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讨厭的笨男人

照片拍得很糟糕。三個男人湊在一塊兒仰着腦袋咧着嘴,每一張面孔都被拍得油光滿面,其中一個人連眼睛都在發紅光,毫無審美可言。

偏偏郁千飛在這裏面依舊顯得挺出挑。

他鼻梁挺,眉目端正,面部線條很利落,本就上相,再搭上那兩個朋友做對比,有那麽點唐伯虎點秋香的味道。

顏暖暗自感慨過後,很快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極其無聊。

郁千飛長得招人,這有什麽值得高興的呢?

顏暖心煩,摁掉了手機,收拾了一下回了卧室。

他是個愛幹淨願意花時間整理的人,卻偏偏讨厭疊被子,而郁千飛比他更不拘小節,所以昨晚他們睡過的被子此刻依舊亂糟糟地攤在床上。

顏暖把郁千飛睡的那條踢到一旁,猶豫了會兒,卻沒把自己那條挪到中間。

他還是只睡半邊。

另半邊郁千飛昨晚才剛睡過,這讓他産生了莫名的心虛,乃至羞恥。

就好像他的剃須刀,在緊貼下巴皮膚時,他會緊張,會不好意思。

鑽進被子關了燈,顏暖閉着眼,睡不着。

郁千飛現在一定還在和那兩個男人一同把酒言歡吧。那兩人看着和郁千飛差不多年紀,想來是他的大學同學。畢竟高中以前郁千飛身邊所有熟悉的朋友,顏暖都見過。

也不知他們會喝到幾點,郁千飛喝醉了萬一又不認得家,該怎麽回去。

想到這兒,顏暖不自覺睜開了眼。

對啊,萬一他醉糊塗了,怎麽辦,那兩個人會送他回去嗎?萬一他們也醉了呢?

顏暖心中不安,摸索着從床頭拿起手機,猶豫要不要撥打郁千飛的電話。

就在此時,手機屏幕居然亮了,已經習慣了昏暗光線的顏暖不由得眯起了眼。在模糊的視線中伴随着音樂聲響,他看到了郁千飛的名字。

郁千飛打來的電話。

顏暖心撲通撲通跳,按下接聽時指尖微微打顫。

他身體緊繃着開口:“……喂?”

“嗨!”對面的聲音高亢而陌生,“小姐你好,請問你和郁千飛是什麽關系啊?”

顏暖皺眉:“什麽?”

電話那頭傳來雜亂的聲音,有複數的人同時開口,亂糟糟的。顏暖很快在背景中捕捉到了郁千飛的聲音。

“小姐你個頭啊,都說了是男的!”

拿着手機的人大喊:“怪不得老被妹子甩,原來你好這一口哇!”

又是一陣混亂後,手機似乎回到了郁千飛手裏。

“不好意思,我朋友胡鬧,”郁千飛的語調聽着樂呵呵的,顯然并不生氣,“你休息了嗎?沒打擾到你吧?”

顏暖愣愣地搖了搖頭,片刻後才意識到郁千飛并看不見,趕忙應道:“沒。”

“他們看了我手機裏的備注,以為我交女朋友沒告訴他們呢哈哈,非要鬧,”郁千飛說,“沒別的事,改天再聊。”

顏暖呆滞地點頭:“哦。”

電話很快便被切斷了。

顏暖躺在被窩裏,捧着手機,發着愣。又過了十多秒,手機屏幕暗了下來,視線一片漆黑。

顏暖眨了眨眼,把手機放在了枕邊,裹緊了被子。

什麽啊,這人給自己備注了什麽啊?

是暖寶寶嗎?那聽着很明顯是一個綽號,怎麽會誤認為女友呢。莫不是他朋友也喝多糊塗了,亢奮過度,才會誤會。

若他們都醉了,郁千飛要怎麽回去?

顏暖又擔憂起來。

在床上翻了兩個身後,他猛然意識到一件事。他根本不知道郁千飛住在哪兒。

這個認知仿佛一盆冰水澆在了他的頭上,讓他瞬間冷靜下來。

他們分開太久了。現在的郁千飛依舊令他感到熟悉,可他們之間已經有了太多的不了解。

郁千飛的人際關系、住址、這些年的經歷,他一無所知。

分別時郁千飛滴酒不沾,現在卻啤酒不離手喝個沒完。這些年裏他都能順利在酒後回家,那麽今天也不會例外。

他不需要自己多餘的擔憂。

顏暖閉上眼,長舒一口氣,在心裏對自己說,要不這樣吧,若他給自己打電話,無論多晚,去接他。

若沒有,那就別再一廂情願做無謂的擔憂。

做下決定後,顏暖把手機從枕邊挪到了床頭櫃上。之後在被窩裏翻了幾個身,始終心裏不踏實,又把手機從床頭櫃挪回了枕頭邊。

與此同時,他心中湧出了些許煩躁。

傻×郁千飛,不聯系拉倒,摔死在外面算了。

這家夥喝醉了到底是怎麽順利到家的?是不是還有別人關心他,會接他回去?

顏暖早已疲倦的大腦中無數紛亂的思緒不受控制地飄。

好奇怪,明明不到半個月以前,自己平日裏根本不會輕易想起這個人。

十年的分離,久得足以為年少時懵懂的心動畫上完整的句號。他早就放下了,也對不同的人産生過好感,談過不止一次戀愛。

他以為郁千飛早就成為了他心底一個單純的符號,是經過他記憶加工過的,理想化的,不切實際的,用來襯托現實的假想符號,也可以用來警示自己,不要輕易把感情寄托在不可能的人身上。

現在,這所謂的符號嘩啦啦碎了一地,他再次掉進同一個坑裏。

活生生的郁千飛出現在他的面前,闖進他的腦袋裏,胡作非為,攪得他心神不寧。

給我打電話吧,他想,我頂多嘴上嫌棄幾句,但一定會來接你,還分給你一半的床。

終于入睡後,顏暖做了個夢。夢見手機響了,打開家門後郁千飛醉醺醺地出現在門外,沖他傻笑。

他伸出手,郁千飛便把他的手握住,乖乖往屋裏走。

那好像是一個美夢。

美夢并未被打攪,直到天亮,顏暖的手機都沒有再響過。

不只那一天。之後一個星期,郁千飛都沒有主動聯系過他。

他們的工作地點只隔着一條馬路,步行不到三分鐘。顏暖自然不會主動過去,郁千飛也不來。

倒是楊若柳,偶爾會趁着休息時間去串門。

顏暖從她口中聽說了不少郁醫生趣聞。

郁千飛那晚果然沒事,第二天活蹦亂跳地上了班,還連動了兩臺手術,都大獲成功。

一只吞了兩個硬幣的小泰迪在他手中死裏逃生,家屬在兩天後送上錦旗,上書:妙手回春,救我狗命。

楊若柳拍了照回來。照片裏的牆上錦旗還不少,救我狗命旁邊那一面上寫着: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佩姐看了笑個不停,還羨慕起來了,嫌自家診所的錦旗牆過分單調無趣,沒什麽意思。

那之後郁醫生連續加班,忙得團團轉。楊若柳跟他搭不上話,倒是和寵物醫院的前臺姑娘聊得投機,交上了朋友。

直到臨近顏暖的休息日,楊若柳在中午去寵物醫院和前臺妹子一起吃了午餐,回來後悶悶不樂。

“發生什麽了呀,”佩姐關心道,“誰欺負我們的小美女了?”

楊若柳苦着臉,別別扭扭的,一副難以啓齒的模樣。

佩姐當下了然,試探着小聲問道:“是不是和郁醫生有關啊?”

背對着他們坐在不遠處操作電腦的顏暖偷偷豎起耳朵。

“我受不了這個人了,”楊若柳氣惱地說道,“他真的好過分。”

“怎麽了呀?”佩姐問。

楊若柳沒好氣:“這家夥說要給我介紹對象!”

顏暖低下頭,摸了摸鼻子,在心裏嘆了口氣。他莫名慚愧,為這個笨男人不解風情的行為感到羞恥。

“你先別急,”佩姐安慰她,“這是不是在暗示你呀?如果你答應了,也許他就毛遂自薦了呢!”

“呵呵,”楊若柳皮笑肉不笑,“我問他介紹什麽人,他當場就把照片都掏出來了。”

“欸?”佩姐也驚訝了。

“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楊若柳直拍胸口,“氣得我胸疼!”

“啊呀,他也許只是比較,呃……比較……”

比較弱智,顏暖在心裏補完了下半句。

“誰管他什麽樣啊,你知道關鍵是什麽嗎,”楊若柳越說越大聲,情緒高昂時刻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他要給我介紹的那個男的,那副尊容!他怎麽好意思?他覺得我和那種長相的男的看起來配嗎?”

原來真正生氣的點在這兒。

佩姐趕忙安撫:“也許人家別的地方很優秀呢!”

“誰管他又不優秀,”楊若柳抱怨,“發際線那麽高,眼睛小得只有一條縫,油光滿面的還戴眼鏡,挫男一個。在他眼裏我就和這麽醜的男人配?”

顏暖聞言想起了什麽。他踟蹰片刻,拿出手機,起身走到了楊若柳面前。

“是不是這個人?”他把那張“三劍客”的照片翻出來給楊若柳看。

楊若柳大喊:“對對對!給我看的照片也是這張!”

顏暖心裏“嘶”了一下。

這張照片拍得如此随意,郁千飛本人都醜了一截。想來他那位好兄弟若知道他在向美女介紹自己時居然用了這種照片,一定也欲哭無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