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醜東西(2)◎
馬車壞在了半道,中途又換乘了小轎,如此周折下來,過了酉時之後,茶花才終于順利地進入了這位“貴人”的府邸。
但彼時天已經暗了下來。
茶花進門之前擡眸略掃了一眼,發覺那挂于牌匾下的兩串燈籠上所書的姓氏皆是“宋”字。
可見此間主人乃是宋姓。
不管路上耽擱的時辰是有意還是無意,顯然都已經惹得此間等候多時的仆人生出了不悅的情緒。
來接應茶花的仆人叫馮二焦,是個十五六歲的白胖圓臉少年。
對方将手揣入袖口,頗有些詫異地打量了茶花的面孔一眼,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将視線從她臉上挪開,随即将茶花領去了一道門前。
“今個兒你是最後一個,若主子不喜你的伺候,你便快些出來,別沒得耽擱時辰。”
顯然,他沒去同主子通報的行徑已經說明了對茶花同樣也不抱有希望。
畢竟,自打進了這雲舜之後,男人腿上的毛病便一直沒消停過。
私下裏不知道找了多少人來,卻沒一個能纾解他的境況。
茶花低垂着眼睫,兩只小手拘謹地交疊,并未回應對方的話。
門縫被推開了一個狹窄的縫隙。
茶花嬌小的身子無聲地穿過之後,門外的馮二焦便又“啪”地将門合攏。
屋子裏是漆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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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不妨礙茶花聽見冰冷的“篤”聲,自寂靜而黑暗的地方一聲接着一聲。
拖沓的節奏裏透露出一絲陰森的意味,那位“貴人”當下坐倚在窄榻上,食指一下接着一下叩擊着木質桌面,預示着他微微陰沉的心情。
待聽見推門聲有了一會兒之後,他才撩起眼皮,朝門口那抹磨蹭的黑影徐徐開口。
“站那麽遠,是打算用意識來給我捏腿?”
男人清潤的嗓音裏甚至摻雜了一絲笑意,恍若心情很好。
但若是點了燈看,便會看見他當下笑意不達眼底的冷漠姿态。
這是茶花頭一次要面對除了哥哥以外的男子,她扣住袖下微微發顫的手指,明明後背都已經被冷汗浸濕,卻仍不得不支配着自己有些發木的雙腿,一步一步朝男人的方向走去。
這十年來,茶花從未與陌生人獨處過,更沒有和一個陌生男人。
那種害怕無關對方是誰,只要他存在,她就會緊張到微微發顫,臉色發白。
這樣的害怕在被壓制之後,盡管茶花一身冷汗,卻仍舊可以支配自己去做一些事情。
待走到那人跟前,茶花的鼻息間便傳來了一股冷檀香氣。
這種香氣即便是在京城裏也是極其罕見,但在雲舜這個地方,卻沒什麽人能辨認。
榻前擱置着一張軟墊,無需對方多餘的吩咐,茶花屈膝跪坐在上頭,試圖伸手找到男人的腿。
她的指尖碰到了冰涼的綢緞,卻惹得指下發出一陣輕顫,男人開口時胸腔微微震顫的動靜便從她指尖傳來。
他悶悶地笑着,言辭卻愈發地流露出了讓人難堪的冰冷刻薄。
“怎麽,你的腿是長在你胸口是嗎?”
茶花:“……”
她無言地收回了手,發現他說話很是刺耳。
待又重新謹慎地摸索之後,茶花才找到了男人的腿。
茶花給人按摩沒什麽技巧,單純是憑借着自己照顧哥哥的本能去做。
她每一下揉捏的力度與角度,也僅僅是憑着她自己對哥哥感同身受的直覺。
茶花記得鄭婆說過的話。
鄭婆說,很多人都不能使得這位貴人稱心。
若茶花也不能,那也絕非意料之外的事情。
所以茶花從下手的那一刻起,一直在等對方喊停。
然而将近一盞茶的功夫過去,對方卻仿佛睡着了一般,連呼吸的動靜都悄無聲息。
直到對方自黑暗中忽地睜開了眸子,略是慵懶地屈起了一條腿來。
這位“貴人”對外聲稱自己有腿疾,但其實他并沒有。
他自幼傷過的腿過了十年八年早就痊愈,連個疤痕都找不出,那樣的疼卻是源自于他幼時受傷後遺留下的幻疼。
這種疼從無治愈之說。
是以尋些擅長按摩的人來,也只是聊以安慰罷了。
然而就在方才,少女身上那股幽幽的香氣傳來之時,似佛香,又似冷梅,細辨之下二者卻又都不是,卻莫名地讓他心裏積累的那股子煩悶竟鬼使神差地散去一些,連帶着膝上無法忽略的幻意也如潮水般悄無聲息得到減緩。
這纾解幻痛的方法就在于心境寧和,這般摸不着看不見的東西,竟在一個小姑娘身上散發了出來。
他只道自己是纾解了,卻不會深究她是在身上搽了什麽魅惑人心的香粉,亦或是今晚扮成鋸嘴葫蘆一般又想玩什麽新鮮把戲,借此來引起他的注意。
男人陰沉了多日的心情,就在今日倏然間照進了陽光一般,明媚了起來。
他眯了眯眸子,頗是享受她的手法,随即又百無聊賴地與她柔聲說話。
“煙娘的手法倒是進步了不少。”
茶花的動作頓了頓,很快又繼續下去,并沒有出聲。
她按在對方身上的小動作,當事人自然也察覺到了。
這蕭煙娘是薛槐贈給他的一個舞姬,他一直還沒機會碰她。
前幾日蕭煙娘主動圍了上來,恰逢他心情陰沉,倒是被他言辭刻薄地斥罵了一頓。
但今夜驟地解了連日來的不适,他反倒對這煙娘生出了安撫的心思。
更重要的是,她今日這般模樣莫名地叫他竟不那麽反感。
男人身子松乏了些,便彎起唇角繼續笑着和她說話:“你生氣了?”
茶花原本安靜做事的節奏就莫名地被這人打亂,他愈是與茶花和藹的說話,茶花指下便愈發亂了章法。
那人似乎對她生出了莫大的好奇,衣料随着俯身湊近發出窸窣的動靜讓她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壓迫。
她忙要起身,但跪久腿麻的反應後知後覺才傳過來,茶花膝蓋一軟,眼見要重重磕在堅硬的床角上,卻不知是她自個兒失了準頭,還是被什麽東西勾了一下,竟叫她一頭栽進了那綿軟如雲的錦緞之中。
一雙寬厚溫熱的掌心隔着粗糙的衣擺握住茶花的纖腰。
茶花吓得額冒冷汗,那一剎那間腦中一片空白。
他壓到她時,才發現她的身體竟嬌軟得仿佛能掐出水兒來,更別說用力碾壓。
往日素沒有什麽憐香惜玉的心思,男人也不得不微微弓起身來,不至于将她壓疼。
只是他愈發感受到了今夜的驚喜,那只細長如玉的手指拂過少女的細頸,聲音無比柔和,“這麽冷的天,你怎這麽多汗?”
宛若一只突然應激的小動物,茶花大口喘息了兩聲,喉嚨裏梗住的聲音又漸漸恢複正常,連忙顫聲地發出了解釋。
“我……不是……”
不是煙娘。
可男人卻又輕笑了一聲,朝她說道:“你也不是頭一回了,從前侍奉知縣大人的時候難道也是這般害羞?”
他的氣息愈發迫近,壓迫至極的感受讓茶花渾身上下的汗毛都倒豎起來。
“不是煙娘……”
她終于将話斷斷續續地補充完整。
身上的男人動作微微一頓,反而更是高興一般。
他愈發柔聲道:“難怪……”
他便道自己今日無端竟覺這煙娘順眼了許多,感情這還是另一個女子。
茶花在他身下的掙紮便像是些無關緊要的情/趣一般,讓他反倒勾出了幾分興致。
他耐着性子按着她的手腕,直到她掙紮中抓到了他的臉頰,讓他“嘶”了一聲。
臉側火辣辣的疼痛漸漸明顯。
男人微微後仰了身子,倏地蹙起了眉頭。
從未遭過這種罪,他到底還是感到了幾分敗興。
他有些弄不清,她是真不願還是假不願了……
若是假不願,未免過于矯情,若是真不願……他倒也沒見過這等虛僞的人呢。
“燈……點燈,我……怕黑……”
少女輕微啜泣的聲音讓他不悅的情緒微微收斂,待聽到她怕黑時,心裏這才明白她這矯情從哪兒來。
他眉頭微緩,心道她原是想點燈了……
他一面随手點亮了燈燭,一面安撫她道:“怕什麽,往後跟我……”
待他轉頭再度朝這女子看去時,卻忽地愣住。
突如其來的燭光映入了一雙秋水剪瞳,這讓茶花下意識想轉過臉龐避開,可下一刻她的下巴卻被人用力地捉住。
茶花不由屏住呼吸,便瞧見了坐在她對面一個衣衫不整的男人。
這個男人竟比茶花意料中的要年輕許多,他面相看着偏于和善,又生得一副深邃五官,皓齒紅唇,星眸熠熠。
此人仿佛生來唇角便微微上翹,眉眼神态間自帶着一股與生俱來風流浪蕩的輕浮氣質,更兼他貌若好女,既有桃花之豔,那雙熠熠黑眸裏卻又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冷若冰霜。
尤其是他那一身皮膚白若玉脂,襯得他大拇指上那只質地上乘的白玉扳指反而落了下乘。
哪怕是那位腦滿肥腸的知縣薛槐,從天生的皮囊到穿着模樣都能一眼看出是遠遠不及眼前人養尊處優的萬分之一。
而與此同時,茶花那雙微微泛紅的淚眸以及那張面孔終于完成的呈現在了對方的視線當中。
對方呼吸微微一窒,随即咬牙切齒地問她:“你怎生得這樣不講究?!”
看着她這副尊容,說不講究都是客氣話了!
然而茶花卻眼睫劇地一顫,低聲道:“皮囊是父母給的,我也不想……”
淚珠在她眼眶裏打了個轉,少女再一次啓開嫣紅唇瓣,發出細弱的話語。
“請您……放了我罷。”
比起她是個醜東西這個事實,她竟是真心實意地不想讓他睡去……
宋玄錦也不知是被她醜到還是被她氣到,當即發出了一聲冷笑。
倒是頭一回見到她這樣不識擡舉的人。
作者有話說:
女主還是美人設定,接下來,有請花花們發表自白。
茶花:大家好,我是茶花,不想被折……(超小聲)
剛剛登場的狗男主:大家好,我是帶刺的玫瑰,坐等被折(期待期待.jpg)
軟軟嫩嫩的茶花:……
太紮手了,她不想折。
◎最新評論:
【男主叫宋玄錦還是】
【啊這啊這啊這,男主這麽懂男女之事……男主他不是處嗎?】
【撒花花~】
【好看】
埋下一顆地雷,會結出好多好多更新章節咩?】
【過兩天就講究了】
【帶刺玫瑰等被折笑死了哈哈哈哈】
【好看好看好看好看】
在這歷史性的時刻,在這偉大的時刻,作者大人你有看到我地雷般誠摯的心麽?】
【恭喜開文,】
【宋時錦?不是男主?】
【那就互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倒是美死你讓你高攀不起】
【開文了!!撒花?】
【撒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