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哄騙

乍進儲物室,還以為真的只是個存放道具的地方。若不是談歲提前告訴他了,恐怕他還真找不到這兒。

進儲物室往裏走,置物架旁邊有一扇門,門上貼着A4紙,紙上大大的專用化妝間五個字。

黎厭嘴角噙着冷笑,推門而入。

談央正在裏面和賀老師讨論劇情,導演捂着被打腫的臉坐在沙發上,黑着臉聽着。

聽到開門聲,衆人齊齊回頭看去。

空氣霎時凝固了。

黎厭對衆人臉上的敵意恍若不見,掃視一圈看見賀佳,方才放松下來。

他走到賀佳的化妝臺前,居高臨下看着坐在賀佳身邊的談央。

談央皺眉,給他拉了張椅子,“下來坐。”

不想離這位二世祖太近,談央下意識要走,聽到黎厭的問題後,本站起來又坐了回去。

打黎厭進來,導演的目光就牢牢鎖在他身上,目光像淬了毒,陰沉沉的。

黎厭坐到椅子上,問談央:“你有妹妹嗎?”

談央沉默了小會兒,說:“有。”

“我怎麽沒見過?”

更沒聽你說過。

“走丢了。”

一丢就是十一年。

每次說到妹妹,家裏只有沉默。

“還沒找到嗎?”

“你來就是為了問我這個嗎?”

這件事令他心裏發苦,他不願讨論。

“陪你唠嗑。”

談央白他一眼。

虧你說得出口,究竟是誰陪誰唠嗑?

收工後,依舊是養父母來接的談歲。

路上談歲如往常一言不發,安靜坐在後座,眉眼低垂着。

聽院長嬷嬷說她被撿到時淋了雨,渾身濕透,當晚發起高燒,生了場大病,整個人燒的迷迷糊糊,只記得自己叫談歲,別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就這樣,在孤兒院一待就是五年,

猶記那天小雨連綿,她被一對夫婦領到家中。

養父母兒女雙全,卻就是領養了她,說是合眼緣。

他們盯着她笑,像戴了面具。

談歲也以為是這樣,滿心歡喜地做着他們的二女兒,久等不來去上學,卻被送去演戲。

她很乖,以為夠乖,就不會被抛棄。

不就是演戲嗎?她認真學,認真做就好了。

劇組的日子苦,她盼着養父母能來看她,一天天地數着日子。

可沒人來見她,她被安排無縫進組。別說一年想見上兩次面,連去上學都成了奢望。

寒冬裏拍水戲,談歲冷得哆嗦,發着高燒,被一次次撈上來跳下去,沒人看她。

她不小心從樓梯上失足滾下來,沒人管她。

她乖,能吃苦。起初受傷還喊疼,因為不想被別人嫌棄,後來咬牙不吭。

養父母對她要打要罵,她也從不反抗。

她頭一回鬧脾氣,是因為真的很想去學校。看同齡人背着書包上學,在劇組能有作業寫……

鬧得兇了,養父母就日日接她回家。

鬧了近一個月,養父母才答應送她去上學。

即便是成為學生了,談歲還是不得不每天待在劇組。那所謂的答應不過是一時應付她罷了。

好在她夠刻苦,才沒被考試給刷下來。

每次鬧想要上學,養父母都會接她一段時間,等她不鬧了,才放心。

說接,不如說是監視更合适。

漸漸,談歲發現,

乖了那麽多年,

到頭來,她也不過是個賺錢工具。

人心,是捂不熱的。

到家後,談歲發現餐桌上有骨頭湯,很香很誘人。

她看的眼發光,想吃。

一塊小蛋糕,吃完勉強七分飽。又拍了好幾個小時的戲,七分飽的能量早消耗殆盡。

肚子還是餓。

還沒看夠,骨頭湯已經被人端走。

于雙雙目光蔑視,看着談歲,說:“這是我媽給我做的,你甭想吃。”

養母走過去摸摸炖盅外壁,發現涼了,“怎麽還沒喝?都涼了。”

于雙雙:“媽,我等着你回來跟我一起喝。”

“涼了,我給你熱一熱。”養母端着炖盅往廚房走。

于雙雙得意極了,雙手叉腰,像只驕傲的孔雀。

是得意給談歲看的,談歲知道。

她背着書包,孤身往樓上走。

晚上,實在餓的翻來覆去睡不着,談歲坐起來,拿出一張十元人民幣。

她拿了件薄外套,輕輕打開門,确認沒人,扶着樓梯扶手往外走,樓梯下到一半,和于雙雙迎面撞上了。

都快十二點了,她還沒睡覺?

談歲還沒反應過來,于雙雙就扯着嗓子喊,“爸!媽!談歲要偷我骨頭湯喝。”

談歲整個人都懵了,“我沒有。”

于雙雙才不管那麽多,狠狠瞪她一眼,“爸!媽!談歲瞪我!她還要打我。”

她嗓子尖,這一喊,硬是把睡着的養父母喊醒。

聽到養父母拖鞋的聲音,

談歲拿着外套扭身往房間跑,心撲通撲通快要跳出去了。

算了算了,她還是睡覺吧。

不等她關上自己的房門,于雙雙就跑過來,抵住房門,跟個潑皮無賴似的。

她手裏舉着剛從樓梯上撿到的十元錢,再次吼道:“爸!媽!談歲她還偷錢!!!”

談歲忙擺手,“我沒有。”

養父母已經出現在房門口,眼神冷漠又嫌惡,

“你渾身上下什麽不是我們家的?到底是哪點沒滿足你,你還偷錢?”

“你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你個沒良心的!真是白養了你十幾年。”

“就該把你扔回孤兒院。”

“你就不能懂得感恩,安分點啊?”

越說越生氣,幾次想上手打人,礙于于雙雙在,怕她學了去,怕帶壞自家親生孩子,只好忍住。

“我沒有。”談歲否認聲音很小。

她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要被抽沒了,鋪天蓋地的謾罵在耳邊響起。腦子嗡嗡的,聽不清養父母在說啥。

于雙雙笑得惡毒,“安分做個搖錢樹哦。”

養父母幾乎是異口同聲,厲聲問:“那你說,這錢是哪兒來的?”

于雙雙表情鄙夷,“這還用問?自然是偷的了!難不成還能是誰好心給的?”

這一說倒提醒了他們,

養父母立馬變了表情,陰狠惡毒不見,臉上帶着和善卻貪婪的笑意,話裏引誘,

“是劇組發紅包了嗎?你為什麽不上交給我們?”

“跟你說了多少次,錢不能随身帶,會丢的。”

“發了多少紅包?來,都交給我們,養父母幫你保管。”

談歲的手藏在寬大的睡衣袖子裏,微微顫抖着,許久,她問:“是保管嗎?”

沒想到她會這樣問,養父母愣了下,“當然了,我們是為了保護你。”

養母瞪養父一眼。

都怪你亂說話,什麽叫保管?

談歲搖了搖腦袋,想甩出那些令她想發瘋的聲音,再擡頭時,眸子裏黑沉沉的 。

她重申道:“是保管,不是私吞嗎?”

都這樣好聲好氣的說了,還不上道?

究竟要她們說多少次?

養母眼中浮現不耐煩,但她必須竭力保持語氣的平和,

“當然是保管了。”

“私吞和保管的意思可不一樣,你這樣問真是太讓我傷心了。”

談歲咬咬牙,竭力忍住想說“對不起”的沖動,心裏卻是難過,

她讓他們傷心了嗎?

她讓領養她的人傷心了…

養父深吸一口氣,不讓自己生氣。為了表現自己的大度,他把于雙雙手裏捏着的十塊錢扯過來,放到談歲手心,說:

“這十塊錢的紅包你可以自己留着,但是如果數額太大了,還是得交給養父母哦,自己拿着不安全。”

既然傷心了那就傷心吧,她不想再受別人情緒和言語的支配。

談歲咬了下唇,再次問:“是保管,還是私吞?”

養母怒氣爆發,臉色鐵青,吼她:“當然是保管了!你怎麽這麽倔?”

“可是我沒有零花錢,也買不起飯,更沒有助理。”

養母:“零花錢是富人才有的,劇組的盒飯不是很好吃嗎?助理你還用不上。”

又是哄她。

小時候很管用,能被哄騙到。

談歲沉默,不說話。

于雙雙:“跟她廢話這麽多幹什麽?”

真不明白。

她在一旁站不住了,猛地撲上去,扯談歲的袖子,非要把談歲的手掰開,看看裏面還有沒有錢。

掰開發現什麽都沒有,手心都是汗,嫌棄地甩開談歲的手,順帶推她一把。

談歲被推的一個踉跄險些摔倒,她咬咬牙,沒吭聲。

養父說:“該交就交,你現在還小,用不上錢。”

以前,不用他們提醒,談歲都會乖乖交上來。不管是發紅包了,還是有什麽禮品。全都往家裏帶。

怎麽這次跟變了個人似的?

一個勁兒的問是保管還是私吞?

就算私吞又怎麽了?談歲不也是她們領養回來的?如果不是她們,談歲哪有現在的好生活?

養父瞄了眼談歲只有一張九十公分的床和一張破舊桌子的房間,莫名心虛。

雖然她的生活不咋好。

養母咬牙切齒,“活該你被抛棄!活該你爸媽不要你!就你這樣,我都後悔領養你!”

談歲聽得臉色發白,指甲掐着手心,她聲音很低,“我知道了。”

這樣的話不知道聽過多少次了。

她是被抛棄的嗎?

她活該嗎?

養母:“知道就好。要不是我們,你早流浪街頭了。你以為你還能去哪兒?回你的孤兒院嗎?

希望之家早因資金短缺快辦不下去了。你以為你脫離這個家還能有栖息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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