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圓滿相認

但是,演唱會獻花這件事,我還真是做不出來,想了一個晚上,我決定曲線救國,我從母親那裏偷走了很多程桦的騷包簽名照,母親時常去程媽媽那裏搜集這些東西去送人,以滿足她的虛榮心。

當我把照片帶到了報社之後,“花癡”們以極大的熱情把照片一搶而空,然後拿着照片陶醉地欣賞着,卻完全把我這個給他們帶來福利的人丢在了一邊,并且當我準備以此為契機,再次證明我的确跟程桦認識時,他們雖然表面上笑着點頭,但是我看得出,那完全是因為看着照片的面子上,不想跟我計較,卻絕不是因為相信了。

這讓我十分沮喪,其實,跟程桦認識這件事,我從不引以為傲,但是正是這麽件我并不引以為傲的事,卻讓大家無法相信,卻是對我造成了很大的打擊。

因為我太平凡,沒有人肯相信平凡的杜茉會是大明星程桦的舊識,好像我會辱沒了他似的。

這種自卑而失落的心情,直到下班以後,劉韬說要請我吃飯,才得以緩解。

演唱會七點半開始,而我們的版面簽完付印已經是六點半了,所以我們的第一次晚餐約會,實在不像樣子,嘈雜的快餐廳裏,我完全沒有形象地咬着手裏的雞腿,十分努力卻依舊聽不清劉韬在說什麽。但是看見他好看的眼睛裏有一抹溫存的光芒在對我綻放,這讓我手中過于油膩的雞腿在這目光的注視下也變得美味了起來。

像打仗一樣擠進了演唱會的觀衆席,劉韬自始至終把我護在雙臂之中,兩個人雖然只是因為偶爾周圍人的碰撞才會有短暫的肢體接觸,但是那種溫熱的觸感,讓我心情無比蕩漾。

不得不承認,母上大人要來的票,位置實在是太好了。我們在場地的第二排,程桦上場時,我都能清楚地看見他描過的眼線的痕跡。這讓他原本就妖孽的眼睛,更邪魅而桃花泛濫,看得我一個勁兒的堵心。我盡力把自己縮起來,不想讓他看見我。一邊的劉韬對我的舉動很關切,直問我是不是椅子不舒服,并且又問道:“對了,茉茉,你那天是說你認識程桦嗎?你怎麽認識他的?以前在娛樂部實習的時候,你采訪過他嗎?”

對于劉韬,我不想再去描述我跟程桦的關系,只是輕描淡寫道:“也不是,我們曾經是同學和鄰居,但是他出名之後也沒聯系過了,倒是我母親跟他母親還有交往。”

這會兒程桦已經說完了開場的話,開始唱歌,我跟劉韬聊天的聲音迅速被遮蓋在鋪天蓋地的音樂中。我開始無精打采地拿出手機,刷微博玩。

在現場的同事不少人已經拍了演唱會的圖片發到了微博上,但是,顯然他們的位置沒有我的好,拍的照片都很模糊。于是我一時手癢舉起手機,對着程桦拍了一張。看到照片的時候,我一驚,照片裏的人分明是在看着我的,難道他已經發現了我?但是我再仔細去看他,發現他并沒往我這裏多看一眼,于是放心了下來。

我發了這張照片,但是沒做任何評論,幾分鐘之後,我發現我這條微博竟然被轉載了70多次,只是短暫的幾分鐘啊,我還從來沒發過這麽熱的微博呢。這讓我一下子激動了起來,準備再找個機會發幾張上去。反正程桦不知道我的微博,也不會由此發現我來了他的演唱會,這讓我毫無心理壓力地又拍了許多張照片,然後拼成組圖發出。

這一晚上,我的收獲實在是太大。因為那兩條微博,我竟然多了幾十個粉絲,雖然我不願意承認,但是這的确是沾了程桦的光。要知道,我之前的微博一共才有一百多個粉絲,這讓我覺得很丢人。沒想到竟然有這麽一條捷徑可以增加粉絲,散場時,我在心裏盤算着,我家還有他小時候的照片呢,是不是發幾張上去,我的粉絲數量會更多?這麽想的時候,我忽然間靈光一現地想到,對啊,我們的畢業照不就是最好的證明我跟他認識的證據,之前怎麽會把這件事忘了。想起這個,我更加激動了起來,雖然認識他是我的噩夢,但是,能去證明這個噩夢的确的存在過,而不是我的臆想,卻讓我歡欣鼓舞。

當然,更令我歡欣鼓舞的是這一晚劉韬的表現,我幾乎可以确定,他對我是有一些好感的了,雖然也許還上升不到愛情的高度,但我猜,假以時日,或者我能跟他共譜戀曲。

我和劉韬又去吃了宵夜之後,他把我送到家門口,我們才依依惜別。

我捧着砰砰亂跳的心,還沒來得及找到鑰匙開門進屋,手機卻響了起來,一個陌生的號碼。我今天看見劉韬拿着兩個手機,我們大多同事都有兩個號碼,一個工作號,一個私人號。我想,這沒準是劉韬那個私人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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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回了正準備開門的手,不想讓父母知道我準備談戀愛的事,所以想接了電話再回去。但是寂靜的樓道裏,卻又不敢太大聲,已經是午夜時分,總不能吵醒鄰居。

我用極其溫柔和低沉地聲音說道:“您好,我是杜茉。”

但是電話那邊傳來的聲音,讓我下一秒便嚷嚷了起來。

“程桦!你怎麽知道我的號碼的?誰告訴你的?”大約我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我家的門裏傳來一陣悉索聲,母親給我開了門,睡眼惺忪地說,“哦,我告訴小桦你的號碼的。”

我生氣地剜了母親一眼,把自己關回小屋裏,沒好氣道:“你有事嗎?大半夜的。”

“我唱得好麽?”程桦大言不慚地問道,我明白,他一定是看見我了,所以,我也不準備再躲閃。

“鬼哭狼嚎一樣,不知道哪好。”我說,其實不是實話,倒也不是說他唱得好,而是,一晚上其實我壓根就沒怎麽仔細聽他唱歌,我所有的注意力,不是在劉韬身上,就是在我的粉絲增加的數量上,完全沒注意他唱得如何。

程桦在電話那邊嘶嘶地笑,“茉茉,沒想到你能來聽我演唱會呢,我真高興。”

十二歲以前,我時常因為他這溫柔而充滿情意的聲音而淪陷,他這樣說話的時候,總會讓我有一種錯覺,他是喜歡和在意我的。但是之後的十幾年生涯,如果我還能這樣被欺騙下去的話,我自己都會懷疑自己的智商。因為,無論他用什麽樣的語調和語句來跟我說話,都改變不了我們同學經年,他對我一次次的陷害和欺負的過往,他總有辦法讓我淪為笑話之後,他自己的形象卻又光輝了一層。

我也很想聖母地去愛他,甚至青春萌動之初,我未必是沒有愛過他的。但是,他用行動,殘忍地踐踏了我兒時對他的鐘情,屢屢想起因為他在身邊,我受到的待遇,總是讓我恨的牙根發癢。

“好吧,你表達完你的高興了嗎?我要睡覺了。”我說。我跟他已經至少一年沒有過任何交集了,這會兒連惡語相向的心情也沒有。我在我的世界裏急于向不相信我的人表明,我跟他的确是認識的。但是,在與他之間,我卻希望今生今世,再無任何交彙。

但是,他顯然并不是這麽認為的。我其實大約能明白他的惡趣味,這世界上,真正了解他的人,大約也只有我了。他所有的惡劣行徑,只有我最心知肚明。在某種程度上,我是他的知己。又因為,我無論如何也沒法讓人相信我對他的指控,所以他對我這個“知己”有恃無恐。

他需要我,是因為他需要他的世界裏還有點真實。但是,我不需要他,因為我的世界最需要的是夢幻。

他在電話裏絮叨地講着他這一年來有多忙,所以才沒給我打電話,他抱怨他的經紀人,他的助理,他的拍檔,他抱怨一切與他有關的人。我有一句沒一句地聽着,心裏只有冷笑,這就是大夥都認為的随和而陽光,充滿正能量的娛樂圈王子。誰也不知道,他內心的陰暗和挑剔,因為他總是掩藏得很好。但是,他應該也的确需要傾訴,所以只能找我這個唯一已經知道他惡劣的人,既不會損害他的形象,也讓他不至于因為這些情緒垃圾而憋出什麽內傷。

最後,我抱着電話睡着了,早上醒來的時候,我調出通話記錄看了眼通話時間,三小時又二十幾分鐘。

這讓我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暢快,因為我大概在快兩個小時的時候就已經堅持不住地睡着了,而那個傻瓜竟然對着電話又講了一個多鐘頭,這是件多麽讓人心曠神怡的事啊。想起他最後知道我已經睡着了沒聽他說話,而他像個傻子似的絮叨了那麽久時的懊惱表情,讓我有些報複似的快感,這快感使我忘了前一天說的要去找畢業照的事,醒了之後,就無比開心地去了報社。

程桦依舊是大家關注的話題,一整天,所有的人幾乎都在說他,看了演唱會的,急于繪聲繪色地描述着當時的場景,沒看演唱會的,迫不及待地聽完所有人描述之後盡情腦補。

這一次,我識相地選擇了保持沉默,沒參與他們的讨論,既然我并沒有帶證據來讓他們相信我說的話,那麽我今天再說什麽有損他們偶像形象的話,顯然還是只有被炮轟這一個下場。而且,大姨媽君已經離我而去,讓我的心情也沒有那麽暴躁,反倒是有幾分興致,聽他們描述他們心裏那個完美的程桦,然後站在智商的至高點冷冷地在心中嘲笑他們。

我今天的稿子倒是比較簡單,只是幾條通訊,很早就交了稿,而今天版面值班編輯不是劉韬,也讓我少了幾分在報社繼續逗留的興致。交了稿子走完兩遍校對,編輯認為我可以不用等到簽付印以後再走,我便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了。

就在這個時候,小左一臉興奮的紅暈沖進了辦公室,激動地語無倫次地宣布道:“程桦今天來咱們報社,剛才我聽娛樂部的人說的,他專門過來接受一個采訪。現在各部門可以報名幾個人去會議室的采訪現場。”

呼的一聲,我周圍的同事以堪稱光速的效率沖向了小左,仔細問怎麽報名幾點開始的問題。我慢條斯理地收拾完書包準備下樓,扒拉開他們準備下班回家,出了辦公室才發現電梯間竟然封鎖了,原來,程桦居然是在我們這一層的小貴賓廳接受訪問,而且,似乎是很快就到。

我在心裏詛咒了他幾次,準備轉到樓梯間步行下樓。這時候,身後卻已經傳來了歡呼聲,我下意識地回頭去看,電梯間人頭攢動中,程桦像個王子一般地出場了。我聽見尖叫和歡呼聲,覺得十分丢臉。這裏畢竟是報社啊,作為一個記者,什麽樣的場面沒見過,怎麽能容許自己淪為一個普通的粉絲一般失态呢。

我漠然地注視着程桦笑容可掬地站在那裏接受粉絲的朝拜,閃光燈一閃一閃中,綻放着他無懈可擊的笑臉。

轉身,我決定離開這個讓人讨厭的現場。

我們部門在十七層,而這一層的樓梯顯然已經很久沒人走過,樓梯間的門卡的很死,我晃蕩了半天還是沒有推開。也許是我這邊的動靜太大了些,終于引起了另一邊人的注意。就在我終于推開了大門,準備邁步的那一瞬間,我聽見身後有個聲音在喊:“茉茉,是你麽?”

我像是被雷擊了一樣僵硬地轉回頭,看見程桦排衆而出,竟然是向我款款走來,他身後有抽氣和驚呼聲。

我艱難地把身體也跟頭轉成了一個角度,幾秒鐘之後,我做了個決定,微笑着也向他走去,好似多年的老友偶然邂逅一般,露出适當的驚喜表情說道:“嗨,程桦,好久不見。”

我們越走越近,終于兩雙手握在了一起,他的手臂微微一用力,我被帶進了他的懷裏,一時有點暈頭轉向,一個清淺的擁抱之後,我們再次面對面。雖然我的心情很複雜,雖然我有一百種沖動掉頭就走,但是,我知道,我此刻圓滿了,再也不會有人懷疑我曾經說過的話。這麽想着,我心裏好受了許多。

畢竟,認識程桦這麽多年,他多數時間都是用來讓我出醜的,只有這一次算是為我解圍,但是,顯然他并不知道前情,一定并非主動為我解圍。他知道,我讨厭人群的矚目,他此舉不過是讓我不自在罷了。但是,這會兒,我不打算跟他計較,只是熟稔地拍拍他的肩膀說:“我先下班回家了,你忙吧。”

然後就在我留給他一個潇灑的背影時,我聽到他說:“一會兒這邊的事結束了,我去你家吃飯。”

一個轉彎,我終于隐沒在樓梯裏,身後一片沸騰。

此時此刻,我知道我終于徹底圓滿了,但是,不知怎麽,與松口氣的感覺一起湧上心口的,竟然是一種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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