這個,她和司空雲建立約定的關鍵部分——二狗、王嫂他們的安全,若是他們的安全他不能保證的話,那麽嫁給他也沒有任何意義。
“這個你不用擔心,不過那個叫二狗的……”司空雲話說到一半頓了頓,“似乎很想見你的樣子。”
譚七彩聽後一愣,腦海裏立刻浮現出二狗那雙單純烏黑而純真的眼睛,他現在怎麽樣了呢?頭上的傷也不知道好了沒有,有沒有繼續釀酒呢?
正想着,司空雲卻不滿地打斷了她的思緒,冷嘲熱諷地說道:“在想什麽?”
譚七彩沒看出他的情緒,只是問道:“他現在怎麽樣?”
“自己去看看便知。”司空雲扔下這一句之後便推開門從房間的正門走了出去,譚七彩見他這樣明目張膽,實在是替他擔心,趕緊追出門去想要替他把風,結果開門之後,只有一陣秋風拂過臉頰,他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他是人還是鬼啊……”譚七彩咽了口唾沫,覺得這些古人的功夫真的是太不科學了。
在門口站得渾身發冷之後,譚七彩才不甘心地回到了房間裏頭,将花花扔到一邊,抱着軟綿綿的被子蒙頭大睡。
譚展顏在那日之後便很快離開了譚府,雖然沒了她,但是譚七彩還是在譚府度過了忙碌的三天時間。這三天裏,她要學大婚之日要守的規矩,要試穿新裁的衣裳,還得跟譚相敘舊,時間可算是排得滿滿的。
三日很快便過去了,第三日清晨,譚七彩一大早便被譚府裏的小丫頭叫醒,一睜眼,天還沒亮。
“這麽早?”譚七彩還未睡醒,迷迷糊糊地就被拽去整理儀容。
洗漱、穿衣、梳頭、上妝……譚七彩自己不太會擺弄,所以全程就坐在梳妝臺前一動不動,穿衣服的時候伸伸手就好,上妝則閉眼就好,待一切都準備好,譚七彩睜眼一看,倒吸一口涼氣。
這還是自己嗎?果然人靠衣裝馬靠鞍,這麽一打扮起來,她簡直被自己的面容驚呆了。
太陽已經升起來了,聽人說,七皇子的花轎已經快到門口,她被人一路攙扶着走出門,頭飾發出清脆的響聲,還挺悅耳的。
這便是出嫁了。譚七彩心想,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這樣輕易地嫁給一個人。
人生世事難料,這個選擇,也不知是福還是禍。
一切都看天意吧。
譚七彩告別了一臉擔憂和不舍的譚相,低下頭,讓小丫頭替她蓋上了蓋頭,引她上了轎子。
眼前除了紅色就沒了其他顏色,譚七彩乖乖地待在轎子裏,不希望因為自己造成任何差錯。她聽說,自己雖然算是七皇子的側妃,但是因為種種原因,這一次的大婚,不管是規模還是排場,都要比譚展顏的那次大上不少,就連禮金和嫁妝,都比譚展顏要多出一倍。
她不知道譚展顏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是什麽表情,反正譚七彩知道之後是絲毫沒感覺到高興,她現在越是風光,就越是招譚展顏的恨,以後的日子便越是難過。
上了轎子之後,便是繞着京城轉一圈,撒喜糖和錢幣,将喜慶傳遞給全京城的老百姓。這也本是正妃才有的規矩,到了譚七彩這兒,一切便都有了意外。
譚七彩看不到外面的排場,坐在轎子裏面卻能充分感覺到外面的熱鬧,無論是鞭炮聲、鑼鼓聲,還是圍觀的人群,各種聲音交集在一起,混合成了一曲婚禮進行曲。
她在轎子上晃晃蕩蕩地坐了很久,也不知道外面究竟進行到哪一步了,只覺得又渴又累又吵,坐在裏邊實在不是一個好差事。
她盼着能夠快點結束,能吃口熱飯,喝口熱湯,暖一暖空蕩蕩的飽受折磨的胃,這時候耳邊卻忽然傳來一聲不和諧的聲音。
“這個譚家三小姐啊,也不是什麽好貨,知道她前些日子做過什麽事情嗎?”
“通奸啊!跟譚府的小厮!”
這句話飄過來之後,譚七彩精神一振,疲憊和空蕩蕩的胃完全不算是任何問題,腦袋裏的一根弦繃得緊緊的,連呼吸也不順暢了。
還是被傳出去了,這個消息沒幾個人知道,譚七彩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肯定是譚展顏傳出去的。
譚七彩希望事情不要鬧大,否則今天當真會混亂成一片。她閉着眼睛祈禱隊伍趕緊過去,不要再遇到這樣的人才好。
但是往往事與願違,譚七彩剛剛祈禱完畢,喇叭唢吶的聲音便一下子消失了,整條街道鴉雀無聲,比平日裏還要安靜。
一定是司空雲做了什麽……譚七彩真想掀開蓋頭沖出去,但是理智阻止了她,她現在出去也只是添亂罷了。
随後她便聽到了一個沉穩有力的聲音,這證實了她的猜想。
“剛剛似乎有人在讨論本皇子的妃子?”雖是問,人群裏卻是一片騷動,有兩個人似乎已經被随行的侍衛捉了出來。
譚七彩小心翼翼地将簾子掀開了一條縫,悄悄地看着外面的狀況。
果然,有兩個百姓被扔了出來,戰戰兢兢地跪在司空雲的面前。
“你們說了什麽,再說一遍。”司空雲騎在馬上俯視着那兩個人,他今日穿着黑色的袍子,上面飾着紅色的花紋和飾物,看上去神采奕奕,且十分英俊潇灑。
“不敢……”那兩人慌忙搖頭,連着叩首,額頭叩在地上沾了一片灰塵,樣子狼狽不堪。
“日後這種關于王妃的風言風語,本皇子不想再聽到,若是有人違規,本皇子自會狠狠處置。”司空雲冰冷的眼光掃過人群,然後輕描淡寫地對一旁的侍從說:“拉下去杖責四十。”
“是!”
人群靜谧一片,司空雲卻毫不在意,揮手示意隊伍繼續。喧鬧的樂聲再次響起,譚七彩的心情卻久久難以平靜。
譚七彩所了解的司空雲是一個十分低調的人,作為京城三絕之一,聞名天下,絕少會在百姓面前露出這樣的一面。
杖責四十,這懲罰可不是小打小鬧的,身子弱點的一不小心就會被打成殘疾,強壯點的,少說也得在床上躺個十天半月。
譚七彩坐在轎子裏擰着自己的衣角,糾結着要不要出去管這件事情。
雖然司空雲可能是因為在乎他自己的名譽才去管這件事,但是他能夠這麽做譚七彩還是十分感謝他的。
不過如此嚴厲地對待這些平民百姓,就怕他七皇子長期建立起來的聲望會就此毀于一旦。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只是一味地堵塞反而會适得其反。
譚七彩正糾結着,便聽見外邊傳來了那兩個人慘叫着被拉走的聲音,大婚的喜慶氣氛被破壞殆盡,百姓們或多或少都有些惶恐,這樣下去只會是兩敗俱傷。
一想到這一層譚七彩便覺得腦袋一熱,一只手掀開轎簾一只手将腦袋上的蓋頭扯了下來,直接就沖了出去。
她的這一舉動讓幾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新娘掀開轎子自己跑出來,還主動地揭開了蓋頭,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這個譚家三小姐倒還真是“與衆不同”。
若是放在平時,大家鐵定已經讨論成一窩蜂了,可是七皇子現在還在氣頭上,氣氛僵持不下,誰也不想步剛剛那兩位的後塵,所以也都乖乖地閉上了那張八卦的嘴巴,不敢當面讨論。
譚七彩出來之後,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平息了一下胸腔中的緊張感,擡頭看着司空雲,司空雲也在這時順着衆人的目光朝身後看去,看到了自己的側妃正抓着蓋頭妝容嬌豔地站在衆目睽睽之下瞪着他,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些。
“夫君……”硬着頭皮叫出這一聲之後,譚七彩立刻開始後悔自己這麽貿然出來。
臺詞還沒有編排好,這可怎麽辦……她用求助的眼神焦急地看着司空雲,用眼神孤零零地表演了半天,他卻是絲毫不予理會,過了一會兒,才淡定地問道:“愛妃何事?”
總算是有了個臺階下,譚七彩終于松了一口氣,說:“夫君,今日是大喜之日,何必為此而動怒?”說完她讨好地朝司空雲笑了笑,示意他放了他們,希望他能夠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
“本皇子能夠娶到如此大度的王妃,可真是三生有幸。”司空雲似笑非笑地看了譚七彩一眼,雖然那表情十分可氣,不過他還是十分配合地讓侍衛們放了那兩個亂嚼舌根的老百姓。
“走吧。”司空雲吩咐道。
譚七彩很自覺地自己鑽進了轎子,乖乖地蓋上了蓋頭。
隊伍重新啓程,喇叭唢吶重新開始演奏起來,鮮花的花瓣繼續往外撒,喜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又全部回來了,只是民衆們卻再也不敢在下面亂說話了。
那兩個人已經被吓得一身冷汗,朝着司空雲慢慢遠去的身影深深地叩首,說:“多謝七皇子!”
從此七皇子威嚴的形象在人們的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人們記得最清楚的,還是掀開蓋頭走出轎子的那位漂亮的王妃。
果然是豔絕天下!
這天之後,關于譚舒顏和七皇子的話題在民間傳得火熱,兩人的故事的各種版本都出現了,深得人們的喜愛。
繞城“示衆”之後,譚舒顏終于被人擡進了七皇子府,繁複的禮節将她折磨得筋疲力盡,司空雲全程默不作聲地陪在她身邊,什麽話也不說。
譚展顏先過門,且又是譚舒顏的姐姐,所以當之無愧是正妃,譚舒顏為側妃,姐妹倆共侍一夫,在古代可以算作是一段佳話了。
但是譚七彩卻絲毫不感到高興,今後的日子會是怎樣,她似乎可以從譚展顏的眼中看到自己的未來。
譚七彩從早上起床就只喝了一口水,一直到傍晚的時候,還是粒米未進,肚子已經餓得有些麻木了,整個大婚的流程才差不多結束。
心理上的壓力加上身體上的疲憊,讓她感覺十分不适,被丫鬟牽進洞房之後,她關上房門,拽下蓋頭,摘下頭飾便直接倒在了軟綿綿的婚床上。
入目皆是喜慶的紅色,譚七彩的心情卻一點也歡喜不起來。
外邊的人聲依舊嘈雜,房門關上之後,嘈雜的聲音變得模糊不清,催人睡眠。
譚七彩躺在床上發呆,便覺得一股倦意朝她襲來,她緩緩地閉上眼睛想稍微休息一會兒,沒想到直接睡着了,這一睡便睡到了月上梢頭。
府裏已經安靜了下來,譚七彩慢慢地睜開眼睛,困意卻絲毫未減,睡了一覺身子好像更酸了。她揉了揉眼睛,抱住床上的被子,再一次睡着了。
沒過多久,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門口有丫鬟的聲音:“殿下,您來啦,新娘子好像睡着了。”
“你們下去吧。”司空雲的聲音。
譚七彩翻了個身,繼續睡。
司空雲走進房間,關上房門,轉身一看,譚七彩穿着大紅色的婚服躺在床上,蜷成了一團,睡得正酣。
他放輕了步子走近她,坐在床沿上,微微俯下身子,細細地觀察她。
譚七彩正在睡夢中,隐隐約約地聞到一股酒味兒,她眉頭微微一皺,連帶着餓了一天的肚子也開始“咕嚕咕嚕”地亂叫一通。
她揉了揉眼睛,想爬起來找點吃的再繼續睡,沒想到睜開眼睛一轉頭,一張臉就懸在自己的正上方。
她驚得一跳,頓時睡意全無,吓得立刻坐了起來。
“你你你你……”剛剛睡醒,她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
“我怎麽了?”司空雲依然淡定地坐在床邊看着她,臉色微紅,一看便知是喝多了酒,他嘴角帶着笑意,一反往常的冷淡,溫柔地問道,“睡得可舒服?”
“還行。”譚七彩點了點頭,“馬馬虎虎吧。”
“這可是最好的房間。”司空雲瞄了她一眼,以示不滿,“馬馬虎虎?”
“非常好!”譚七彩瞬間改口,并且十分有良心地道了謝,“謝謝你殿下,請問有沒有吃的,我快餓死了。”
“桌上有。”
譚七彩立刻穿鞋下床,抓着厚重的婚服下擺跑到桌前,定睛一看,果然擺放了不少糕點水果,小菜點心,甚至還配了一壺酒和兩個杯子。
譚七彩強迫自己無視那一壺酒,抓起桌上的筷子就開始吃了起來。
肚子已經餓得沒了感覺,香噴噴的糕點一下肚,卻又喚醒了沉睡的胃,譚七彩越吃越有胃口,很快便解決了桌上的一大部分食物,吃到半飽的時候她才發覺司空雲依舊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地看着自己,忽然感覺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客氣地問道:“過來一起吃?”
司空雲十分配合地踱着步子走了過來,在她的身邊坐下,臉上的醉意越來越明顯。
譚七彩一面吃一面看着他,心中倒是有幾分好奇,他若是醉倒了,究竟會是什麽樣子?她瞄了瞄桌上的那壺酒,心想,不知道這麽點夠不夠。
“你可知道,你的名頭已經傳遍大江南北了?人人都知道我有個自己揭開蓋頭跑出轎子的新娘子。”司空雲看着譚七彩,微微笑了笑,“我也真是佩服你。”
“我那不是無可奈何、被迫出來的嗎?”譚七彩一面吃着糕點一面跟他閑聊,“我要是不出來,你肯定會将那兩人打傷,傳出去別人就會覺得,你七皇子兇惡殘暴、不可理喻。”
“這麽說,你為了我才這麽做的?”司空雲反問道,“我還要感謝你是吧?”
“那當然。”譚七彩笑了笑,覺得今天的司空雲還挺好溝通的,心想是不是喝得越醉他便越是溫柔?
司空雲搖了搖頭,仿佛是見她吃得那麽香,自己也便不甘寂寞,主動抓過桌上的酒,給自己倒了一杯,順便還問了問譚七彩:“喝不喝?”
“不用了。”譚七彩連連擺手,她現在已經很清楚自己喝醉之後會變成任人宰割的醉鬼,所以一丁點兒酒也不敢沾。
司空雲也不勉強,喝了一口,不滿地咂咂嘴,說:“怎麽不是苦艾?”
譚七彩湊過去一看,聞了聞,發現是自己釀的尋常白酒。
“将就着喝吧,以後府裏釀酒的事兒就交給我。”譚七彩拍了拍胸脯道。
“嗯。”司空雲滿意地點了點頭,将酒杯裏的高酒精含量白酒一飲而盡,帶着微微的醉意贊嘆說,“味道也還行。”
于是兩人一人掃蕩食物一人專注喝酒,一來二去,桌上只剩下了殘羹剩飯,酒杯也變得空空如也。
“哎呀,忘了一件事。”司空雲已經醉了七八分,面容也變得紅紅的,看上去還有些可愛,他拍了拍桌子,把譚七彩驚得差點噎着。
“什麽?”
“合卺酒啊。”司空雲一面說着一面從桌上摸索出另外一個酒杯,臉上帶着笑意,将剩下的酒倒進酒杯裏,滿當當地遞給譚七彩,“來,喝了它。”
“交杯酒嗎?”譚七彩看了他一眼,雖然想拒絕,但還是接過了酒杯。
“交杯,這個新名字也不錯。”司空雲像是徹底醉了,笑得像個孩子,“來。”
譚七彩見他難得這麽高興,倒是不忍心拒絕他,只得端起酒杯,兩手相繞,輕輕地抿了一口酒。
火辣香濃的白酒味道流入譚七彩許久未碰過酒的嘴巴裏,味蕾一下子全部都蘇醒了過來,那香醇的味道讓她久久緩不過神來。
真是太好喝了……譚七彩幾乎要流出淚來,她多麽希望回到以前的體質,千杯不倒,別人喝酒傷肝,而她的身體似乎對酒精一點反應都沒有,從來沒有醉過。但是現在卻成了一個完全相反的狀态,她不僅僅是沾酒就醉,而且這些症狀好像有點酒精過敏。
真是嫌棄這個身體啊。
譚七彩收回自己的手,看了看酒杯裏的酒,極力地控制着自己想把這杯酒一飲而盡的欲望。
“合卺酒也喝過了,你,從此以後就是我的妃子。”司空雲的眼神有些迷離,霧蒙蒙地看着譚七彩,眼中帶笑。
譚七彩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開心,不過有些人喝了酒就要睡覺,有些人喝醉了會發酒瘋,有些人會變成話唠……每個人的表現不同,一般都會變得很反常。
難道這個司空雲是平日裏笑得太少,一喝醉就會傻樂?
這倒是個不錯的解釋,譚七彩看着司空雲紅撲撲的臉蛋,不禁也笑了出來,點了點頭說:“是啊,這下你滿意了吧。”
司空雲只是看着譚七彩不說話,眼眸燦若星空,比平日那冷淡的眼神更加讓人心動。
譚七彩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于是扭過頭,趕緊轉移話題:“時候不早了,該休息了。”
“嗯。”司空雲表示同意,站起身來,有些搖晃地走向婚床。
譚七彩一愣,追上他的腳步問:“你這是去哪?”
“睡覺。”司空雲指了指床,好像這是理所當然的。
“你……睡那裏,那我睡哪裏?”她猶疑地看了看房間,除了那張床以外,就是幾個硬板凳,根本沒法睡人。
“當然是睡床啊!”司空雲酒意越來越濃,他繼續邁開腳步來到床邊坐了下來,拍了拍自己身邊的被子,說,“這裏!”
譚七彩臉一紅,又氣又急地說:“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只是假裝成婚,并不會睡在一起嗎?”
“哪有夫妻不睡在一起的!”司空雲皺了皺眉,擡起眼皮醉醺醺地看着她,有些不滿,“快點過來。”
“不行!你喝醉了,記不得之前說的話了嗎?”譚七彩幾步向前,來到他的跟前,十分氣憤地說,“你說話不算話,不行,要不你去給我安排一個房間,要不你出去……”
“今晚一定要睡一起。”司空雲卻依然不肯答應她的要求,臨時變卦起來,“別啰唆了,又不是沒一起睡過。”
聽了他的話譚七彩頓時想起在張大夫家裏度過的那難熬的一晚,不知道是酒意還是害羞,她的臉龐變得越來越熱。
“你這是不講信用,我……”譚七彩正要跟他好好理論一番,但是卻被自己身體發出的尴尬聲音打斷了。
司空雲奇怪地擡起頭看着她。
“看什麽……看。”譚七彩瞪了他一眼,“沒見過人……打嗝啊!”
剛剛似乎吃得太快了……
“哈哈哈哈……”司空雲看着她哈哈大笑,眉眼舒展開來,眼睛眯成了一條月牙,看上去又可愛又陽光。
譚七彩被這個笑容震驚得有些呆滞,有沒有搞錯,對事事都冷淡的司空雲,竟然會因為自己的打嗝而笑成這樣?是真的喝醉了影響到了智商嗎?
想得入了神,忘記了抑制自己打嗝的聲音,譚七彩打了個大大的嗝,聲音傳遍整個房間。
司空雲更是笑得停不下來,幾乎笑出了眼淚。
譚七彩無語地看了他一眼,跑到桌子旁邊去喝水,倒了倒茶壺卻發現,裏面已經沒有水了。
不好意思出去讓丫鬟去拿,她看了看酒杯,端起來稍微喝了一口。
辛辣的酒液剛剛順着喉嚨流下去,譚七彩就又打了一個嗝,根本就抑制不住啊!
她扔掉酒杯,氣憤不已。
“想不打嗝嗎?我有個辦法。”司空雲終于笑累了,朝着譚七彩招了招手,“過來,我教你。”
“什麽辦法?”譚七彩不太相信地看着他。
“你信我,這個方法很有效的。”
司空雲的眼睛裏裝滿了真誠,雖然眼角還有剛剛笑出的淚花,但是表情卻是從未有過的人畜無害。
譚七彩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他,一面打着嗝一面走到他的面前,說:“什麽辦法。”
“坐下,我幫你。”司空雲将她拉到身邊坐下,然後俯身看着她,嘴角有明顯的笑意,“想不打嗝,這個方法是最好的……”
“所以快……”譚七彩驚得瞪大了眼睛。
司空雲忽然低頭,兩人雙唇相貼,司空雲那帶有酒意的有些微涼的嘴唇與她的緊緊地貼在一起,一股酒氣撲面而來,夾雜着司空雲身上原本便有的淡淡的清香味。
譚七彩的腦袋好像轟的一聲爆炸了,酒意順着這個陣勢上了臉,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被點燃了,渾身發燙。
他……他竟然……
腰被輕輕地摟住,越來越緊,他的身體很燙,那溫度透過衣物傳遞到了譚七彩的身上。
他竟然做出這樣的事!虧自己這麽信任他,還當他真的是幫自己治打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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