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接下去的拍攝出人意料地順利展開。
衆人想着大約是被記者讨好得心花怒發，林莉莉整個下午雖然不說發揮出色，但是中規中矩的表演總算也說得過去。
面對蕭雨航故意的幾次挑釁，這丫頭跟換了個人似地，一點都沒有被挑出火氣，只顧着依照劇本念臺詞、走位，鬧的蕭雨航也沒啥意思，只得悻悻作罷。
不過林莉莉本來就是個靠解腰帶上位的，本身也沒啥演技可言，蕭雨航和她演了兩場覺得索然無味，恨不得加快進度，快點脫離這苦海地獄才好。
要說讓人有點刮目相看的倒是蕭雨航這小子了。
大家對他的身份來頭都心知肚明，當他不過是第二個林莉莉而已，結果這小子居然還是頗有些靈氣的，雖然演技稚嫩了些，但是感情和眼神的把握都還算到位。
尤其是和“大哥”穆遠修的幾場對手戲，眼中的孺慕之思那還真的是發自肺腑，做得不得半點虛假。金副導的火氣總算消了點，劇組裏少了他的罵聲，平和了不少。
這一天就那麽還算波瀾不驚地要過去了，不過臨收工的時候整日裏在影城各個劇組裏亂竄的吳開顏倒是帶來一個不得了的消息。
“聽說那個李導表面上是個彌勒佛，實際上算盤精明着呢。他這部單元劇拍的怎麽樣根本無所謂，下一部武俠片才是正經事。你看我們這劇組亂七八糟，從主演到跑龍套的的到處都是塞人進來的……吭，外甥我不是說你。”
吳開顏有些尴尬地用手指戳了戳臉。
“他拉了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人來，就是為了拉贊助呢。聽說下部戲‘中宜’和‘威遠集團’都是投資方。雖說是電視劇，但是請來了香港那邊的特效團隊。知道男主角是誰麽——華牧之！人家可是中宜僅次于崔景梵的男神，多少年沒有拍電視劇了，這回要演男一號。自從限娛令下了之後，國內的古裝劇和武俠劇市場嚴重萎縮，觀衆們饑/渴壞了。他們這次可是下了血本，準備将這部片子好好打造一番呢。”
“威遠集團？”
穆遠修對誰來出任男一號沒有興趣，在聽到威遠集團四個字後，眉毛一斂。
“林莉莉也有角色？”
“哇塞，外甥你神了啦，這都知道……”
看看四下無人，吳開顏神秘兮兮地湊上到穆遠修的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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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莉莉拿了一個女三的角色。那部戲的女三可比咱們現在的女一都有分量。你說這幹爹對她還真是的‘真愛’啊。”
“‘幹爹’是‘幹爹’，但是是哪個就不一定了……”
穆遠修嗤了一聲，低聲說道。
“今天晚上我有事。你開車送我回市中心就自己回去吧。”
穆遠修走向小POLO。
“啊，但是K姐吩咐過……好吧。”
教主大人只一個眼神就讓小姨媽乖乖繳械投降。
“不過你是不是要裝扮一下呢？我看那些明星出街的時候為了不被人認出都是帶着大墨鏡和口罩，還有圍巾！”
坐上車，吳開顏興奮地比劃道。
“你知道今天幾度麽？還有現在已經是晚上了，戴墨鏡，是怕別人認不出麽？再說了，你以為現在是幾個月之前麽，如今我就算和你一起去市場買菜都沒人會認出來的。”
穆遠修自嘲了一番，接着掏出手機，從裏頭調出了一個從未聯系過人的號碼……
※※※
坐在酒店一樓的大堂裏，穆遠修看着噴泉旁三角鋼琴邊正在拉着小提琴的女子。雖然對西洋樂器一竅不通，卻依然聽得出琴聲中的寧靜和安逸。
這是這份難得的閑适卻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亂了。
“你說的是真的？”
一個一身貴氣裝扮，臉上帶着碩大墨鏡的女子急促地走到穆遠修面前。
“他們在哪裏？”
她摘下墨鏡，那隐藏在黑色寬大墨鏡下的是一張被歲月摧殘的臉。也許是因為走得太急的緣故，這位“綜藝女王”今天出門的時候難得沒有化妝。平日裏眼角和嘴角的周圍被蘋果燈和層層的粉底所掩蓋，如今及時在這昏暗的燈光下依然顯露無疑，衰敗的驚心動魄。
沒有多少膠原蛋白支持的臉部肌肉，做出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表情，就像是僵屍一般地醜陋，背後是歲月賦予的暮色和凄涼。
“小艾姐，何必着急，這幅樣子要是被人看見可怎麽好？”
穆遠修出言提醒。雖然這家超五星級酒店的大堂裏現在沒有幾個客人，而他選擇的又是掩映在花架後的隐蔽位子，但是這位女王大人要是嗓門再大點，不能保證明天的娛樂八卦裏出現什麽《綜藝天後老态終顯露，酒店密會過氣選秀明星》之類的醜聞了。
“更何況，這種事情應該不是第一次了吧……”
端起茶杯，穆遠修輕輕地吹着杯面上浮着的白沫，笑道，“小艾姐何須如此失态？”
跌坐在沙發上，摘下墨鏡，小艾姐低頭，雙手搭在頭發上，發出一聲嗚咽的悲憫。
将已經泡好的茶推到她的面前，穆遠修無言地看着這個在綜藝圈裏呼風喚雨的女人，在一個只見過一次的男子面前，肩膀上下聳動，失态地痛哭。
哭聲漸次減弱，小艾抽泣着拿起桌上的挎包，小聲說道：“失陪一下……”
五分鐘後，當穆遠修再一次擡頭，對上的又是一張美豔非凡的臉——若不是她眼角微紅，穆遠修都要懷疑眼前這個一臉剛毅的女人和剛才那個幾近崩潰的女子是否是同一個人了。
“抱歉，讓你看笑話了。”
小艾姐端起面前的茶杯，低頭細細地聞着。
“好茶……泡茶的手法也好。”
穆遠修笑笑，不着痕跡地看着小艾姐的臉——這現代女人的化妝術簡直堪比易容術，才這麽短的功夫，皺紋斑點都不見了……
“為什麽你會知道他，他在上面？”
小艾靠着椅背，仍帶着幾分尴尬地問道。
“通過些渠道，不是很方便直接說……不過我只通知了你。”
穆遠修微微揚起下巴，溫和地笑道。
“為什麽？你只上過我一次節目而已。”
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小艾姐恢複了一貫的女王風采。
“穆某不是個不知感恩的人，小艾姐幫過我，我自然明白。而我這個人，最讨厭的就是欠人人情罷了。”
“呵……沒想到我艾雲縱橫娛樂圈二十多年，最後還是讓一個剛出道的晚輩看笑話了……”
撥了撥頭發，小艾自嘲似得搖了搖頭。
“我二十三歲畢業，那時候就開始跟着老時……他那時候才四十多，還真的不老。”
也許是一個人撐的太久，這個永遠都高高在上的女人實在過于勞累；也許是最不堪的一面反正面已經被眼前這個溫文的男子見識到了，小艾姐漸漸地放開了防備。
“我大四在他們公司實習，做他的助理……是啊，我是個小三。那時候還不興叫做‘小三’叫做‘第三者插足’。沒多久我就懷孕了，他很高興，他和那時候的時夫人結婚十多年都沒有孩子。時夫人是個很賢惠的女人，當她知道我有了孩子之後，居然主動提出了離婚……呵呵，真是個傻子。”
眼角又有淚花蹦出，小艾急忙拿起桌上的紙巾按住。
“懷着孩子自然不能繼續念書了，所以我不得不放棄了直研的機會。不過也許上天真的有眼吧，第三者終要受到懲罰的——孩子沒了，六個月的時候沒的，是個男孩子。他很傷心，不過那時候他真的很疼我，問我要不要做什麽散散心。那時候天天在時家的宅子裏，每天除了看電視我什麽無心幹，所以就提出要去電視臺做主持人……沒想到這一做，就是二十多年。”
這是小艾從未對人吐露過的經歷，如今居然在穆遠修面前全然托盤而出。
“這二十多年裏，我給他生了兩個女兒。我知道，他在外面有人，他一心要一個兒子……不過這麽多年來，外面的那些女人都沒有懷上他的孩子。但是……但是就在上個星期，居然有個95後的嫩模沖到我的化妝間，跟我說她懷孕了，要我這個‘老女人’識相點讓位！而且她在香港做羊水穿刺DNA檢查，是個男孩。哈！真是笑話！”
強忍着心中的悲痛和怒火，小艾顫抖的手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飲而盡。
“最可笑的是……老時的律師助理偷偷告訴我，如果那個嫩模真的生出兒子，那麽整個‘威遠’将來都要給那個孩子和那個嫩模。而我——我和我的兩個女兒，他們只打算用幾百萬就打發了我們！怎麽可以！”
小艾的眼中布滿了血絲，仿佛是佛經中的羅剎女一般恐怖，“沒錯，我破壞別人的家庭，我是罪有應得。但是我不可以輸，我輸了別人怎麽看我？我二十多年的努力和忍耐就是個笑話！別人又怎麽看我的女兒？堂堂時家的大小姐，最後被趕出威遠集團，成為普通人麽？不……絕對不可以！”
“所以，下一步就要看你怎麽辦了？”
一陣鈴聲傳來，小艾姐訝異地看着對面人自信的表情，轉身從包裏掏出手機。
一條彩信傳來，随着進度條的旋轉，一張張不堪入目的照片顯示了出來。
畫面的背景自然是颠鸾倒鳳的大床，一具蒼老、醜陋的赤/裸身軀和一個充滿年輕活力的女子身體在鏡頭前做出各種大尺度的動作。
年逾六十的時總用大腹便便充滿肥油的身子壓在雪白的胴/體上，學着時下年輕人嘟着嘴，對着鏡頭滿臉□□。而拍照片的女子顯然很懂得保護自己，沒有一張照片上出現她的面容。
“這不要臉的老東西……”
小艾雙手如同被打穿了的篩子一樣顫抖着，将全部的照片翻看完畢，“啪”地一聲将手機扔回了桌子上。
“我想，小艾姐已經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吧？”
穆遠修笑道。
“那個女人是誰？你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惡狠狠地擡起眼，小艾懷疑地問道。
“那個女人我還要有用，不方便告訴你。至于我的目的——我之前就說過了，穆某不喜歡欠別人的人情。”
穆遠修擡起頭，一臉和順地答道。
“穆遠修……你會紅的。”
愣了一會兒，小艾姐吃吃地笑了一聲，在扔下這句話後，拎起挎包大踏步地走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