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我倏地轉身,臉頰蹭過程桦的下巴,大約是剛好擦過他臉上的青嫩胡茬,頓時一陣**。我窘迫地想要後退一步,程桦的雙臂卻又是圈住了我的腰,讓我沒能得逞。我左擰右躲,卻是如何也脫離不開程桦的鉗制。于是,某一瞬間我所有的局促、緊張和尴尬一猛子化作了一股子怨怒之氣,弓起腿照着程桦的要害處就是一腳,程桦驚的一閃,堪堪躲開,我便就又揮拳狠狠搗上了程桦的肩膀,嘴裏吼道:“程桦,你到底想要姑奶奶怎麽樣?”

我其實一直是這種人,骨子裏原本又糾結又懦弱,有一點兒風吹草動,我就一定聞風而逃,危險真的降臨,我大體上也只會選擇閉眼逃避,但是逼到一定的地步以後,不知怎麽個時機,我卻又會在某一個節點上勇敢到讓自己佩服的地步。

我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放學為了躲開程桦,不跟他一路回家,我偷偷潛伏在學校的操場角落,直到确認程桦走了很久之後,才高高興興地自己走上回家的路。

但是,那天運氣不好,路上卻是遇到了幾個劫道的。當然,不是什麽真正的劫匪,也就是外校的幾個高中小混混,可那一年我也才不過是個瘦弱的初中生。那幾個人齊刷刷站成一排攔住我,露出奸笑的時候,我當場吓得腿就抖了。我猜,要不是臨走出校門前,我剛好上過廁所,當場尿了褲子也未必不可能。

我從來都不是什麽舍命不舍財的主兒,而且,為人也一貫勇于認慫,但那天我身上是真沒財可給。可是那幾個高中壞人怎麽肯信,還以為我是故意不給他們。

我哭着求着,怎麽都不行,幾乎要給他們下跪,讓他們放我回家。可他們根本不理我的讨饒,伸手就來搶我的包。

那個瞬間,我被逼到窮途末路,小宇宙就忽然爆發了。原因無他,只是因為我當時初潮才來不久,書包包裏放着幾片衛生巾。小女生的羞恥心就是這麽的古怪,他們怎麽欺負我,冒犯我,我都無所謂,可是,讓他們看見我包裏的衛生巾,卻不如讓我去死。

于是,我當場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掄圓了書包照着為首那個小子的腦袋就招呼了過去,當時的書包足也有幾斤沉了吧,我又是用的是豁出命的力氣,給那小夥兒一下子掄懵了。其餘的那幾個也是一愣,就是一愣的這麽個功夫,我就跟王八耍大錘一樣,掄着我的書包又朝他們過去了,一通胡打亂捶。

我一個瘦弱的,手無寸鐵的小妞,愣是給三個比我高了一頭的小夥子,一人一個滿臉花之後,成功地全身而退。打完人,我掉頭就瘋了一樣地跑,以我八百米每次将将壓及格線的成績,卻是意外地脫離魔爪,沒被他們追上。

可等我停下來的時候,腿都跟不是自己的一樣,再也邁不開一步,只能茍延殘喘地坐在邊道牙子上掉眼淚。那天,最後還是程桦找到我,拖屍似的把我拖回的家。當時程桦的臉拉得跟鞋拔子一樣長,可我還是死皮賴臉地緊抓住他的衣角,進了家門都不願意松開。

後來,聽說被我打的一個小混混,臉上生生被我書包上的扣子劃了道血口子,足足縫了五針,那之後都不敢再幹攔路搶錢的勾當。可是這樣的英雄事跡,卻并沒讓我得出一切惡勢力都是紙老虎,完全不足為懼的結論,反倒是吓得我連對程桦的敵意都顧不得了,接連的半個學期,放學我就跟狗皮膏藥似的貼上程桦,生怕他不跟我一路回家,讓我落了單。

哦,我說遠了,我那意思就是,我膽子大起來,那也是很大的,雖然我慫的時候,比誰都慫。而且,勇氣來得快,退得卻只有更快。

我那一下估計是打疼了程桦了,他捂着肩膀委屈地看着我,“茉茉?你這是發什麽瘋啊?我得罪你了麽?不就是今天沒跟你去赴賈耀陽的約麽?”他說着,臉忽然一黑,“你到底有多想見賈耀陽啊?”

“程桦,你混蛋!關賈耀陽屁事啊?我是問你到底要怎麽樣?”我那股子激湧的勁頭還沒過去,依舊高昂着頭,氣勢洶洶的,“你非要讓我折服于所向披靡的魅力,跟你低頭服軟?還是說,你認識我這麽多年,還沒睡了我,心裏覺得虧啊?必須得給我拐上床才罷休?”

“茉茉!”程桦皺眉,“怎麽好事到你嘴裏就變味呢?我喜歡你,我追你,我想讓你做我女朋友。這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麽?是我哪裏沒表達清楚?還是你覺得我有點操之過急了?可是,茉茉啊,咱們這都認識一輩子了,我這怎麽都不能算心急了吧?你到底是生氣在哪啊?”

我冷眼看着程桦,哼道:“那你那意思,是真喜歡我,有跟我過一輩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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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可不是真喜歡麽?喜歡還能有假?不過一輩子還過半輩子?”

“呦,那我讓你明天娶我,你也沒意見吧?”我繼續冷嘲熱諷。

“明天大概還真不行,咱倆得回去才能辦結婚證吧?一是,我這出門也沒随身攜帶戶口本的習慣,再說了,香港民政局大概是不辦咱們內地游客的結婚登記吧?要不咱給爹媽們打個電話,讓他們帶着戶口本來接機,咱們回去一下飛機,就去辦手續?你看,這能表達我的誠意了不?”程桦說,皺着的眉頭一展開,旋即便露出促狹的笑容。

而我的所有勇氣,在剛才最後問出那句話,和聽見這個結果之後,直線消失殆盡,忽然之間就扭捏着不知道怎麽給自己打圓場了。我咬着嘴唇,別扭地還梗着脖子仰頭看着程桦,可是氣勢卻早就不對,“那,那……誰說嫁你了……”我結巴着半天,到底也沒說出一句整話。

要說程桦在關鍵時刻還真是厚道,見了我這麽個窘迫的模樣之後,并沒大張旗鼓地笑話我,只是嘴角微微抽了抽,然後走近拍拍我的臉頰,說道:“好了,茉茉,不鬧了,帶你出去轉轉吧,也別白來一次香港。”

直到跟程桦坐進了車裏,我那股子不自在勁兒還沒褪幹淨,心裏還有好多話想問,想說,可是這會兒卻完全不知道怎麽開口了。就這麽一路沉默着,程桦中途拉了我的手,握在他的掌心裏,我稍微退卻了下,卻就也這麽任他拉着了。那一刻,我心裏有種破罐破摔的暢快。吻也都吻了,抱也都抱了,拉拉手又能怎地呢?一切的一切就随他去吧。

車子一路蜿蜒爬上了一座山,半山腰上,程桦拉着我下了車,我們就這麽牽着手,沐在溫暖的夜風裏信步走着,真好像一對情侶那樣。我們買了票,然後又上了纜車,一路上誰也沒多說一句話,好像都怕說點什麽,就會破壞了眼前和諧寧靜的氣氛似的。

終于到了山頂,程桦拉着我駐足,遙遙望去,萬千燈火俱在腳下,那一剎那,我有些恍惚,感覺自己如同置身于一場繁華的夢境,而夢的盡頭有着無數绮麗的幸福泡沫。

程桦把頭依靠在我的頭上,在我耳邊呢喃,“茉茉,其實,許久以來,我都是想着,能有一天像現在這樣,就咱們倆,這麽相互依偎,聊些家常,看看風景,或者哪怕是什麽都不做,只這麽靜靜地相守着就好。”

這麽普通的一句話,比程桦電影裏煽情的臺詞,不知道要平淡多少倍,可是,不知道怎麽,我的鼻子一下子就有些發酸,幾乎是眼淚汪汪地看着程桦說:“那你不許騙我,你說了喜歡我,我就信你,那你永遠不能抛棄我。”

程桦笑,鼻尖頂着我的額頭來回地蹭,熱乎乎的氣息就這麽噴在我的臉上,讓我渾身都有些酥麻,“茉茉啊茉茉,為什麽我會抛棄你呢?我到底是做了什麽喪盡天良的事,讓你這些年就對我這麽戒備着?”

“你上學時那樣欺負我,難道還不夠喪盡天良?難道我還不該戒備你?”我反問他。

程桦便是更緊地把我拉進懷裏,“好了,茉茉,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就只會記得我的不好,從來不記得我的好,而且,誰還沒個少年無知的時候啊?再說了,那時候,你那副驕傲的小樣子,讓我看的有氣嘛,怎麽就不能給我點好臉色看?”

“喂,是我先不給好臉色看,還是你先欺負人的啊?”我原本那點嬌羞,在聽到程桦這麽說之後,忽然被抛到了腦後,開始據理力争。

“當然是你先瞧不起人,不就是學習比我好點麽?天天一副好為人師的樣子,完全是瞧不起我的智商。”程桦也開始跟我倒舊賬。

“你這人怎麽不識好賴呢?我哪點看不起你了?我好為人師還不是為了讨好你?想讓你考得分數高一點嘛。”

“你那一臉較真的樣子給我講題,哪點像讨好了,根本就是炫耀你比我學得好。”

“我犯得上跟你炫耀嗎?我又不是全班第一,你也不是全班最後,咱倆能差多少啊?還不是最開始你抱怨說,你考試沒考好,你媽數落你,我才替你着急!我為了讓你考好點,我自己多努力你知道嗎?”

……

我跟程桦兩個,就這樣傻乎乎地站在風景宜人的太平山頂上,卻是無暇再顧什麽風景,開始像小孩子一樣争執着。可是提起那些陳年往事,我卻再不覺得怎麽氣惱,吵着,說着,心裏反倒是湧過一絲絲的甜。誰還沒個幼稚的時候呢?無論如何,眼前這個意氣風發、萬人着迷的男子,他最沒溜的時候,卻是我陪他度過的,這是誰也取代不了的事。

我們絮絮叨叨的争執,最後結束于一個熱吻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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