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程桦像是拖着只死狗一樣拖着我往人群中走,表面卻還要盡力維持着優雅,私底下就忍不住小聲問我道:“茉茉,你就是穿了個恨天高,又不是給你換了一副假肢,你至于嗎?”

我咬牙,“你別站着說話不腰疼,要不你試試?我腳上肯定是磨出泡了,還不如假肢呢,假肢還不知道疼呢。”

程桦一聽這,皺了皺眉,不好意思道:“茉茉,對不起,我沒想到你這麽受罪,我就只琢磨着,能看見郭悅雯,你一定高興來着。”

他一道歉反倒是換我不好意思了,趕緊聲名,“沒沒,能跟郭悅雯這麽近距離接觸,磨個泡又算什麽,掉塊肉都不心疼。”

程桦一笑,想了想,沒直接帶我去餐臺,而是在中間一拐,穿過一個走道,來到了露臺。扶着我在桌子邊坐下,跟我說:“把鞋脫了,我看看嚴重麽?不行我去找侍應生要點創可貼來。”

我其實也是一直想找機會能解放下自己的倆腳丫呢,可是剛才那明晃晃的宴會廳,連侍者看着都比我高級的地方,我實在是不好意思大庭廣衆地脫鞋晾腳丫。這會兒的露臺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我原是已經活動着腳從鞋裏把腳往外挪了幾分,但是程桦這麽專注地一盯着我,我倒是拘謹了起來,別着腳就往椅子底下藏,嘴裏說:“那個,沒事,有啥可看的?”

程桦先是皺眉,然後忽然就沖我一樂,刮着我鼻子說:“得,還害羞了呢,當自己古代大家閨秀啊,腳丫還不能給人看了?你哪我沒看過?”

我本來被他這麽一奚落是準備臉紅一下的,可是聽完他最後半句一下子就怒了,“嘿,你丫說什麽呢?誰給你看過?你還要不要臉了啊?”

程桦直起腰,丢給我一個深情款款的眼神,沒理我的指責,只說:“老實坐這等我,我去拿吃的了,我看見有你愛吃的扇貝、銀鳕魚還有黑椒小牛排、黃油鵝肝……”

我一下子一句罵街的話都說不出來了,跟一個餓的要瘋的人,說她愛吃的菜,根本就是種喪盡天良的行為。可我卻當場只剩下吞口水的份,十分沒出息地低聲囑咐道:“那你快點回來!”

面對我的小媳婦嘴臉,程桦十分快樂地走了,我安撫着不停咕嚕着的胃,趕緊把腳丫從鞋裏抽出來,一看,果然是磨起了好幾個水泡,有嚴重的地方都滲出血來了,本來是一點兒疼,我一看完傷情,當場變成了鑽心的疼。然後再放回鞋子裏,當場就有一種上刑般的感覺。

我拿着餐巾紙正左墊右墊,妄圖能再把腳放回鞋裏之後能舒服點兒的時候,程桦已經拿着吃的回來了,人還沒到,香味就已經到了,要不是鞋還沒穿好,我差點就站起來撲過去。

程桦放下手裏的盤子跟我說,“先喝點湯,吃點沙拉,別就急着吃主菜,我再去拿。”說完他就又走了。

熱乎乎的湯喝進嘴裏,濃濃的奶油香在口腔裏彌漫開來,熨帖地滑進胃裏,我立即幸福得眼淚汪汪的。再也顧得熱,也顧不得什麽形象,顧不得妝是不是會花,直接端起碗來一飲而盡。然後我就開始猛塞盤子裏的沙拉和冷拼,等到程桦拿着新一批東西回來時,桌上的碗碟子早就被我橫掃一空,程桦的表情有幾分震驚,不過他厚道地二話不說,放下碟子就又走了。

等到他第四次拿着餐點回來,我總算能分出幾分注意力跟他道謝了,“程桦,你太夠意思了,拿的都是我愛吃的。”

程桦默默地給我倒了一杯酒遞過來,我正是吃得發渴的時候,接過來就一飲而盡。程桦就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饒有興致地坐在對面,一言不發地看着我繼續吃。時而再充當下服務生的角色,比如給我斟酒、遞餐巾,收拾我眼前的垃圾,以及提前把我要吃的牛排都切成小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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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完,滿足地攤進椅子裏嘆氣,“程桦,你知道嗎?這簡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能把你所有愛吃的東西,一口氣吃到一點都吃不動為止,還不用擔心賬單問題,這是人生最圓滿的幸福啊!”

程桦眸光亮閃閃地看着我,歪着腦袋,笑眯眯的,“茉茉,你要是喜歡,我天天帶你來吃。”

“不,天天吃,就沒那麽幸福了,一定是要想着盼着念着,然後偶爾實現一次才有極致的幸福感。哎,跟你說這些,你也不懂,你一個大明星,要什麽有什麽,不跟我們這些小人物似的,完全體會不到我說的這種快樂。”

程桦不以為然道:“這有什麽不能?就算是明星,我當明星才幾天啊?哪就到了要什麽有什麽的地步?說起來,我受的限制比你還多呢,要不是做演員收入可觀,我還樂意跟你似的,天天這麽自由快樂呢。”

我笑笑,對程桦的話不置可否,這世上的事可不都是這樣,人們總是互相羨慕,并且永不知足,從這點上講,我跟程桦也都是俗人。

又坐了會兒,我有些困了,想着明天一早還有幾場秀要去采訪,我問程桦,“這酒會到幾點?我明天還要早起的。”

程桦擡起腕子看了眼表,“恐怕還要等一會兒,這種場合來的都是圈子裏的前輩,我也不好太早就撤了,所以堅持會兒吧,要不咱們再進去轉轉?看看還有沒有什麽你的昔日偶像,要個簽名合影之類的?”

我興趣缺缺地搖頭,“我哪這麽多偶像啊,你還不知道我麽?很少崇拜誰的。一會兒要是還有機會跟郭悅雯說上幾句話最好。”我說,想了下卻又搖頭,“也不是,其實能遠遠地看着她就好,真要是跟她說話,我倒是緊張,不知道說什麽才好,程桦,你去忙吧,什麽時候快結束了,我再跟你出去,我這會兒走路,真是腳疼。”

程桦倒是也不勉強,站起來道:“好,那你自己坐會兒,我一會兒回來找你。”

程桦走了一會兒,我坐在那開始覺得有些無聊了。

這露臺在整個宴會廳一個轉彎的地方,稍稍有些隐蔽,能影影綽綽地能聽見些裏邊的動靜,卻是看不見。而且我從坐在這起,倒是一直再沒人進來過,想來大夥忙着應酬呢,誰也不會跟我似的因為行動不便,躲在角落裏發呆。我想了想,橫豎是沒人看見,我幹脆給那可惡的恨天高踢到一邊,光着腳站了起來,走了幾步趴在了露臺邊上,看向外邊的夜景。

香港的夜景是出了名的美,霓虹閃爍中是無盡的繁華所在。我托腮望着,隐約有些激動的感覺在胸腔裏萌發。這些日子過得匆忙,從沒細琢磨過其間的滋味。我的生活好像是一夕之間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個心無大志的宅女,不知走了怎樣的狗屎運,竟然能過上這種經常在路上的日子。去那些從沒去過的地方,感受不同地方的文化和風貌,整個人的眼界都在不知不覺中變得開拓了起來。站在香港最高端的酒店,從露臺俯瞰這美輪美奂的夜景,而身後的豪華宴會廳裏,衣香鬓影,所謂的名流富豪們在推杯換盞,言笑晏晏,這似乎是我以前想都沒想過自己會出現的場合。

想到這,我內心深處又開始對程桦充滿了感激之情,尤其是在他剛剛殷勤地充當服務生填飽了我的肚皮之後。此時此刻,終于心甘情願地承認,程桦是我命中的貴人。無論少年記憶有多麽的殘酷青春,終究在我人生的某一個點上,是他改變了我原有的軌跡。

正感慨萬千着,我身上一熱,一件外套被披在肩上,我回頭,不意外地看見程桦深情款款地站在我身後,不由得笑了。這是多麽惡俗的一幕,男主人公總是要把他的外套披在女人身上的,也不管女人是不是冷。這個時節的香港,其實暖和的可以,尤其是我吃了那麽多東西,又喝了一肚子酒之後,我身上甚至熱的一直在發燒呢。

但,程桦一直以來孜孜以求的貌似就是各種戲劇化的小情景,我怎麽就不能配合他一下呢?于是我也別樣溫情地說道:“謝謝你,程桦,為了郭悅雯、晚餐以及所有的一切。”

程桦深吸了一大口氣,我能看出他胸膛的一陣起伏,顯然對我忽然這樣配合倒有些接受不能,平靜了好一會兒,他才走到我身邊并肩站住,然後對我說:“茉茉,其實你知道的,我要的從來不是你的感激。”

我有一陣的眩暈,剛才吃飯時,因為口渴,酒喝得有些急,其實這會兒已經是有些上頭了,加上程桦從來不能否認的所向披靡的魅力,這樣的習習夜風中,他并肩立在我的身邊這麽款款地說着,我幾乎就要按捺不住自己心裏的澎湃。

“我希望你能給我個機會,茉茉,我不能保證比其他人給你的更多,但也絕不會少,不要質疑我的誠意好嗎,其實,我一直以來都是喜歡你的,只是,不知道怎麽表達才更好。”

我該嘲笑他的,我該反駁他的,也或許我該一句玩笑話帶過去的,但是,許是酒精的作用,我懵懵的,腦子裏好像一時短路了。只知道仰着頭看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麽。

就這麽彼此望着,不知道過了多久,然後,下一秒,程桦俯身過來。

當他的唇碰上我的時,好像有什麽東西忽然在我身體裏炸開了一般,胸腔裏頓時一片兵荒馬亂。我沒有自衛,也沒有躲開,只是很深很深地吸了口氣,身子後仰,下意識地做好了迎接這個吻的準備,就仿佛我已經期待了許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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