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公主與騎士

黎厭無視布裙女孩的眼神,寒聲道:“我問,賀老師去哪兒了?”

這麽多人中總有一個是知道的吧。

不說便都不讓走,幹脆今晚都曠工。

反正他的名聲也壞了,不在乎這些。

室內一片安靜,沒一個人敢理他。

好半晌,

談歲從人群裏朝黎厭走過去。

柚姐沒攔住她,就硬着頭皮跟她一起。

總不能眼睜睜歲歲一個小女孩被人欺負了去。

黎厭看着談歲離他愈近,微皺了下眉。

同學一場,她若是走,他攔還是放?

她柔柔弱弱,跟菟絲花似的,要是攔了她,她哭怎麽辦?

所幸談歲沒讓他為難。

談歲提着裙擺站他面前,“我剛才說了,你沒聽到。”

女孩聲音軟軟的,眼神幹淨無辜。

黎厭心思一晃,忍不住說:“你再說一遍。”

怕吓到她,他聲音都和善不少。

談歲仔細思考該把哪句話再說一遍,想了會兒,認真地說:“賀老師換了化妝間,新的化妝間設在儲物間裏。”

聞言,黎厭眼神冷了下來。

竟然為了防他不惜跑到儲物間裏。

呵。

他輕嗤道:“儲物間在哪兒?”

談歲咬了咬唇,終于下定決心,說:“我帶你去吧。”

黎厭:“好。”

柚姐聽的都傻眼了。

我跑過來護着你別被欺負,你居然要單獨跟別人走?

你真當你長得可愛,這世界所有人就都會對你溫柔嗎?

見談歲要走,柚姐趕緊伸手拉她,“不行!”

談歲回頭,唇角彎起,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柚姐,我等會就回來了。”

見她執意如此,柚姐喪氣,“那好吧。”

拍的是古裝戲,

談歲演的是小公主。一身公主裝扮,粉色刺繡腰封掐出細腰,走起來提着裙擺哼哧哼哧的,瞧着又軟又笨。

黎厭眼睫一掃,佯裝淡定地伸手提起她的裙擺。

裙擺一輕,手裏落了清閑,談歲還有些不适應,搓了搓掌心,幹淨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黎厭。

這樣看起來更像個軟糯無邪的小公主了。

黎厭別開臉,避開她那無意卻又勾人的眼眸。

布裙女孩皺眉思量片刻,站出來喊住黎厭,“這位小同學,我對這裏更熟,就由我來給你帶路吧。”

黎厭完全沒理會,對談歲道:“走吧。”

沒人看見,布裙女孩看着那幕跟上世紀畫報似的場景,兩眼發直。

男孩肩寬腿長,可此刻,步子有意順着女孩走得穩且慢。卷起女孩累長的裙擺提起走在後面。

就像騎士在虔誠守護他的公主,不舍讓公主裙擺沾惹一絲塵埃。

那可是賀老師家的小公子!

不論品行,樣貌可是個頂個的好,放娛樂圈那也是絕不遜色于當紅小生的。

如果走紅毯時,有這樣的人幫她提裙擺,她還用花錢買熱搜嗎?

光靠這位漂亮小同學提個裙擺,她絕對能紅好一陣子。

布裙女孩急得跑過去攔住路,“我給你帶路,談歲,起開。”

說着,對談歲使眼色。

談歲不明所以,但應了。

她點點頭,轉身欲走,裙擺還在黎厭手裏,他捏得緊,她走不脫。

黎厭掃布裙女孩一眼,眼尾勾起冷意,“說吧,有什麽要求?”

短短時間內态度變化這麽大,必有所圖吧。

布裙女孩眼睛亮了,“我帶你去找賀老師,我走紅毯的時候你也幫我提裙擺,可以嗎?”

“不可以。”

黎厭輕嗤一聲。

見談歲在發呆,他一手拎裙擺,一手扯着她腰封,強制帶她離開。

邊走邊想:也不知道她是吃什麽長大的,瘦的跟猴兒似的,腰那麽細,他都沒敢扯得太用力。

月挂中空,有一圈淡淡的光暈。

月色給少年冷寒的面龐鍍上一抹柔和,少年低頭看着被燈拉長的身影,出神。

每次賀老師進組,他都不管。除非聽到什麽風言風語,看到什麽圈內爆料,才會找人去查實。

起初等待結果期間,他還會抱有幻想,希望只是謠傳。後來,慢慢的,也不會抱有期待了。

不抱期待才不會失望。

談歲也低着頭,踩影子。

她和黎厭的影子相交時,一時不知道要踩哪裏了。

黎厭發覺,扭頭看她,待她走到跟前,伸手提了下她的衣領,

“走快點。還有,不許踩我影子。”

談歲撇嘴,“我踩影子,又不踩你。”

“不是我的影子?”

“是。”

“我不能踩,我的影子也不能踩。”

“哦,好吧。”

瞧她還有些不情不願的樣子,黎厭有些想笑,遂故意問道:“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

談歲回答的委委屈屈,聲音悶極了。

又委屈了啊?

黎厭好笑地說:“賀老師換化妝間就是為了躲我,你還給我帶路,不怕被罵啊?”

他嗓音裏壓着笑,語氣誘哄,等着看她怎麽回答。

“啊?”

談歲腳步一頓,顯然之前沒想到這一層。

黎厭抱臂看她,做好了她要是跑,他就把人拎回來的打算。

誰知道小姑娘很乖,受完驚吓後又接受了這個令人難過的事實,繼續給他帶路。

他納悶,“膽兒這麽大,不怕被罵?”

“怕。”

小姑娘甕聲甕氣地回答。

“……”

就知道你膽兒小。

“但我說過給你帶路,就不能食言。”

“喲,還挺有契約精神。”

談歲嘟囔,“要是沒有契約精神,我早跑了。”

她掙錢,錢歸養父母,被逼着簽合同進組,一紙契約在,她就算再想專心學習也不能扔了合同不管。

她打算,把這部劇的戲份拍完,後面養父母私自代她簽的合同,一律不管了。

對,就這樣。

黎厭不知道談歲嘟囔了啥,說完還攥緊拳頭給她自己打氣,怎麽看着有些可愛?

談歲:“你找賀老師幹什麽?她為什麽躲你?”

看來她昨天人在劇組,但對事情一概不知,黎厭決定給她普及普及,讓她知道她給自己帶路是個多麽錯誤的選擇。

“賀老師是我母親。我打了導演。就在昨晚。”

每一句話都是驚雷,在談歲耳邊炸響。

談歲驚得久久沒緩過神來,連前面的路燈杆都沒注意到。

黎厭趕緊伸手把她拽到另一邊,嫌棄,“至于嗎?”

談歲艱難扭頭看他,确定他沒在開玩笑。想了半天,道:“我記得你昨晚你手流血了。”

副導演只說黎厭打人刀柄對人,但并未說挨打對象。

沒想到,挨打的是導演啊。

那,賀老師的兒子為什麽要打導演?

她使勁想想不明白,決定不糾結這個問題了。

過了會,談歲又說:“你和導演打架,你輸了。”

是陳述句。

黎厭睨她,“我沒輸。”

“你受傷了,但導演沒有。”

“那又怎樣?”

“打架這事兒,誰受傷誰輸。所以,你輸了啊。”

“???”

聽着她這理所當然的語氣,一本正經的給他講為什麽是他輸,黎厭只覺得匪夷所思。

不懂她的邏輯。

從來沒人跟他說過:他輸了!

這三個字從沒在他的世界裏出現。

打架從來是他把人打趴,成績他也能甩人千裏。

輸是什麽意思?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黎厭擰眉,

女孩子的邏輯,奇奇怪怪,搞得好像她打過架一樣。

沒打過架的人,沒資格和他說這些。

怕他不信,

談歲說:“十歲那年,有兩個小朋友搶我的飯,弄亂我的床,我去跟院長嬷嬷說。院長嬷嬷就批評她們。

她們晚上不睡覺,圍毆我,我跳窗逃,摔得一個星期走不了路。

後來,我鼓起勇氣要打回去,結果一人難敵倆,反被打。還好我只是身上淤青,院長嬷嬷看她們胳膊花了,宣布:我打架打贏了。

我真的贏了,我比她們先離開的。”

我比她們先離開孤兒院的。

她在強調那件事是她贏了,無論以多大的代價贏的。總歸是她贏了。

說這些的時候,她杏眸透亮,眼中蘊着星光,臉上笑盈盈的,絲毫不見難過。

仿佛這件事情于她而言只是過去,她毫不在意,倒顯得聽的人過于感傷。

黎厭煩躁地扯了扯書包肩帶,生硬地“哦”了聲。

算是勉強接受談歲這令他難以理解的邏輯了。

小姑娘更開心了,“好久沒去看院長嬷嬷了,也不知道她想我了沒。”

“院長嬷嬷是誰?”

“希望之家的院長,她人可好了。”

“希望之家…你是孤兒?”

“對。”

“陪你上綜藝的那對夫婦是……”

“養父母。”

黎厭沒忍住低聲說了句髒話,“那他們還在鏡頭前自稱是親的?”

談歲愣了下,沒想到黎厭會直接問了出來。

其實這事她也持反對意見,并要求後期修改字幕,但是拗不過養父母,只好算了。

恐怕現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是她的親生父母。

想到這裏,她有些失落。

不知不覺到了儲物室,

進去前,黎厭伸手摸了下談歲的腦袋,別扭的安慰:“都過去了。”

以後只會是好的。

談歲意外地擡頭看他,眸子亮晶晶,反應卻呆呆的。

黎厭嫌棄地收回手,“走吧走吧,免得賀老師發現你,你被罵。”

“好。”談歲麻溜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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