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別哭
民警回頭,看到談歲。聽這說話的聲音,像是報警人。
黎厭頭上還在滴血。
入目是醒目的紅,談歲心裏騰起愧疚——
是她來晚了。
黎厭擡頭,見談歲的眼眶漸漸紅了,澄澈的眸子裹着淚,可憐兮兮的。
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談歲趕緊翻找出紙巾,跑到黎厭面前,跪坐在地上,要給他擦血。
手伸到半空中忽然停住,表情糾結。
怕被打。
給他吃零食,被打手;抱小腿,被喊滾;
此刻談歲有些難以下定決心了。
黎厭納悶的看向她,對上小姑娘紅通通的眼,霎時懵了。
拿着紙巾還不動,是嫌他流的血不夠多嗎?
淚順眼角滑落,談歲吸了吸鼻子。
須臾,又一滴滾燙的淚落在黎厭手背上,恨不得灼穿。
黎厭被燙得手忙腳亂,再沒了兇巴巴的表情,“那個,你別哭。”
是不是也有可能被他吓得?
小姑娘沒見過流血的場面?
本來沒哭,就是想哭,他這麽一說,談歲眼淚嘩嘩落下來了,怎麽也止不住。
小姑娘抽泣,哭聲很小,細細碎碎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聽着讓人心疼。
民警朝這邊看過來。
談歲胡亂擦着淚,看着民警,哽咽着說:“我同學……被欺負……流了好多血……”
邊說邊哭,越哭越兇。
隐忍地哭,默默地哭,紅紅的眼偏盯着人看,氤氲着水汽,那模樣可憐極了。
黎厭松了口氣,還好不是被他吓的。
張導怒吼:“談歲,你別胡說!”
明明是他反被揍了。
談歲哭着。
她沒幫誰說話,只是陳述事實。黎厭可不就是流了很多血嗎?
談歲跪坐黎厭面前,因被張導一句話受驚。吓得猛地扭頭看向張導,眸子無辜,哭得更兇。
她哭的安靜,不令人生煩,任誰看了都心疼。
像只受了欺負背負天大委屈受驚的小奶貓。
民警立馬瞪導演,瞪完扭頭對談歲微笑着說:“小姑娘,你先帶你朋友先去醫院處理傷口,處理完傷口再來警局,好不好?”
談歲用力點頭,聲音帶着哭腔,“好。”
民警押着導演和那一衆打手離開了。
人都走了,
談歲還在可憐兮兮地掉眼淚。
“怎麽還哭?”
黎厭反遞給她一片紙巾,讓她擦眼淚。
“嗝…忍不住。”談歲打了個哭嗝。
黎厭:哭也能剎不住閘?
鐘大飛在一旁看的也想哭,是被傳染的。
黎厭察覺到,瞪他,“你敢哭?”
鐘大飛做了封口的手勢。
聽到黎厭的話,談歲也不哭了,而是可憐巴巴地看他。
黎厭兇巴巴說完,一扭頭對上小姑娘委屈的眼,霎時氣焰消了幾分。
他咬咬牙,“幹什麽?”
談歲指了下他的傷,“去醫院處理一下吧?”
黎厭稍擡眼睑,“不用。”
“可是……”
“一點小傷。”
黎厭的語氣毫不在意。
他還等着早點去警局呢。
鐘大飛叫了輛車,可惜還沒人接單,這附近出租車半天看不到一個。
談歲想給黎厭擦血,手一會兒往左,一會兒往右,不知道傷口在哪裏,完全不敢下手。
黎厭無奈,扭頭喊:“胖飛,過來幫我。”
鐘大飛忙取消訂單,朝談歲伸手。
談歲把一包紙巾遞過去,站起來,轉身就跑了。
她跑得急,頭也不回。
這次黎厭卻不懷疑她是想跑了。依她的性子,就算站他面前抹眼淚,也不會跑。
血多,鐘大飛一時緊張,根本不知從哪兒下手,“厭哥,你傷口在前面還是後面?”
黎厭:“後面。”
“那血怎麽滴到你臉上了?”
“當時低着頭。”
“明白了。”
“先擦臉。”
鐘大飛給他擦完臉,又小心地撥開黎厭的頭發。
臉上的擦幹淨了,就剩頭發上的,太難清理了。
在腦袋上擦了半天,頭發快揉成了一團雞窩。
實在有損厭哥的形象,但他顧不了那麽多。
談歲拿着碘伏、棉簽還有紗布跑回來了。
她累得額上沁汗,打濕了劉海。
看到這樣的黎厭,愣了好久。
大佬任人擺布,頭發還特別淩亂,看着沒有衆人口中的那麽可怕和不近人情。
簡單用碘伏給黎厭再清理一遍傷口,額頭包了好幾圈,三人這才往警局走。
黎厭只覺頭重腳輕,走得不太穩。
談歲瞥見,趕忙過去要扶他,卻被輕輕推開,她一怔。
黎厭瞟她一眼。
怕他…還扶,委屈自己幹什麽?
鐘大飛有眼力見兒,趕緊說:“我來扶,我來扶。”
走出幾步,見小姑娘還盯着自己,黎厭對上她的目光,面無表情地說:“我重,你扶不住。”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如古井無波,特冷靜。語氣很輕,讓人聽着像錯覺。
談歲又愣了一瞬,點頭,“好。”
黎厭語氣平淡,問:“走了怎麽又回來?”
談歲:“你們被欺負。”
鐘大飛:“胡說,只有我們欺負別人的份兒。”
小姑娘聲音弱弱的,“可,他們人多。”
鐘大飛:“……”
确實有道理。
乍一看,他們的确不占優勢。
小姑娘低頭,雙手絞着衣擺,說:“對不起。”
黎厭瞥她,“幹什麽?”
“我當時不該跑走的。”
若不那樣,興許就不會有人受傷。
黎厭冷笑,反問:“你不走,站那兒報警麽?又或者,當觀衆?”
當着張導的面報警,她不敢;
站那兒當觀衆,她不願。
好像這樣看來,她逃走報警的做法才是最妥當的。
小姑娘一肚子話憋着,卻因着黎厭這一句話,所有愧疚的情緒消失殆盡,本來心口悶悶的,現在好了。
她擡頭,認真回答:“你說的對。”
黎厭難得地扯了下唇角,悶悶地“嗯”了聲。
湘城雅安區公安分局,
剛去現場的民警在繪聲繪色地講現場情況。
無論是人數懸殊,還是受傷情況,怎麽看,都是那倆高中生最可憐。
倆高中生在學校附近被成年人堵住找麻煩,負傷嚴重。
成年人鬧事都鬧到學校附近了。
身為一個年過四十的中年人,怎麽能欺負小孩呢?
張導聽着直生氣,氣得直吹胡子瞪眼,卻只能默默坐凳子上擦傷口。
他哪兒知道黎厭他媽的背後長了眼睛似的,人都打過來了還不避開?
有病還是有病?
究竟是命重要還是進局子重要?
身為一個高中生!
操,他還就栽在這個高中生手裏了。
人生第一次進警局,居然貢獻給了這個高中生。
找來的幫手的喊冤聲此起彼伏,但并沒有什麽用。
昨晚被打的事,張導自己不敢說出來。今兒去堵人,監控也都錄下來了。
左右都坐實了是他發難,再說什麽也只會被認為是狡辯。倒不如端好架子,以防被人瞧了笑話。
啞巴虧不得不吃。
今兒這事兒,他記住了!
黎厭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混亂的場景。
又吵又亂,震得他腦袋仁兒疼。
他擡手扶了下頭,因失血臉色有些白,走了幾步停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談歲察覺,連忙折回來扶住他的另一個胳膊,順手從兜裏拿出一塊德芙給他,話裏透着關切,問:
“低血糖嗎?吃塊巧克力。”
黎厭看她,“不用管我。”
我挨打又不關你事,你這樣自責內疚的?
談歲抿唇,失落又難過,眼睛眨巴眨巴着就紅了。
黎厭搖搖頭,感到好點兒了,胳膊從她手裏抽出來,“我能自己走。”
談歲把巧克力揣進兜兒,聲音悶悶,“好的。”
聽出她語氣不對勁,似乎帶着哭腔,委屈又可憐。
黎厭只好語氣放溫柔,說:“給我。”
說着,手朝她伸出來,手心對上。
“嗯?”
“巧克力。”
“好!”
談歲嘴角咧開笑,趕緊把巧克力拿出來,放在他手心。
黎厭無奈地揉揉眉心,有些懊惱:
他就不能拒絕到底?
身為一個人,連說不的權利他居然都沒有。
看完監控,大致事情也了解的差不多。警察詢問黎厭的傷口,帶他和鐘大飛去做筆錄。
留談歲一個人。
張導視線落在談歲身上 ,看似友好,說:“歲歲,站那兒幹什麽?過來坐。”
談歲只好乖乖走過去,在長凳的另一端落座。
張導語氣溫和:“歲歲啊,大人之間的事兒,你怎麽也管?”
他語氣聽着還算客氣,但一想到張導圍堵同學,談歲怎麽也無法覺得他是個好人。
她低着頭,不敢看他,“可他們是我同學。”
張導:“那黎厭大半夜來劇組的事兒你聽說了吧?我記得那晚你也在劇組呢。”
談歲沒吭聲。
張導當她默認,又說:“那我找他報仇,是不是理所應當?既然理所應當,你又報什麽警?這種小事兒,還需要驚動警察?”
談歲心思敏感,能聽得出他的咄咄逼人。
她想了想,決心裝傻,偏頭問導演:“黎同學去劇組了?什麽時候?”
敢情說了這麽多全都白費口舌了。
導演更惱,憤怒壓抑不住,都寫臉上。眼神陰鸷,直勾勾瞪着談歲。
“那晚,黎厭不是找你說話了嗎?黎厭去化妝間,不也是你帶的路嗎?”
還裝,都有人看到了,他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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