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穆遠修在這部戲裏雖然戲份不是最多,遠遠及不上華牧之和季娴彩,但是确實是最辛苦的那個。

由于身份不要不停地轉換,別人平均花兩小時化妝造型,而他起碼需要四個小時以上。

兩套衣服和兩個頭套,白天夜晚輪流換造型。書生的造型也罷,魔教教主的全套行頭穿在身上足足有七八斤重,跟別提頭上繁瑣的頭飾了。

這沙漠裏天氣又是如此的極端,真的是圍着火爐吃西瓜,一冷一熱簡直能要人命。

要不是教主前段時間就開始練功恢複體力,這段時間也是趁着休息的時候偷偷運功凝氣,怕是鐵打的人也要垮掉。劇組的很多人由于無法承受這種極端的天氣和高負荷的拍攝進度,開始紛紛倒下,這也讓擔心穆遠修身體的吳開顏操心不已。

但是拍攝的進度卻一直很不随人願。

一方面是天氣太差,這大漠裏沙塵暴經常刮得遮天蔽日,全體人員時不時只能躲在室內望天興嘆;另一方面男女主角實力相差太多,季娴彩畢竟不是科班出身,演戲經驗也不足,經常接不上華牧之的戲,進度一再被拖,其他的工作人員也氣的無可奈何。

就像現在,一場男女主角坐在沙丘上看夕陽的戲,從下午五點半拍到六點半,眼看夕陽都要下山了,男女主角依然互相看着大眼對小眼。

不,正确地說,是季娴彩睜着她那雙水汪汪的無辜大眼睛,對着華一哥深情款款的雙眼,然後季小姐楚楚可憐地眨巴眨巴眼睛,感覺自己無比萌萌噠——标準宅男女神範兒。

可惜,她面對的不是無數自撸high的禦宅族,而是華牧之和郁悶的全體劇組。

“卡!季娴彩,你是在自拍麽!我要的是你們對視,你們難道不是已經生死相許的戀人麽?你男人馬上就要去攻打魔教總壇了,你就給他這種表情?”

這會子拿着擴音器大聲喊着的可不是金副導了,而是長時間一直保持這彌勒形象的李導演。這大肚子的男人手握擴音器大聲地嚎着,額頭邊的青筋幾乎爆裂。

這場戲已經足足拍了五天,浪費了五個日落和無數膠片,眼看這幾天有變天的趨勢,菩薩似得人終于也爆發了。

在大漠裏拍戲,每天這麽多人吃喝拉撒睡都是錢。如果只是錢也就算了,時間不等人,天氣不等人啊!

“看看,看看,導演要瘋了,哈哈。”

蕭雨航坐在一邊的遮陽傘下,毫不客氣地笑着,“這個季娴彩根本就是塊木頭吧。你看,你看,華牧之都累的打呵欠了。換我我都要睡着了,一哥就是一哥,有涵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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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雨航笑的前仰後合的,完全不顧自己一身的貴公子打扮。

已經換好了夜戲妝容的穆遠修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華牧之正一手遮着嘴,轉過頭去連打了好幾個哈欠,眼角都滲出點點波光,滿臉疲憊的顏色要是被影迷們看到的話必定心疼不已。

但是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華牧之可不是光和季娴彩今天對戲的時候這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也許旁人沒有發現,畢竟華牧之是個非常敬業的演員,只要鏡頭一對準他,不管之前什麽表情,必定馬上精神奕奕。而且這段時間日以繼夜的趕戲,不止華牧之,其他人也都面露疲态。

但是穆遠修卻直覺地感到事情并沒有那麽簡單。

昨天林莉莉按照他的吩咐摸上了住在他隔壁的華牧之的門。

本以為以林莉莉的身材和手段,加上華牧之那副虛虧的模樣,兩人百分之百會一拍即合的。

沒想到最後的結局是華牧之非常紳士地将林莉莉“送”回了她的房間,并且很委婉地勸導她以後還是多走些正路,靠着寬衣解帶拿角色畢竟不能長久。

華牧之,“中宜”的一哥,難道真的是個正人君子?

※※※

殘陽如血,吹起遠方胡楊林的樹葉,一路紛紛揚揚地飄散在天際。

華牧之接過助理遞來的水壺,大口地灌了下去。

“咳咳咳……”

大約是喝的太猛,他不由自主地咳了起來,助理急忙輕拍他的後背。

“牧哥,休息一下吧,你的身體堅持不住的……”

跟了華牧之七八年的助理小美心疼地說道,“那個季娴彩實在是……牧哥,我們當時就不應該接這個戲的。”

“小美,不要說了……”

華牧之低下頭,無力地搖了搖手。

滴,滴……

兩滴鮮紅的血滴在沙地上綻開,随即□□燥的沙土吸了進去,只留下兩個褐色的影子。

華牧之猛地捂住鼻子,驚恐地望着地上的血漬。

“牧哥,你怎麽了,不舒服麽?”

見他低着頭遲遲不擡,以為華牧之是哪裏不适,小美急忙問道。

“沒事……”

急忙用腳在地上劃拉一下,掩蓋掉了黃沙上的褐色痕跡。

華牧之捂着鼻子,擡起頭道,“天氣太幹了,鼻子難受……幫我去拿點冰塊來吧。”

小美點了點頭,轉身朝遮陽棚那邊奔去。

見她走遠,華牧之從衣襟裏掏出一張白色的紙巾,胡亂地擦了兩下。又用手背在鼻子下反複擦拭,确認再也沒有血流出。

四下看看,沒有人注意他,華牧之起身走到垃圾桶邊,悄悄地把紙團朝裏面一扔。

導演将季娴彩罵的狗血淋頭,小姑娘淚汪汪的不敢怒也不敢言。最後還是李導擡頭看了看天,長嘆一聲道,“就這樣吧,今天再拍一條,一會兒太陽又下山了。”

于是大家各就各位,準備重新再來一遍。

就在此時,一陣如泣如訴的音樂從不遠處緩緩飄來。

帶着大漠的荒涼,帶着旅人的寂寞,仿佛訴說着千年胡楊林的深沉,又仿佛是比水更涼的明月在天空投下的淡淡希冀。

那聲音無比地低沉,每個音符都好像包含了訴說不盡的悲戚,但是卻又偏偏哀而不傷,就像是無垠沙海中的綠洲一般,生機和蕭瑟并存。

“是穆遠修……”

站在最高的攝影師趴在機器上指着不遠處道。

衆人朝着那方向望去,只見一個渾身素白的身影迎風而立,腳下是如血色般托的長長的夕陽投影。

那個如同白玉一般的人閉着眼,手中按着一只造型古老的埙。閉着雙眼,吹奏起不知名卻直達人心的樂曲。

這一刻,仿佛有商隊趕着駱駝走眼前走過,駝鈴陣陣引起無盡遐思仿佛看到有着一身肅殺的刀客,一步步地踏進這黃沙萬裏,尋找古老的寶藏;更看到了玉門關內離人的眼淚,紛紛揚揚地飄散在黃沙之中。

故園東望路漫漫,雙袖龍鐘淚不幹。馬上相逢無紙筆,憑君傳語報平安。

幾乎不用導演指示,攝像師憑着職業的自覺就拍下了這段渾然天成的景象。

“導演……”

季娴彩擦了擦眼淚,拉拉李導的袖子,雙眼中是之前完全沒有的靈氣,“導演,我,我不知道為什麽,我有感覺了……我是說,我突然可以理解孟小帆的心情了。”

導演從剛才那一幕中恍然地回過神來,對着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的胡牧之說道,“那麽……各就各位——Action!”

※※※

這條困擾了衆人多日的鏡頭終于成功拍攝完成,當導演喊下“咔”的時候,劇組的人一陣歡騰,就好像他們剛拍完了殺青的鏡頭一般。

季娴彩不好意思地朝大家鞠了好幾個躬,不停地說抱歉,因為我的關系讓大家受累了。

李明義導演則将K叫道身邊,笑的可親。

K可不是那些剛進圈子的新人,對這個喜歡裝良善,其實絕對是個老狐貍的家夥了解的很,挑着下巴笑道,“怎麽,我們家遠修又有哪裏入了李導的法眼?”

“哈哈,K姐帶的自然不會是一般人……怎麽樣,聽說這個穆遠修之前是音樂比賽出身的,這部戲的主題曲還沒定,有沒有興趣讓他試試?”

“音樂部分不是已經被監制那邊弄出去做了麽?我們遠修不一定能勝任吧。”

K故作謙虛道。

“哈哈,‘穆老師’三個字可不是白叫的,早就聽說他能唱會寫。剛才那一幕你也看到了,那首埙調真是大氣婉轉,和劇情絕對是配合的天衣無縫。說實話,就連老頭子我,剛才都被震撼到了。”

李明義絲毫不掩飾對穆遠修能力的誇贊,“就這麽說定了,讓他拍戲之餘想想片頭曲的創作,監制那邊我會去争取。這部戲,或許之後被人遺忘,但是那首曲子,将來一定會讓人記住的!”

李導篤定地說道。

“真是多謝李導擡愛了。我這邊還是要跟遠修商量一下的,畢竟你也看到了他的戲份雖然不多,但是拍起來卻是最累的。再加工作量,我怕他吃不消。”

話雖這麽說,實際上K哪裏會拒絕這份從天而降的機會。

曾醉墨這個角色本來就充滿爆點,如果再加上片頭曲的演唱——一旦片子上映,穆遠修的風頭說不定可以遠超華牧之和季娴彩,一炮而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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