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修)
自打葉瑤枝成功複原了手搖縫紉機,又畫出了連東家都贊不絕口的工藝圖紙後,他們姐弟在迎祥裁縫鋪的人緣上漲了一大截,每天見到的人個個都是慈眉善目的模樣。
葉瑤枝過去見慣的是冷嘲熱諷、颠倒黑白的葉家村村民,一下子見到這麽多好人,突然有點不适應。
葉瑤枝和葉昭清早早都得了大掌櫃張先章的提點,對東家給的賞賜以及東家讓大掌櫃帶來的問候與承諾只字不提。
“小枝、小清,你們現在是奇貨可居,總有些人會将歪心思打到你們身上。”
葉瑤枝當即就聽懂了張先章話裏的意思,微微一笑道:“當日若不是大掌櫃心善給了我一個機會,我也不可能早早卸下心頭重擔,您放心。”
葉昭清跟着拍胸脯保證:“我聽阿姐的!”
姐弟兩毫不猶豫的表态的确讓張先章感動,但素來愛操心的性子與對東家知遇的一片忠心讓他惹怒朱多說了兩句。
“那些沒良心的東西聞到一點腥臊就忘了東家的好,盡做些吃裏扒外的事情!”
葉瑤枝認真聽着他說話,心裏想着大掌櫃剛剛憤憤不平的樣子像是在為東家打抱不平。
想到這裏,葉瑤枝便覺得東家應該是個好人,畢竟只有好人才會得到善人的真心擁戴。
……
張先章的提醒讓姐弟兩心裏有了個數,而事情的發展也正像他預料的發展着。
自從迎祥裁縫鋪裏有人成功複原了手搖縫紉機的消息傳出去之後,連裁縫鋪裏也有些人心浮動,不少人明裏暗裏對葉瑤枝示好或引誘,都想要從她這裏再得到一份圖紙。
他們不僅選擇從葉瑤枝這邊下手,也沒有放過欺騙葉昭清。
對于這些不壞好意的人,葉瑤枝使出了“太極”功夫,而葉昭清則是“一問三不知”。
葉瑤枝和葉昭清畢竟是小孩子,還是大掌櫃重點關注的對象,大部分人試了兩三次,見沒什麽效果就消停了,只有一個叫周萍的女人锲而不舍。
周萍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在迎祥裁縫鋪幹了三年的裁縫。
向來習慣于“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葉瑤枝很快就打聽清楚了與周萍有關的事情,就像她和小清一樣,周萍是因為大掌櫃的好心才有幸進入裁縫鋪幹活的。
不僅如此,周萍當年身邊還帶着一個身患重病的兒子,倘若不是遇見了大掌櫃,只怕早就病死或凍死在大雪紛飛的冬夜裏,現如今她兒子的病早已痊愈了不說,還因為大掌櫃的介紹,得到了一份在酒樓的生計。
正是因為有張先章的仗義相助,周萍母子二人才能在偌大的紹雍城落腳。
葉瑤枝覺得做人就算做不到“知恩圖報”,也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去損害恩人的利益,但是周萍顯然不是這麽想的,因為葉瑤枝與葉昭清的“油鹽不入”,周萍這幾日顯得越發的着急,連對他們說話的語氣也變惡了不少。
“小清,你不要單獨跟周萍接觸,盡量和工頭或掌櫃呆在一起。”葉瑤枝盡心盡力的叮囑自己的弟弟:“周萍說的字你一個都不能相信,掌櫃和東家都是我們的恩人,我們不能做背信棄義的小人,如果她逼你,你揍她罵她都行,能鬧多大的動靜都行,當着所有人的面扒下她的畫皮,沒有人會站在她那一邊。”
葉昭清拍着胸脯重重點頭,牢牢把葉瑤枝的叮囑記在了心裏:“阿姐你放心去考試,一切有我在,掌櫃和東家賞了我們那麽多銀子,解決了我們的後顧之憂,我連感激都來不及,才不會讓要害他們的人得逞!”
“好孩子!”葉瑤枝忍不住摸了摸葉昭清的腦袋。
“阿姐,你別摸我腦袋!”葉昭清嘟起了小嘴巴道:“我會長不高的。”
“等你長高了我就摸不到了,總得趁現在先過過瘾。”
葉瑤枝跟葉昭清開起了玩笑,兩姐弟有說有笑的,一點兒都沒有即将參加一江學府入學考試的緊張感。
徐妍坐院子的另一邊收拾着自己的東西,心裏感慨萬千,從前人人都羨慕她生了一個好女兒,她不屑一顧,覺得女兒再好遲早也是別人家的,根本就靠不住。
可是現實狠狠的抽了她一耳光,在她把一切都搞砸了之後,是葉瑤枝一點點的把破碎的生活粘合了起來,給了她一個依靠,給了她一個可以向往的未來。
徐妍想到前一陣子還在發瘋發癫的自己,內心一陣羞愧,又想到完全不想出去幹活的自己,更是覺得擡不起頭來,在她真正進入了繡坊,接觸到了無數像她一樣的人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心比針眼還小,所以才把一丁點微不足道的小事看得比天還大。
屋外的敲門聲響了,是曾翠翠來接葉瑤枝去參加一江學府的入學考試。
“小清,我們也走吧。”徐妍招呼自己的兒子。
“好。”
四個人一塊兒走出了家門,這段時間,葉瑤枝和葉昭清已經和源頭巷的鄰居們搞好了關系,見到了人都會嘴巴甜甜的主動問好,平日裏見人在搬東西摔跤了什麽的都會主動幫忙。
葉瑤枝和葉昭清的熱心主動自然而然的為他們家收獲了好人緣,所以這裏的生活遠遠比徐妍想象的要輕松得多。
心事放下之後,徐妍的氣色就比之前好了許多。
他們四人在走出活水街之後分了兩條道走,徐妍帶着葉昭清去鬧市的店鋪裏做工掙錢,曾翠翠帶着葉瑤枝去一江學府參加入學考試,倘若順利通過,葉瑤枝自明日起便要住在一江學府了。
曾翠翠為了給葉瑤枝鼓勁兒,特地穿了一身喜慶的衣裳,越發襯托出她的漂亮和過人的氣質。
為了早些趕到一江學府,曾翠翠直接雇傭了一輛馬車,等馬車開始動了,她便問葉瑤枝:“小枝,你現在緊張嗎?”
葉瑤枝仔細的感受着自己的情緒,過了片刻之後才回答道:“有一點。”
看到葉瑤枝這個認真的模樣就讓曾翠翠樂呵,因為這就是葉瑤枝獨有的習慣,哪怕是再簡單的問題,葉瑤枝也要認真思考過之後才會給出答案,對于親近的人,葉瑤枝是從來不會敷衍的。
葉瑤枝不僅告訴了曾翠翠自己緊不緊張,還把緊張的原因給分析出來了:“我寫字的速度太慢,字也很醜,這些天也沒有多認識幾個字,多背幾首詩詞,所以……”
“小枝,你已經是我見過的理解力、記憶力、動手能力都最強的學生了。”曾翠翠認真的對她說道:“你現在只是因為接觸的時間太少了而已,尤其是寫字這一塊,你才剛剛接觸而已,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嗯。”
葉瑤枝點點頭,可還是很惆悵。
“好啦,學習這種事情,功不在一時,而在長久。”曾翠翠看葉瑤枝小臉上的眉頭皺起,心裏覺得她可愛,聲音也放柔了一些:“等你進入一江學府,有了先生們的教授,進步是很容易的事情。”
“現在的你是一張空白的宣紙,而空白的宣紙意味着無限的可能。”
曾翠翠的話剛剛說完,馬車夫就提醒她們已經到站了,曾翠翠第一個走下馬車主動付了錢,這才讓葉瑤枝下車,還叮囑她下車的時候小心一些不要崴了腳或摔跤。
葉瑤枝穩穩當當的落在了地上,這是她第一次到一江學府來,不由得看入了迷。
遠處的同君樓廊檐飛角,近處的風月湖波光粼粼,綠柳紅花環繞周圍,而有着大大的門和大大的匾的“一江學府”四個大字,堪稱絕代風流。
直到看到“一江學府”四個大字,葉瑤枝的心髒才急迫的跳了起來,她突然感覺天空中灑下來陽光太過耀眼,刺得眼睛生疼,在蒙蒙霧氣裏,她好像看見了阿爹在向自己招手。
一首七言絕句被刻在學府大門兩側的桃符上。
葉瑤枝曾在曾翠翠給自己的書本上見過這首七言絕句,如今看到它被刻在桃符上,挂在一江學府匾額的兩側,又是另外一番心情。
看着桃符上的字,葉瑤枝忍不住跟着字念了出來。
“古人學問無遺力,少壯工夫老始成。”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第一次接觸到這首詩的時候,葉瑤枝便感覺到它有一股力量,而現在,她親眼見到了這首絕句背後沉甸甸的分量。
曾翠翠在葉瑤枝發呆的時候,已經向守門的護衛出示了萬游當時給自己的考試貼。
“小枝,你準備好了嗎?”
葉瑤枝又看了看“一江學府”四個大字,深呼吸一口氣,點頭道:“我準備好了。”
曾翠翠笑着招呼她:“走吧。”
“好。”
葉瑤枝一步一步的邁上臺階,跨過一江學府的大門,跟着曾翠翠和護衛一起進入了一江學府的大門,一塊巨大的石頭如屏風一般隔開了院子內外上面還寫着八個大字,卻不是葉瑤枝全部都認得的。
這激發了葉瑤枝的好奇心,她忍不住問道:“翠姐姐,這上面寫的是什麽?”
曾翠翠看了看那塊大石頭,這塊大石頭在曾翠翠來一江學府借讀之前就有了,幾經風雨磨砺,依然巍然不動,就像一江學風一樣,在成立之後,便見證了一次次的風雨,又培育出一批批的學子,一直都在這裏。
“秉節持重,德厚流光。”曾翠翠指着大石頭上面的字,一個字一個字的念給葉瑤枝聽,并說道:“這是一江學府的第一位校長的筆記,也是他對每一位學子的殷殷期盼。”
葉瑤枝自己又念了兩遍,把這八個字的模樣記在心裏,準備以後好好學學這八個字是什麽意思。
繞過大石頭,這才算到了學府裏頭,當看到裏頭的景色的時候,葉瑤枝的第一個念頭是:“這學府比別人口裏的園林還漂亮。”
越往裏走,越能聽見讀書聲和教書聲,直到聽見了這樣的聲音,葉瑤枝才确信自己真的沒有在做夢。
正當她好奇的望向一間間坐滿了人的屋子時,帶路的護衛帶着他們轉了一個彎兒,繞到了一個小院裏,站在一間屋子前說道:“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