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八場春風 (1)

2041年。

人類世界末日後的第二十年。

被譽為物種死海的南海上空。今夜,一個讓人靈魂聽了都出竅的可怕稱呼正在對一條‘受害魚’持續魔音貫耳中——

元薤白:“你……”

茯‘神經’:“幹舅奶!”

元薤白:“你給我……你先給我……等……一等……別叫了……”

茯‘神經’:“幹舅奶!幹舅奶!幹舅奶!”

元薤白:“……好了,別叫了,你……到底玩夠了沒有,你是不是……沒吃藥?”

茯‘神經’:“不要藥!要舅奶!有病病!不吃藥!”

元薤白:“………………”

這種類似一只鴨子在海裏游泳雙腳抽筋後發出的怪叫聲,真的能把人活活叫死。

在岸邊的這兩個生物,光看臉和智商都是正常的。

但一聽他們的對話,二人果然‘有病’這事是真的了。

某位不吃藥的‘大魔王’為了能早日合法調戲到‘元桃花’也真的不想要臉了。

他這張人渣帥的巨厚型臉皮,更是在月光下沒忍住嘴角瘋狂上揚,開始對自己心裏的唯一特定目标犯病了。

茯‘神經’:“‘幹舅奶’,你為什麽就是不相信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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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薤白:“……你不如說你有個爺爺,以前也叫‘茯神’,他當年去當過王爺,後來退休回老家了,你爺和你奶就結了婚,生了孩子。”

茯‘神經’:“可我的‘爺爺’就是我自己,我‘奶奶’就是‘幹舅奶’你啊。”

元薤白:“……”

茯‘神經’:“‘幹舅奶’!結婚吧!‘幹舅奶’!生孩子!”

元薤白:“………………………………”

此等複雜到考驗人大腦的對話,真的太摧毀元薤白對茯神原本的個人看法了。

畢竟,全南海的魚類知道某人以前的精神狀态和要被關起來用漁網電/兩下也沒太大區別了。

可元薤白不知道。

元薤白要是早知道,他大概會早一點直接跳進南海逃離這場聊天。

……逃離這場……三句話有兩句話是一個人在請求他和自己結婚生孩子的對話。

但他想跑也來不及了。

畢竟,他都是‘幹舅奶’了,那他還能和對方計較什麽。

這人口中的話,就像是妄想症加精神病人自己天馬行空下的即興發揮,是不存在合理性。

那他對一個‘病人’也不好給賞一個大嘴巴讓他醒一下。

這就讓2021年在廣東出生的‘元仙人’眉頭緊鎖,态度敷衍地揮了揮手,又保持捂額頭的姿态配合下去了。

“是,你是你‘爺爺’,我是你‘奶奶’,我現在……好像又……大腦……缺氧了。”

“那你要不要把你那兩個‘侍衛’找來給你捏捏腿?小王爺,今天宮裏的禦膳吃的習慣嗎?準不準備聽個曲再來給你助助興?”

看元薤白根本不争論還‘入戲’了。

他身旁那位長發‘大王爺’當下也無聲地彎了腰,又一個‘抽筋’沒撐住,倒在地上放聲大笑了起來。

對此,元薤白見他‘抽筋’也只能淡然地嘴角勾起,主動接受了戲弄。

但見這人樂成這樣,他接着想了想,也出于節約手機電池的目的把它給關機後放回腿上,才主動話說下去了。

“……笑什麽笑,南海小王爺,我這不是在配合你說的話麽。”

說這話時,元薤白倒沒覺得這外號很‘封建’。

但元薤白還是無法理解這人為什麽要開這種‘根本不可能發生’的玩笑。

那些明朝的古代人類生活在公元1644年前。

他們又怎麽可能和至今活在2041年的茯神曾經見過面,發生過對話呢。

茯神是海洋氐人龍,是地球上真的很少有人了解過的高等海洋生命沒錯。

可他到底是一種動物。

只要是動植物,它們的生命最終都擺脫不了細胞代謝和逐漸老化,一種生命是根本不可能跳過自然界所有生物面臨的衰老和死亡。

“……”

可對于茯神來說,元薤白臉上剛剛差點露餡的‘三觀崩塌’狀真的把他活生生逗笑了。

但元薤白很快對他恢複成了一個‘假人’。

一個不好奇,不争論,永遠對你微笑的‘完美假人’。

“所以,你到底還聊不聊,不聊我去睡了。”

這時,身為‘完美戀人’的元薤白還明顯困了般,對着他擡起了疲倦的眼睛。

對方的一條腿擡起來,還用腳尖親昵又自然地輕輕碰了碰地上的那個家夥,順帶把自己真正的收獲告訴了茯神。

“我剛剛其實已經決定要從明天開始早睡早起,鍛煉身體了,網上說,這樣可以适當增肌,提高代謝,我現在真的太瘦了,像個植物人一樣趟二十年,現在開始複健是必須的。”

“先從慢跑開始,然後學學怎麽在近海口學游泳,就是不知道密度這麽大的水,我會不會直接淹死,最好還要定個早上的固定晨練時間,不能破壞其他魚類的正常覓食區域。”

“不過,南海從不下雨,應該不影響我每天出門晨練的這一個小時。”

“就是‘劉采薇’始終沒有自然澆灌的雨水,一直長不大,我暫時也沒辦法。”

“話說,我覺得我總是大腦缺氧,走不動路就是不經常運動,只要我的腿上有了正常肌肉,肺活量提高,我就可以慢慢好起來了。”

——看,這人就是這麽相信他眼中的現代科學。

他竟然還認真地計劃上怎麽在南海這種鬼地方天天晨練複健了。

大概出生在現代科技文明誕生後的人,他們的大腦都很難相信神話故事的合理性。

元薤白,他就是一個很典型的實用主義者。

他不相信自己眼睛周圍的幹擾物。

但他又對自己的眼睛很自信。

所以,在他面對任何超出大腦所存的龐大未知知識體系時,他就會下意識認為那裏是空的,是沒有東西。

但正如同,宇宙是無盡的,海洋是無盡。一種未知生命朝着前方游去的旅程更是無窮無盡的。

盡管,元薤白是真的很聰明,很優秀,令茯神總注視着他渴望看到彼此的世界。

但他目前真的還缺乏一點對于未知事物的探索欲。

他被困在了他的自我世界,離一個能靠自己打敗自然規律的地球高等生命還差一點距離。

所以,關于他身體和心理上這種根本不是跑步游泳能解決的問題。

在茯神看來,才是他恰恰需要和這個人真正面對的。

但茯神本來也不想提關于自己某件事。

因為這些事,他如果說出來也只會變成他的‘超級黑歷史’。

不過元薤白現在需要它,他也不介意說。

或者說,‘大王爺’本來也可以為了讓自己‘爺爺’不那麽丢臉,換一個對‘奶奶’來說更接受的角度來說。

畢竟,誰讓他在裝‘正常人’上又是有經驗的。

所以,他很快從‘被元薤白活生生迷死’中原地複活,又恢複成了一個正常,英俊,有魅力的長發帥哥。

接着,‘大魔王’還随手拍了拍頭發上的沙子,對自己存在于瞳孔中央的‘小白兔’出手了。

“喂,別走啊,不是你要來點正經故事麽,我剛好想起來一個故事,一個以前南海人人都知道的‘傳說’故事。”

“傳說故事?”

元薤白剛剛都想結束聊天了,但此時,他又忍不住朝茯神看過來,好像對方的‘惡劣’給輕易吸引笑了一下。

“喂,你不會又騙我吧,我想睡覺了。”

元薤白說着順勢表露出一種無力,退讓,好像不太想和茯神玩下去的輕柔含笑眼神。

但這人果然又開始一副超級好上手,超級好幹/他的樣子看着茯神了。

對,元薤白自從變成了一個成年人,就是天天一臉超級好/幹的樣子。

可惜,他這個人又很不好/幹,他永遠都是那種什麽都知道,但是看着你為他‘胡思亂想’的樣子。

這種人根本不應該叫小桃花。

應該叫桃花妖吧.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每次這麽盯着人投遞暗示性眼神,搞得別人多為他胡思亂想。

“……”

對此,‘胡思亂想’的某人坐在月光下撐着腿,嘴角上揚的瞬間好像等的就是他上鈎了。

元薤白。

你不是說你不好奇麽,你再給我裝一個看看。

看我不把你的好奇心從此勾起來,以後每晚都自願摟着我脖子叫我不要走。——某人還是不太正常的‘裏人格’又開始下流地龇牙咧嘴了。

但茯神下一秒很正常地微笑起來,又把一張‘大漁網’向某個說自己沒有好奇心的假人丢出去了。

“好像……是一個總是騎着兩條大鯨魚出沒在南海的野孩子的故事吧,據說,當時人人都知道他。”

茯神說着歪着頭張開手臂,眨眨眼睛的樣子,就像是自己的雙眼親眼見過一樣。

但當他湊近點元薤白往他耳邊惡劣地吹了口氣,主動撞了撞他的肩膀把故事說下去,他适當退後又拿手指了指兩個人面前的海洋。

“看,就是那裏,那個‘故事’一開始就發生在我們倆一開始相遇的地方。”

“嗯,時間大概是……發生在中國公元11世紀?據說,這個‘野孩子’當時就已經被本地漁民們目擊過了……大家不知道野孩子從哪裏來,但他好像天生無父無母,就像個棄嬰般從小和海裏的鯨魚一起長大……”

“後來,他大了一點,不再是一個孩子了,他還是在南海天天流浪,人們開始給他起外號,叫他騎鯨少年……哦,對,聽說他還養着兩條鯨魚……那兩個和他一起長大的鯨魚是他的……嗯?這種關系要是用現代話怎麽說來着?跟班?小弟?奴隸?”

“發小,朋友,青梅竹馬……都4021年了。”

單手揉太陽穴的元薤白又開始講素質地糾正這個沒素質的大王爺了。

“行,那就叫發小吧。”

茯神還‘乖乖’接受元薤白給他的現代思想了。

“他和這兩個鯨魚……是‘發小’關系,這兩個鯨魚過去的名字也是他起的,它們一個身材胖嘟嘟,個性也很孩子氣,所以叫‘天圓兄’,一個面孔英俊方正,個性穩重成熟叫‘地方兄’,‘天圓地方’就是那個人一開始唯一的……‘朋友’了。”

“可這個人還是整天很無聊,很煩躁,很想一個人跳進南海淹死算了,因為當時他和海裏的所有動物都沒辦法直接溝通,這些魚永遠生活在水下,包括‘天圓兄’和‘地方兄’,出了水它們就說不了話了,那‘野孩子’為此整天苦思冥想,終于有一天,竟然讓他想到了一個辦法——他要主動變強大,既然魚兒們不主動‘講話’,那他就讓自己的‘大腦’學會所有魚類的溝通方式,主動去和它們對話,讓它們都知道自己是誰,等到他學會了,那不就可以找到說話的對象了麽?”

“‘他’當時真的覺得自己聰明極了,那段時間,他也的确很拼命地變強大了,後來,他終于能聽到那些‘聲音’了,那些‘聲音’真的好熱鬧……那裏有一生只娶一個妻子的比目魚,有肚子裏懷着珍珠小寶寶的貝母,有中國本土擁有最名貴美麗背甲的海龜——玳瑁……它們原來都能‘說話’,但他不知道,從那一刻起,他就犯了一個‘錯誤’,一個把他自己永遠拖入一種無窮無盡的噩夢中,再也醒不過來的錯誤……”

說到這裏,茯神說故事的聲音一下子停了。

他低着頭看着自己現在身體上長着屬于人類雙腿的嘴角還在笑,但那笑已經不太能讓人覺得他是開心的了。

“什麽錯誤?後來發生了什麽?”

或許,還是想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麽。

或許,是茯神的眼神真的太奇怪了。

于是,元薤白這個從打破自己不追根問底完美殼子的人,在低頭消化了一下這個故事,也不得不坐在黑夜中問他。

“呵。”

那個人歪過頭聽到元薤白的話擡頭笑了一下。

他指引着元薤白黑色的眼睛和他一起擡起頭看向那個‘過去’,用手指去擡起觸摸着古老傳說故事裏人和魚。

可當他如此寂寞又強大地凝望着這無盡末日下的天空,他好像真的活在一個空無一人的世界。

他的長發因此落在了背上。

可他的瞳孔深處,卻晦澀黯淡像被關押在了南海這個籠子裏受罰過億萬年,早就想不起來自己的過去來自何方了。

“後來,也是這麽很偶然的一天吧,又發生了一件事。”

“某天,南海還是一切如常,可其中一條鯨魚‘地方兄’卻跑來和‘野孩子’說,它們以前天天跑去打擾的那個玳瑁老先生不見了,那只老玳瑁沒有名字,但它有一個號,它號楊柳先生,是一只非常博學年老的宋代海龜,它的背甲絢麗多彩,還會很多詩詞歌賦,‘野孩子’學的詩都是和藹的楊柳先生好心教他的,可就是這麽一只慈祥到像老夫子的楊柳先生,當它那天被找到時,它的身體已經被魚叉捅爛,剝掉背甲,手腳腐爛發臭地流幹了血丢在了一塊礁石下……”

“那一天,大家才知道,哦,原來我們還是‘魚’。”

“要是岸邊那群漁民想用魚叉殺了我們還是很簡單,而且,人類根本不會知道大家都喜歡的‘老爺爺’活着時叫什麽,人類只會覺得它是一錠銀子,一件寶物。”

“可大家沒辦法,魚的大腦永遠也沒辦法産生悲傷……只有,那個‘野孩子’很悲傷,他不僅大喊大叫地發了火,他還當晚還惡向膽邊生,産生了一個想法,他想連夜爬上岸去,把殺了楊柳先生的那個漁民抓出來,用繩子綁起來,再用刀子和魚叉也把這個人類全家上下殺光,畢竟這麽惡心為了錢財害人的殺人犯就要死的痛苦一點。”

“或許,一個‘野孩子’就是這樣,無父無母,才殘忍至極,所以他帶着把刀子第一次上岸時,他是真的想好了怎麽報複別人了,可當他真的找到了這戶漁民家……你猜他又看到了什麽?”

“哈哈,你一定沒想到,元薤白,原來,在他眼中為了貪婪殺死楊柳先生的那個漁民家……其實現在還是一點沒有變得富裕起來,這個漁民本人是一個聾子,八歲開始就要學習下海采珠,可南海珍珠在宋朝時就大規模被采,如今早就所剩無幾,他學習采珠十一年,從來沒有采得一顆真正的夜明珠,如今十九歲,一條腿已經斷了,下不了深海,才不得不在近海打漁,不僅如此,他家還有個癡呆母親長着一身爛瘡正在吃一碗鍋底米,見‘歹人’拿刀要殺自己都不會逃跑,只會呆呆看着‘歹人’。”

“最可悲的是,這個倒黴透頂的漁民這輩子第一次走大運抓到了一只價值千金的玳瑁,可這個財富竟然并不屬于他自己,他只是一個平民,必須得把它上交給縣官府,再由海南更高一級別的本省官員作為邀功工具交給皇帝,官府也早在三天前帶走了‘寶物’,而他一個人冒死出海一趟最終只換來了……他母親手中吃的這一碗鍋底米,等米吃完了,他和他母親的這一生還是一無所有。”

“可憐的是楊柳先生,還是那個漁民一家。”

“從那一天起,‘野孩子’已經不懂了,但不管是人,還是魚,從那天起,他再也不想和任何動物做‘朋友’了。”

——南海‘野孩子’的故事講到這裏。

茯神這個這輩子第一次講‘故事’的家夥就變得一動不動了。

他整個人有點冷漠疏遠人的樣子,嘴角雖然還是笑。

但第一次,連身旁的元薤白都看出來他以前眼睛裏總冷冰冰的模樣,是真的也有自己的‘魚缸’了。

看來,不止是身處于2041年的元薤白。

茯神也是一個有‘魚缸’的人。

這就讓他們這場聊天,從這裏真的變得開始走近彼此的心了。

“不過……我現在還有一個問題想問問你,元薤白。”

茯神到此也沒繼續不說話下去。

相反,當他扭頭看了眼一直若有所思的元薤白,他也問了一個今晚他最想知道的‘問題’。

“你聽完了我說的這個故事,如果你就是這個‘野孩子’,在你當時也走到了這一步,你會怎麽做?”

“我?”

元薤白被他這麽問。

當下他們倆的人還坐在沙灘上,一聽這話,喜歡裝客氣的淡水魚也回過神又拿手指了指自己。

“嗯,你下一步會怎麽做?直接回海裏嗎?當做什麽事也沒發生繼續過自己的?”

“也對,你一直不太和人生氣,這種事你肯定不想管,這和你的世界到底是無關的,對麽。”

茯神故技重施又問了他一次,此時還故意把口氣變得‘輕佻’和‘無禮’了起來。

“……”

對此,元薤白的臉蒼白,淡漠。

哪怕,他有着一道鮮紅色的醒目疤痕處于眼睛上。

他永遠內容龐大的黑色瞳孔中也清晰地映照出了茯神看着自己滿是‘窺探欲’的危險眼神。

可他的表情倒是很平和,一點不害怕,是一種真的因為茯神現在給予他的信息而陷入思考的狀态。

等不打嘴仗的他保持将一邊手臂托住了頭部,又撐在一側耳後去撫摸的舒緩姿态陷入思考。

他先将頭歪過來,閉眼去對事情分析後。

這位想什麽真的很難猜的‘醜美人’才睜開眼睛敲了敲自己的一條大腿,看向茯神慢慢道,

“我不會回海裏去的,我應該會上岸去找一個人。”

“……哦?找誰?”

“我會去找……嗯,不好意思,稍等,我真的不太喜歡那種很古代,很封建的階級感稱呼,你讓我想一想。”

元薤白這個‘現代魚’此時還自己認真低頭,找了一個對現代公民地位來說相對平等的措辭。

“這個故事中的那些官員們的老大吧,那個身處當時古代政府最高級別的人。”

“嗯?你不會是做夢吧?那可是古時候,皇帝本人可不是誰都能見到的,而且,你去找皇帝想幹什麽,再說,你在海裏準備怎麽去找皇帝?”

“不知道,用我的腿吧。”

可我們‘長江一哥’一點不慌,頂着一張紅紅白白病人臉仿佛很理所當然地道,

“或者找個過路的船上去帶我一段,那時候經常進貢也有很多船吧,反正,先在家鍛煉兩個多月,等我走得動了,我再去親口告訴他兩件事。”

“畢竟,在這個故事裏,他的政權顯然已經存在兩個問題,一,當時的海洋生态保護迫在眉睫,采珠和漁業是可以進行,但要每年要有休漁期,對漁民日常的常識科普和相關護海法律出條,至少一只已經超過二百歲以上的玳瑁不該被輕易捕殺,這帶來的生态鏈損壞,将會直接摧毀周邊所有小型寄生物的生活方式,也早晚會反饋在人類生活大環境惡化上。”

“二,他手下的官員明顯存在欺上瞞下的貪/腐現象,漁民上交了全部的收成,政府給予他的銀錢絕對不止是一碗米,但這些官員給百姓看到的就是皇帝本人現在只給他們一碗米,久而久之,百姓心中恨的不會是官,是他這個皇帝了。”

“在一個龐大的封建王朝,遠在皇宮的皇帝也許不容易做到面面俱到,但是他的子民身處水深火熱,他身處帝王這個‘職業’,那他就應該知道一個十九歲的漁民為了那只進貢的玳瑁究竟付出了什麽,這才是一個帝王該做的。”

“但如果照你剛剛說的那些,我其實也願意相信一點,相信這個故事的‘結局’是好的,你猜猜看是什麽。”

——不可思議。

當說着自己不喜歡封建王朝的元薤白此時嘴角上揚,睜開眼睛去同樣擡起手,同樣去觸摸那片海洋和天空。

他非常具有現代人智慧,驕傲和超前意識的思想和內心,好像俯身在了‘野孩子’的身體上。

然後,他的目光帶着一點‘跨時空’的認同感地适當勾起嘴角看向身邊的人。

“那個‘騎鯨少年’他一定也想到了這一點。”

“他不會回海裏,那只不過是向這個世界妥協了。”

“他一定也會冒着不能去的距離去找到那個皇帝。”

“他會親自替他的楊柳先生,替那對漁民母子去找那個皇帝,親口告訴他……我們大家所處的這個社會和時代……其實還可以被人為改變一下,努力變得更好,你說對麽。”

“……”

這話音落下。

他身邊某個一直身處陰影中的黑色怪物好像連長久痛苦掙紮的‘鎖鏈聲’都停了。

他總是在伺機而動,對外界有着極大的危險性。

偏偏,元薤白臉上的笑還是很平靜,淡然,治療着他的心髒。

那個還在保護他不被傷害的‘殼子’包裹着他,讓元薤白因為有點冷,正單手抱腿的模樣,都像一個沙灘上的人魚王子。

但一個鎖在牢籠,忘掉過去的怪物被一個人魚王子拯救。

亦或者,它将要永久褪去血跡傷疤和他成為一模一樣上岸的人類,永遠地愛上他所在的人間。

原來是這麽容易的事。

容易到……一個連幾千年來找不到生存價值的怪物自己都不信了。

可這一刻,迎面而來象征拯救和新生的海風再度把坐在沙灘上的他們倆的頭發吹了起來。

黑色長發和短發一起被吹亂了。

但或許這次先亂的還是一個人的心才對。

下一秒,茯神剛剛對着這個人看呆後,一下清醒回神。

但他那永遠只映照着自己醜陋模樣的那種眼睛……卻在這種海洋所帶來的萬籁俱寂下,第一次入孩子般開心地仰頭真心笑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

他終于……知道自己每一次見到元薤白到底想說一句什麽話了。

……可元薤白,你真的好‘過分’。

為什麽你是那麽完美無缺,迷人美麗,現在還把自己裝在了一個‘殼子’裏,不肯給我一個眼神。

我終于明白了。

原來你之前的每一次的‘笑’,都在說明你對我根本不是真心的。

你的‘殼子’和我的‘魚缸’把我們的身體和心靈阻隔着,讓我永遠看不到你的心。

以前是‘十二塊’。

現在是‘元薤白’。

可真正的你又是什麽樣的一個你,我好像還沒親眼見過呢。

但這讓我更發自內心地渴望着你,渴望你能明白我為你瘋狂着迷,如今竟然還要把我的全世界都完全地展示給你。

這都是……因為我……那麽,那麽……為你整個人的美麗而完全着迷啊。

——南海第一癡漢自從‘大腦’開始有康複跡象。

他在心裏時刻瘋狂表白元薤白把他從頭到腳恨不得摸來舔去的精神發‘情’症狀看來是更嚴重了。

如果一個人能用大腦導致別人懷孕。

此刻的元薤白可能今晚就得足足‘運動’和‘複健’上一宿,再連夜當上一位‘年輕媽媽’了。

不過,這種特別的‘複健’方式,未必是不能提高他肺活量的。

至少,兩個人有時間一塊多運動運動,對年輕的大家在身體代謝方面總是有好處的。

這當然……也是後話了。

但某人現在這種‘我就算現在從南海跳下去我也要愛元薤白一輩子’的毛病到底得怎麽治好,還是個謎。

可從公元十一世紀前開始。

人瘋了那麽久的某人接下來又對着唯一受害者元薤白‘發病’了。

因為,他明明看到元薤白都不想理他了。

他還是直接一個‘餓龍撲食’。

或者說,像一條沒人管教的惡犬類似剛開始練習撿骨頭狀,冷不丁趴到自己的‘醜美人’的耳邊,拿一縷長發勾勾他的耳朵小聲嘀嘀咕咕了起來。

茯神:“元薤白,明早不要晨練了,明天的南海一定會下雨,我們一起去三亞玩吧,來一個雙人當天往返的跨海旅行。”

元薤白超級淡定保持閉眼敷衍:“請問,這又是什麽午覺之後的夢話麽,南海之前什麽時候下過雨,要是有,早就長出第二個‘劉采薇’了,而且,我們兩個現在在海口,怎麽當天往返去三亞,難倒坐飛機?”

茯神:“哦,可我會飛啊。”

元薤白:“………”

可某人見他快‘怒’了,還不怕死地膩膩歪歪持續騷擾長江一哥‘性/冷/淡’的耳朵。

茯神:“不對,我不會飛,但我有兩架‘私人飛機’,我的‘私人飛機’還能順便一路上給全南海來一場‘人工降雨’,你又沒想到了吧?”

元薤白:“請問,現在是又換成什麽霸道總裁的劇本麽,朱厚照的幹舅爺?”

茯神:“你知道麽,元薤白,你這個人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缺乏一點想象力,等你有了,你就是全世界最美麗迷人,最讓人欲罷不能的幹舅奶了。”

元薤白:“那不如你把‘十二塊’退貨吧,‘幹舅爺’,現在打電話聯系快遞,把‘十二塊’打包退貨回廣東應該還來得及。”

茯神:“那不行,‘十二塊’是我在我家小區門口撿到寶物,不過,既然……你不相信我說的話,我們來打三個賭吧。”

“要是這三個賭我都贏了了,你就和我明天出去一起真正地‘旅行’一次,要是我輸了,我就對着南海脫光了,跳下去來一個800米自由泳。”

一聽他還來勁了。

元薤白這輩子大概沒體會過被一個‘變态’起來能這麽纏人膩歪的家夥挑起內心‘玩心’的事了。

所以,他只能扭過頭‘冷眼’瞧着這個人狗狗狀從身後扒拉着自己的手臂,卻真的對他沒動手動腳亂摸。

半天,元薤白才在黑暗中對着他第一次沒‘營業微笑’而是淡淡開口道,

“嗯,行,什麽賭,說說看。”

“你都贏了,我和你連‘天涯海角’都去。”

“但記住,你如果明天做不到,連你的內褲都給我脫了再下去游。哦,不對,你是魚,根本不穿內褲,那就給我丢兩條食人魚下去。”

——看得出來,茯神這一晚的‘精神攻擊’真的快把元薤白逼得本性都快暴露了。

這就是,魔法戰勝魔法的典型案例了。

然而,這時,在黑暗中露出一個笑容‘大魔王’根本早在等他回頭對自己露出‘殼子’時就過來了。

接着,長發男人先壓迫感十足地近了元薤白清淡病弱的嘴唇,用鼻子感受他身體此時的冷感和抗拒,又在月光下将自己的手指捏住對方的下巴迷戀地摩挲了下笑了。

“好。”

……

“那我們兩個現在就來賭這三件‘不可能’的事。”

……

“一,你相信鯨魚這種生物,其實一開始是會在天上飛的嗎?”

“二,你相信二十年從來不下雨的南海真的可以明天早上下一次雨嗎?”

“三,你相信在海南的本地,現在其實……真的是有第二個‘劉采薇’存在嗎?”

……

“不過在這三件事在你面前發生之前,我也會送一個‘驚喜’,你記得一定要親自簽收。”

“最後送你一句話,那是我……哦,對,一個人從前某次和那個名叫王陽明的人類對話時,他當時的行為和思想告訴那個人的道理,對方時至今日,仍舊如此覺得。”

“我們活在現代,總以為科技和神話是互為悖論的。”

“卻不知道,現代的科技退回一千年前,它在古人眼中就是神話,但這種神話是可以被實現的神話,也是古人經過一步步努力,打好基礎,才會在現代實現的神話。”

“神話就是科技。”

“科技也是神話。”

“這世上永遠沒有任何‘不可能’發生的事,只有你僅僅看到一角的眼睛現在願不願意去更大的世界尋找。”

“勇敢起來吧,為了你自己,元薤白。”

“所以,現在……請睡着吧,記得也一起為我做個美夢,我的‘桃花’美人。”

這話,就是今晚他對元薤白的最後一句話了,說完後,後來的事,元薤白也不記得了。

因為,當茯神把一只手從黑夜中蓋住了他的眼睛。

陷入眼前‘大腦’黑暗狀态的元薤白前一秒還在清醒地和他對話,下一秒他已經‘困倦’仰倒落入了一個人撈起他身體的臂彎裏。

這些‘怪事’,元薤白是後來很久之後才知道是怎麽回事。

但就像是某人說的。

當第二天睡得很沉的元薤白一個人醒來時。

他發現今天說好了要和他打賭的人又‘跑’了。

可這一次,他留下了一件東西。

一個讓元薤白大清早面無表情地低頭坐在沙灘上半天卻沒吭聲的聲音。

可他也沒生氣,他只是在默默思考一件事,思考這‘衣服’到底代表了那個人什麽意思。

因為,此刻出現在他面前的那竟然是一件……

裙擺呈現出漸變狀态的淺水紅,桃紅色。

不對,或者說它被時間洗滌過,才褪去最初的顏色應該是一件大紅色的明朝女子服飾。

雖說,元薤白這個人其實不認為衣服也有男女之分。

衣服就是衣服,沒有性別。

有性別的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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