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是底氣

不知道怎麽回答。談歲眨了眨眼,裝懵。

許久後,她佯裝自然地打開書包拉鏈,拿出一本習題冊,開始刷題。

看着題,卻心不在焉。被人這樣惡意看着,實在靜不下心。

她蹙眉,草稿列了一些,卻都被推翻了。實在解不出來,幹脆拿筆在幾何題前畫了個圈,站起身走到導演面前,問:“導演,這題你會做嗎?”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壞人。

談歲愛看書,平時在劇組也拿着書和筆,她寫題,張導并不意外。

他低頭,只見題的周圍密密麻麻全是草稿,跟他女兒一樣,做題都喜歡在旁邊算,看着就亂。

張導看的頭暈。

他哪兒會做,畢竟在圈子裏混又沒有學歷要求。

不過談歲這一問倒是提醒了他,她還是個小孩,年齡個頭都和他女兒差不多。為難一小孩不算磊落。

即便如此,心裏還是生氣。

他越過談歲,看向玻璃門,死死盯着,恨不得把門盯穿,盼着能用眼神把玻璃門裏坐着的黎厭狂打一頓。

還不知道自己被惡人盯上的黎厭若無其事,手放進口袋,摸到巧克力。

鐘大飛看得眼都發直,笑嘻嘻地說:“厭哥,我記得你不愛吃巧克力啊,不如賞給我吧。”

黎厭看他一眼,“餓了。”

言外之意:吃。

鐘大飛揉着空空如也的肚子,“你也會餓啊?”

錄完筆錄,簽了字。

黎厭走出來,看到談歲站在導演面前,模樣委屈,頓時氣不打一出來。

他大步走過去,一把奪走談歲的習題冊和筆,對張導說:

“搶人習題冊?你會啊?”

看到黎厭,張導壓抑很久的火氣頃刻爆發。

他怒吼:“我當然會!”

這是什麽知識歧視?

黎厭嘴角一勾,将書扔回去,手插兜,俯視他:“你寫。”

張導:“……”

寫不出來。

“呵。”

十足的嘲諷。

這事兒黎厭也沒打算放過他,勢必将被坑的醫藥費連本帶息全都要回。

當着警察的面,張導把錢包全掏空,居然還欠他三百。

這個年頭都用手機支付,可惜他流量沒了。

本來都要打電話給助理送錢來,黎厭大方地擺擺手,說:“我慷慨,賞你了。”

導演心梗:去你的慷慨。

女警見狀,說:“小同學,三百太多了,他這傷不重。”

黎厭沒準備拿那三百,單純為了羞辱他。

誰知道談歲噠噠噠跑過去,賊開心地說:“其實可以寫欠條的。”

談歲開心的跟掉錢眼裏去了似的,即便那錢不是她的。

張導:“……”

在民警的注視下,他不得不接過筆,滿臉屈辱地寫欠條。

看到他臉色難看,黎厭心情分外愉悅,等張導寫好欠條後,拿着欠條潇灑離開。

夜沉無星,路燈昏暗。

這麽晚早沒了公交。

走出警局沒幾步,黎厭忽地想起還有個小姑娘,于是步子放緩,有意等她。

待小姑娘急急忙忙跟上來,他才問:“地址?”

談歲愣了下,“嗯?”

“送你回家。”

她眸子清亮,聽到他的話,眼神瞬間黯了。垂下腦袋,半晌沒吭聲。

黎厭:怎麽看着好像還有些難過?

鐘大飛摸摸腦袋,“想個地址還要想半天啊?你該不會是不記得你家在哪兒了吧?”

現在的小明星都如此不食人間煙火?

談歲忙搖頭,急了,“不是不是,我知道。”

身後就是警局,萬一他們把她送回去了……

她想也不想,直接報出具體位置。

黎厭默不作聲拿出手機打開地圖,輸入目的地。

他記得那片是個高檔別墅小區,緊鄰機場,綠化還好。

那這小傻子怎麽連涼包子都不舍得扔?還說自己沒錢?

是真的節儉,還是…純因為那是他給的包子???

他神色冷了幾分,莫不是這個人對他耍心眼?

黎厭垂眼瞥了談歲兩秒,暗自推翻這個想法。

諒她這麽慫,也不敢。

是他多想了。

怎麽開學才幾天就被鐘大飛這二貨傳染的不輕呢?

談歲自始至終一頭霧水,直到抵達家門口也不知道黎厭怎麽查個地圖都能有這麽多表情變化?

這一路上,

黎厭和鐘大飛走在前面,談歲跟在後面。

她低頭看着地面,納悶着,踩着影子走,莫名找到樂趣,笑起來露出兩個小梨渦。

走着走着,擔心談歲步子小跟不上。黎厭和鐘大飛回頭看她,卻看到她一個人在自娛自樂。

鐘大飛:好可愛,蹦來蹦去跟小兔子似的。

黎厭聳肩:傻兮兮。

兩個人眼神交流未果。

将談歲送到後,黎厭和鐘大飛轉身離去。

目送他們離開,談歲輸入大門密碼,徑直踏上卵石路,走上四層階梯,摁響門鈴。

別墅各個房間都亮着燈,于雙雙肯定也到家了,她看到了屋子裏走動的人影。

可門鈴摁了數次,等了好久也不見門打開。

談歲只好坐在臺階上。

有夜跑的人經過,她警惕地戴上兜帽,将書包抱在懷裏,雙手撐着腦袋,呈自我保護狀。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的時候,她聽見,身後大門打開的聲音。

談歲歡喜地站起來,轉身想要進去,卻被于雙雙堵在門外。

于雙雙穿着睡裙,将門開了個小縫,頭伸出來,拿鼻孔看人,“一邊兒去,別擋着我扔垃圾。”

說着,她手一揚,垃圾袋直接擦過談歲被抛出去。

垃圾袋沒系好,被丢到地上。

裏面的易拉罐和廚餘垃圾散了一地。

談歲看了看,忍不住說:“廚餘垃圾和可回收物要分開的。”

于雙雙橫眉豎眼地瞪她,“你這麽講究,自己去撿起來分類呗。”

見談歲要抱着書包要進屋,她擡手就要關門。

談歲心一橫,扒住門框,不讓她關。

于雙雙鉚足了勁兒,使勁砰地一聲把門關上,尖銳的聲音透過防盜門傳出來,

“爸媽都不在家。你以為我會像他們那樣怕你被媒體拍到嗎?我告訴你,你就是我家撿的流浪狗。沒有我,你連家門都進不去。“

談歲被關在門外,垂在身側的指尖微顫,她捏緊拳頭,又無力地松開。

她抱進書包,轉身,驟然撞進黎厭漆黑的眸子裏。

黎厭站在不遠處,單肩挎着書包,腦袋上圍着紗布,失血讓他的唇色有種蒼白。冷白的臉似封了冰,眼眸沉冷不見任何情緒。

被隔在門外的落魄狼狽一股腦湧上心頭。

談歲有些手足無措,“你…你怎麽回來了?”

“我都看到了。”

黎厭聲線偏冷,一句話戳破談歲的慌張。

談歲揚起笑容,喃喃道:“都看到了啊……”

“你不用笑的這麽勉強。笑不出來就別笑。”

黎厭冷着臉擡頭看了下亮着燈的三樓,以及站在屋子裏的窗口前往外看的于雙雙,眼神更冷了。

談歲站在門外,雙手握在一起,不知該怎麽面對撞見她狼狽的黎厭,僅剩的自尊心令她不自覺咬住下唇。

她低頭看着地面,恨不得能挖個地洞鑽進去。

等了幾秒,她聽見黎厭啞着嗓音道:“你先出來。”

“啊?”

談歲不明就裏,但還是照做了。

黎厭被有密碼的庭院大門擋在外面,肩側抵着門,等談歲出來。

只見談歲拿着門外的清掃工具把卵石路上的垃圾都清理幹淨,又把清掃工具放回去了。

而這些原本散亂一地的垃圾都是于雙雙的傑作。

将一切收拾完,談歲才跑出來。

黎厭漆黑的眸裏有種莫名的情緒翻湧。

待談歲走出來輕輕關上庭院大門後,

他實在按捺不住,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樹底下,竭力壓着怒火,沉聲問:

“你就不能有點骨氣?”

談歲被問得一臉懵,仰臉看他。

黎厭伸手遮住她的眸子。

對着這雙明亮的眼,委實生不起氣 。

他深吸一口氣 ,斥道:“人家都這樣對你了 ,你還賴在門口?”

“可我得回家啊~”

“那是你的家?”

談歲沉默了。

是也不是。

“你都沒有鑰匙,那能叫你的家?”

談歲搖搖頭。

黎厭的手跟着她的動作左右輕晃,他繼續說:

“如果我沒看錯,那個罵你的人就是你今早躲的人吧?”

談歲點點頭。

“你為什麽躲她?因為你怕她!”

“………是的。”

黎厭:“我不知道你在怕什麽,但她一定不是你的家人,她這樣對你,也不配被稱作你的家人。

我希望你,即便是被領養的,也不要在這樣不對等的家庭處境裏迷失了自己 。

什麽叫被撿的流浪狗?你是嗎?你是被按正規手續領養的!!!”

滿腔的怒火積壓,僅是旁觀都生氣,他難以想象,談歲是怎麽在這個令人作嘔的環境裏待了這麽多年。

“明白了。”談歲聲音有些哽咽。

“你真明白了?你要是真明白了,下次就該氣勢十足地罵回去!”

談歲下定決心,拂落黎厭遮住她眼的手,斬釘截鐵地回答:“好。”

黎厭偏頭看了一眼仍緊閉的大門,再一扭頭,談歲眸子裏裹着一層薄霧,眨巴眨巴着又要哭了。

他連忙開口,

“別哭!你再哭我就揍你!!!”

少年壓抑的怒火裏裹挾着難以察覺的慌亂。

談歲被兇得一愣,“我沒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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