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将軍大半夜不回府, 一會禁時到了可就出不去了。”齊允言目光略過地上躺着一片的人淡聲說着。
秦放知道如今三皇子來了他就不能再接着跟少女親密接觸,便放開少女退開幾步道:“那便有勞三皇子送娘娘回去。”
他心下有些可惜,好不容易逮到個機會跟少女溫存一會,還沒等做點什麽就來了個掃興的人。
他并不擔心三皇子會把這件事說出去, 畢竟這件事傳出去了即便會對他有些不利但也不會産生什麽影響, 而三皇子就不好說了。
皇上都是多疑的, 這種事沾上他自己也難逃責任。
更何況三皇子既然出現在在這就說明他不會說出去, 要說為什麽的話——
男人都懂男人, 他的眼神他還不至于看不懂。
秦放嘆口氣,心中越發悔恨,早知道少女會在離開他後這麽能沾花惹草那日他就不應該出去, 這樣她就不會失蹤招惹這麽多男人。
留戀的又看了一眼少女後, 秦放朝着三皇子的方向走去,擦身而過之際他側過頭勾着唇道:“希望三皇子能不要為難娘娘。”
“畢竟是我情難自禁在先。”
說完這話他舔了舔還殘留少女味道的唇瓣輕笑一聲轉頭走了。
不甘肯定會有的,所以他才要主動給對方添堵。
眼看秦放離開,薄柔松口氣。
要說本來她還不算冷的話,如今多少倒是有些冷了, 一方面是被秦放吓得,一方面是被三皇子吓的。
眼看秦放走了只剩下三皇子,薄柔不知道她要是解釋解釋的話他會不會信。
那人站在冷風中, 一身單薄的白衣将他本就纖細的身軀勾勒的更加纖細, 因為夜色深沉的原因薄柔看不清他的神色,見他不吭聲她只好主動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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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殿下,剛剛發生的事情我可以解釋。”
少女柔軟的聲音從風中飄來, 齊允言聞言掀起眼簾淡淡的瞧着她, 聲淡如水道:“娘娘想要解釋什麽。”
他仔細的打量着少女, 目光落在她微微紅腫的唇, 在注意到上面還泛着一絲潤色光澤的時候他瞳孔微淡:“解釋你跟将軍是情難自禁嗎。”
“還是要說你是被他強迫身不由己。”
薄柔剛準備說的話被他卡了回去,聽三皇子這副言論大概是不相信她是被迫的,當時她就着急了,連忙走到他跟前說:
“真的是被迫的,我沒想到他會把全部侍衛都調走,還打暈了一地的人。”她指着地上昏迷的那幾個人焦急的解釋着。
齊允言看着走到他身前的少女,大概是急的厲害連眼眶都浮出了淡淡的水汽,那雙霧蒙蒙的大眼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生怕他誤會。
他當然知道她是被迫的,哪怕再被情緒沖的渾身戰栗,他也能分得事實。
他只是……
嫉妒罷了。
他緩緩呼了口氣,“罷了。”
他這兩個字出聲讓薄柔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然後就聽他道:“我送你回去。”
“你……明白我說的話了?”
薄柔小心翼翼的詢問着眼前的人,生怕他一個反手回去直接告狀第二天讓她掉腦袋。
齊允言長睫微顫,微微擡起眸子也盯着面前的少女,“我不會說出去。”
他給了保證。
薄柔的心落回了肚子裏,稍微的松了口氣。
齊允言沒管地上昏迷的那些人,随手從地上拿起一盞燈,就在少女身前帶路朝着她的小閣樓走去。
林間小路灑下點點銀輝的月光,偶爾從林間吹來的風讓薄柔微微瑟縮了一下。
她擡起頭看着在她面前帶路的那人的白色背影,樹影搖晃中似乎和某個記憶中的身影重疊。
她之前那種熟悉感立刻沖破了某節神經直接遞入到腦神經,她本來還有些有疑惑的思緒立刻被不可思議取代。
正好前面的人将她帶到了小閣樓前的朱紅色門前停下了腳步,他緩淡帶着質感的聲音飄入薄柔的耳朵裏:
“到了。”
聽到這個聲音後薄柔更如确認了什麽一般睜大了眼睛。
月色正好升至半空,從雲層中散落的月光将他轉過來的面容照映的一清二楚,薄柔抖了抖唇,微微後退了一步。
“你……”
薄柔嗓音澀澀的,她有點慌了神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她很想去推翻自己的懷疑,但卻找不到絲毫理由。
瞧見她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齊允言緩緩動了動指尖,拿出一個銀色半截面具當她面前戴了上去。
“竟然真的是你。”薄柔的心跳縮了一下,之前的懷疑全都坐了實。
怪不得她會聲音覺得熟悉,原來三皇子就是小可憐本尊。
“我本以為在宴席間你就會發現的。”齊允言邊說邊将面具摘下,結果沒想到如今她才發現。
薄柔垂頭沒說話,她沒想到自己無意之舉竟然接近了三皇子。
眼見少女微垂着頭顱不知道在想什麽,齊允言開口道:“這樣的我,你會介意嗎。”
他聲音落在月色中,除了一絲風聲外再無任何回響。
薄柔收攏了神色,越過他跨入朱紅門中,背對着他道:“夜深了,三殿下回吧。”
對他剛才那段話完全不搭攏。
齊允言擡眼瞧她,結果只看到了她的背影,疏離又冷漠。
“你生氣了嗎?”齊允言上前一步擡起指尖想要摸摸她背後垂下來的發絲結果就見少女轉身手按在門上對他道:“三殿下,男女有別,我們以後還是別見面了。”
她說完就擡手關門,她關門的速度很快,沒注意齊允言擡手按在門縫,等她察覺的時候已經将他手夾了。
她錯愕的擡眼,結果齊允言就趁着這個檔口将門重新打開,他将身子擠進門內,那雙黑瞳直直的盯着她解釋道:“我不是有意隐瞞,我只是害怕……”
他緩了緩聲音然後才接着道:“怕你和其他女子一樣。”
只在乎他的模樣,只喜歡他的皮囊,不在乎他的人,他的個性,他的脾氣,只因為一張臉就可以為他付出任何代價。
“手……你先看看手。”薄柔看着他通紅的指尖急着說道。
剛剛她關門力氣還是用的挺大的,沒想到他會伸手,這應該特別疼吧。
“那不重要,你先回答我。”
齊允言看都沒看紅腫的手指,一雙眸子只盯着面前的少女等着她回答。
他雖然不理旁事,但這不代表他看不懂剛才少女瞬間冷漠疏離的态度。
這跟他想的完全不同。
薄柔聽他硬是要較着這個勁,只好将目光從他的手指上移開對上他的目光。
不得不說,三皇子的長相很迷惑人,薄柔失神了一瞬而後就收斂了目光別過頭硬着心道:“如今我的身份和三皇子的身份截然不同,自然需要避嫌。”
她這麽說倒也沒錯,她是皇上的妃子,而他是皇上的兒子,兒子和妃子當然需要避嫌。
“是嗎。”齊允言應道,面容看不出什麽特別反應,按在門框的手卻微微用力,稍微後退了一步瞧着甚至不肯朝他看過來一眼的少女。
他目光微微黯淡,唇微顫道:“是因為我的臉嗎。”
他這話說的沒頭沒尾,薄柔沒聽懂,但她已經不想在繼續跟他糾纏下去了就說道:“到此為止吧,三殿下該離開了,不然陛下一會回來看到就不好了。”
她只是這麽說,等把三皇子攆走以後她就趁着沒人看守連夜逃走。
雖然不知道能逃到哪去。
“他不會來的。”齊允言微垂着眼睫慢慢道:“他這幾天都不會來的。”
他故意把計劃做出了漏洞,那人既然要選擇完美方案,這幾天就不會抽出時間來她這。
薄柔不知道為什麽景诏帝不會來,但是聽到這個消息還是挺高興的。
那只要把眼前的三皇子攆走她不就可以美美的睡上一覺了。
不得不說,她想的是挺好的,但是現實往往都不會如願。
齊允言擡腳将腿全部邁進院落,轉身将身後的門合攏,插上栓。
這個舉動讓薄柔心頭一跳,她後退好幾步走到閣樓門前的臺階上:“你這是要幹嘛?”
齊允言将手從栓上挪開,轉身邁進月光灑落的庭院,他目光盯着站在臺階上的少女,清潋的眸子透着水一樣的明淨。
月色籠罩他的發絲,将黑發渡上一蹭淺淡的光暈,将他如谪仙般出塵的面容籠上銀輝。
他一步步走到少女跟前,最後在她附近停了下來腳步。
他沒有上臺階,而是站在臺階的最下方擡起頭看着站在最高處臺階的少女,緩聲道:“我的臉,不好看嗎。”
薄柔看着他那張沐浴在月色下的面容,有些微微失神。
被他這樣注視,仿佛就像是被神明注視着一般,讓人忍不住沉溺其中,為其沉淪。
當然是好看的。
薄柔知道。
但是薄柔不能看。
因為這不是屬于她的。
薄柔微微瞥過視線不去看他,身子向後退了退躲藏進房屋的陰翳處道:“三殿下身姿舉世無雙,當然是好看的。”
齊允言揚起的頭微微下落,胸前的長發随着他的動作微微滑落肩頭,他喉頭滑動,眸光微顫帶着些許黯淡。
“但是你卻不願多看一眼。”
他本來擔心少女會因為他的皮囊不再會真心對他好,只會看中他的皮囊。
卻沒想到結果是因為完全相反的。
她因為這張臉,完全厭惡他了。
齊允言指尖緩緩上劃摸到自己的臉頰上,若說從小到大他一直都厭惡自己這張臉,今晚他對這張臉的厭惡則到達了頂點。
既然她都不喜歡,那不要也罷了。
薄柔看他手擡起,不知道他要做什麽,結果就看他手心帶着反光的銀芒朝着自己臉劃去,她頓時大驚,猛地從角落出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她朝着他手心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個薄薄的匕首,而那鋒芒的刀刃上此刻沾染着點點血紅。
她嘶了口氣擡頭看向他臉頰,就看到一道手指般細長的傷口在他臉側,鮮紅的血液正順着他白皙的臉側流出蜿蜒的痕跡。
“你在幹什麽啊!”
薄柔連忙從身上掏出帕子給他擦了擦臉頰,結果帕子不會就被鮮血侵染,而傷口還在緩緩溢出着血液。
“你快去找太醫,別在這站着了。”
少女的聲音帶着些許焦急和擔憂,齊允言瞧她這副模樣卻緩緩的笑了笑。
他的笑意不深,只是淡淡的,配上這副有損的美人面孔卻不顯難看,反而添了一副頹豔的美。
“你在擔心我嗎。”
他沒管還在流血的傷口,目光盯着少女緩緩說道。
薄柔不知道他是臉不疼還是心大,都這會還有時間說這個。
美人男主的漂亮臉蛋傷了,她不止心疼他的臉,還心疼她的任務。
“我擔心,你快處理傷口吧。”薄柔敷衍催促道,她看着那傷口都覺得觸目驚心。
“不去。”他垂了垂眼睫,唇角又收攏了笑意,看上去神色有些許黯淡,“反正你又不喜歡,毀了更好。”
薄柔:?
她看着渾身都冒着自卑情緒的三皇子不知道他這是搞的哪一出。
“誰說我不喜歡了。”
薄柔看他下巴還在滴落着鮮血,輕聲哄着道:“三殿下的臉那麽漂亮,沒有人會不喜歡的。”
為了讓他趕緊去治療傷口薄柔只好順着他的話開始哄着他。
誰知他聽到她的話長睫微顫,掀起眼簾瞧着她的神情卻帶着落寞:“你若喜歡,又怎麽不曾多看我一眼。”
從一開始的宴會,到現在,她都不曾正眼瞧過他。
分明是對他這張臉,厭惡至極。
他這話又輕又淡,夾雜着說不清的情緒,很淡,但是薄柔聽了卻有些揪心。
雖然不知道她做了什麽,但是她确實感覺被說的有點愧疚了。
“我并不是……”不願意看。
薄柔動了動唇,沒說出後半句話。
見她住了聲沒接着說下去,齊允言摸着臉頰淡聲道:“我知道,你不用安慰我。”
“你知道什麽啊!”薄柔惱極一把拉過他的手将他拽進閣樓裏,開始翻箱倒櫃的找着能治療傷口的瓶瓶罐罐。
按理說這種給人住的屋子裏都會有什麽跌打損傷藥的。
果然不一會被她找到了幾個瓷瓶,她根據上面貼着的小紙條将能外敷的瓷瓶拿了出來,對站在那不動的齊允言道:“坐過去。”
齊允言沒吭聲,乖乖的坐在床邊。
薄柔先弄了點水将毛巾沾濕,将他臉頰上的血跡擦幹,然後擰開手裏的瓷瓶就對準傷口灑了上去。
白色粉末沾染在傷口的一瞬間,齊允言長睫顫了顫,抿着淡紅的唇,一聲沒吭。
薄柔瞧了他一眼,“疼嗎?”
齊允言搖搖頭,沒說話。
薄柔知道他是疼的,畢竟連臉都白了。
就算她現在已經知道了他不是她想的小可憐,但是她仍然有點心疼。
或許是他此時的樣子太過可憐,也或許是他渾身散發的自卑和落寞讓她心疼。
将藥上好了以後她抽回手看着坐在床頭一言不發眼睫微垂的人道:“三殿下還是應該早點去找太醫比較好,以免落疤。”
“落疤了,你也不會在乎。”
半晌後他聲音淡淡的傳了過來,分明沒有什麽情緒,但是薄柔依然聽到了心裏依然不是很得勁。
他一個皇子,撒謊騙她說自己是小可憐,害的她跟主要人物接觸了,她還在這難受個什麽勁。
但是想歸這麽想,薄柔現在卻不敢在說多說什麽,怕他一個心血來潮又給自己一下。
“三殿下應該學會愛惜自己。”
半晌薄柔只憋出了這麽一句,她實在是不知道怎麽跟眼前的三皇子說話,好像她說什麽錯什麽。
“愛惜自己……”
他緩緩呵了一聲,那雙好看的眸子蹙緊,擡起看向她的眼波中都是黯然,“你厭惡我,還讓我愛惜自己。”
“我如何做得到。”
他的姿态實在是放的太低了,堂堂一個皇子将自己的位置完全擺在了泥土中,瞧着她的神色除了卑微便無其他。
薄柔除了愧疚就只有心疼。
她沒想到她只是說了那麽幾句話就對他産生這麽大影響,她只是不想跟任務目标人物接觸太近而已,沒有別的意思。
“我沒有厭惡你。”薄柔嘆口氣輕聲解釋,“我也不曾讨厭三皇子。”
“我不信。”齊允言垂下眸子,他淡淡道:“你要證明你不讨厭我。”
薄柔皺了皺臉,這玩意怎麽證明。
她剛想完就聽三皇子的聲音響起:“摸我的臉。”
他長睫微微顫動,唇瓣輕啓:“摸我的臉,來證明你不讨厭我。”
這話落下他擡起眸子瞧着薄柔,那一雙如明月般清潋眸子裏的期盼讓她傳出嘴邊的拒絕不自覺變成了好。
雖然剛才上藥的時候已經接觸過,但畢竟只是上藥,并沒有什麽是實際感受。
如今只是為了摸臉而摸臉,倒是讓她有些無從下手。
面前的人就規規矩矩的坐在床邊,揚起那張破碎精致的臉沖向她,他緊閉着眼,眼睑攏起,長睫安靜的覆在陰影下,似乎在等待。
薄柔視線定在他那道傷口上,想起他剛剛的沖動之舉便不禁一聲嘆息。
她擡起手指輕輕覆在傷口周邊泛紅的位置點了點,小聲問道:“還疼嗎。”
這麽長個傷口劃在臉上,想想就疼,他到底是怎麽狠下的心。
感受臉側上輕柔的撫摸,齊允言緩緩睜開眼,看到她臉上的擔憂後緩緩搖頭:“不疼的。”
“比起被你厭惡,這點疼痛,算不得什麽。”
他說着輕輕伸手試探性的抱住了少女的腰肢,将頭輕輕的靠了上去。
薄柔身子一僵,條件反射想伸手把他推開然後又想到他才剛剛好點,這一推又鬧出問題怎麽辦。
因為他是坐在床邊,而薄柔是站在他面前,所以他此時抱住她就是雙手繞過她的腰後,将他的頭輕輕的依進她的懷裏。
若不是肉眼看見他抱了自己,薄柔還以為他根本沒動作。
因為他的這些動作都是虛的,根本就沒有挨到她。
連擁抱都小心翼翼,薄柔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做了什麽讓他害怕成這樣,她心裏嘆氣然後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頂,然後伸手主動抱了抱他。
她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她不讨厭他。
少女柔軟馨香的身子主動向他靠近,齊允言下意識将虛攏的手搭在她的腰上緊了緊,停頓了半晌看她沒有出聲反對,這才又用了些力氣将她抱緊。
“你真的不讨厭我嗎?”
薄柔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聽到他的聲音。
“真的不讨厭。”薄柔已經用行動證明她不讨厭了,他應該好了吧?
“那,我能親親你嗎?”
他從她的懷裏撤出,手還扣在她的腰間,他面容頹豔,淡唇薄紅,一雙還挂着黯淡的眸子看着薄柔,黑發從削瘦的肩頭散落,錯落着些許美感。
薄柔到了嘴邊的拒絕,不知為何竟然沒有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