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在一陣急促的鈴聲中,穆遠修迎來了今年的倒數第二天。

“外甥,你起來了麽?”

電話那頭,吳開顏急促地問道。

“小姨媽?才一天而已就打電話回來,家裏出什麽事了麽?”

穆遠修擡頭,看了看牆頭那只粉紅色的Helly Kitty石英鐘——八點半,今天睡得果然遲了。

“鄉下地方有什麽事情啊,你昨天晚上上網了麽?娛樂新聞看了沒有?”

“你以為我是你麽?誰大半夜去看那個東西。”

穆遠修起床,走到書桌前打開筆記本電腦。

“昨天晚上崔景梵出事的消息你還不知道麽?手機微博應該馬上就要推送了吧。哎呀!都讓你不加劇組的微信群,現在out了吧!”

電話那頭,吳開顏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崔景梵出事了?什麽事?”

穆遠修一愣,低頭看着依然處在開機鏡頭中的電腦屏幕。

“他昨天酒駕被抓啦,就在我們家附近,我以為你知道呢!”

吳開顏激動地說道,“托尼現在去警局保他了。聽說他昨天酒後駕駛,把路邊的标志杆給撞了,是路過的市民報的警。”

好不容易電腦打開,穆遠修打開浏覽器,崔景梵出事的消息果不其然已經被浏覽器首頁推送出來。點擊進去,一個個碩大加粗的标題躍入眼睑——

《影帝崔景梵昨夜醉駕,撞倒标志杆昏睡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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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景梵醉駕撞車,受輕傷暈倒街頭》

“外甥,外甥你看到了麽?”

吳開雅叽叽喳喳的聲音從手機聽筒裏傳來。

“看到了……地點是在我們家附近的居民小區弄堂口……”

穆遠修低聲說道。

他昨天果然是吓到了。

穆遠修冷笑。

“他昨天送我回來,在家裏喝了點酒,自己回去了。”

穆遠修說道。

“什麽?還真的是從我們家裏出來的!”

吳開顏尖聲叫了起來,穆遠修急忙将耳機放遠。

“外甥我跟你說啊,你千萬在家裏待着別出去。要是被記者們知道了崔景梵是從我們家裏出去的,你就算沒事也要被崔景梵連累的,知道麽?”

吳開顏急忙囑咐道。

“我知道……你放心吧。好好在鄉下過年,別沒事打電話。”

不等吳開顏回複,穆遠修挂了機,點開微博。

大約是過年期間大家都起得比較晚,昨天夜裏發生的新聞今天關注的人還不多。不過也已經有數百人在崔景梵的微博下面提問,詢問新聞上報道的事情是否屬實。

崔景梵如今身陷囹圄,K姐遠在泰國鞭長莫及,托尼應該去警局撈人了,所以至今崔景梵的微博也好,“修梵”工作室的官方平臺也好,都沒有給出一個比較正式的官方聲明,處于一片混亂的狀态。

電話鈴響起,穆遠修伸手劃開。

“哪位?”

“遠修,還記得我麽?”

電話那頭傳來頗有磁性的聲音,陌生中帶着熟悉。

穆遠修低頭看了看來電顯示,有些疑惑地問道,“王總?”

“呵呵,是我。”

王之臣在電話那頭地地笑了,“看新聞了麽?”

穆遠修一挑眉,諷刺地笑道,“王總真是好快的手腳。”

“如今國內小生稀缺,我當然要抓緊一些。”

王之臣不以為意地說道,“崔景梵這過年的時候醉駕,分明就是頂在杠頭上自己作死,警方恨不得出個大事殺一儆百。如今華牧之指望不上了,崔景梵這跟頭跌的那麽狠,沒段時間也恢複不過來。怎麽樣,有沒有想過再和‘臣城’合作呢?”

王之臣這個人從來都卑鄙的直來直去,把真小人這三個字發揮到了極致。把當初他主張冷藏穆遠修害他人氣直降,之後更是在解約的時候狠狠陰了他一把的事情完全抛在了腦後。

“王總,聽說過有一句俗話,叫做‘好馬不吃回頭草’麽?”

穆遠修冷笑道。

“那也要看是什麽樣的‘草’了。”

王之臣也料他不會當場答應,不以為意地說道,“若是想清楚了就打個電話過來,我随時歡迎。”

穆遠修挂了電話,看着閃爍不停的電腦屏幕半刻。

不過幾個小時,随着學生黨們起床,上班族們到了公司,網絡論壇和微博愈發熱鬧了起來。

穆遠修練着氣,間或在休息的時候刷刷消息,看到崔景梵保釋失敗,托尼在記者的包圍中灰溜溜地從警局出來;看到K坐着飛的從千裏之外飛來,緊急聯系律師團和公關團隊;看着記者們将看守所團團圍住,一群人激動地仿佛在看着年景裏的社戲一般。

他波瀾不驚地看着這慌亂可笑的一幕幕,仿佛這一切和自己沒有半點的關系。

又打開其他明星的微博掃視了一圈,幾個明星和工作室已經發表了微博,一方面表示對崔景梵的情況感到惋惜,另一邊又呼籲大家在過年期間千萬要注意控制自己,不要重蹈覆轍。言語中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隐隐約約帶着幾分撇清的味道。

K的電話很快追來,說的和吳開顏一樣,囑咐他不要外出,不要接受媒體的采訪,也不要在微博上發表任何個人的看法,一切靜觀其變,等待他們那裏拿出了公關的方案再說。

穆遠修幹脆關了電腦,走到了陽臺邊。

一片白色如同柳絮一般輕薄的事物落到了他的肩膀,擡起頭只見雪花紛紛揚揚地飄下,天空灰茫茫的一片。

“媽媽,下雪了!”

樓下傳來孩子歡樂的笑聲。

極目遠望,這城市中連天際線都變得暧/昧不明,壓迫的人喘不過起來。

他回頭,看着狼藉一片散落着紙片和昨日沒有收拾好的酒菜的客廳,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這普天同慶的時刻,外頭也好,網上也好,那邊是熱熱鬧鬧地你方唱罷我登場,他這邊是冷清清雪飄風吹無限寂寥。

果然,人鬼殊途,說到底,他不過是只無根的鬼而已。

不知道怎的,昨天那個腔調古怪的外國番子又闖進了他的腦海。

“郝裴風……不,怎麽會是他呢……”

他靠着窗棂,默默地咀嚼着那個萦繞在他心中的名字,默默地搖了搖頭。

※※※

崔景梵連續霸占頭條多天,眼看大年三十都要到了,依然沒有可以放出來的意思。看來今年新晉的東京影帝,注定是要在大牆裏頭度過封帝後的一個新年了。

K那邊和公關團隊的讨論結果是堅決認錯,态度陳懇地代替崔景梵發布了千字忏悔聲明。言辭渴切,表示對自己的一時沖動後悔,并且告誡衆人務必引此為戒,不管是逢年過節,還是在平時都要謹守各種法律。

K也用穆遠修的賬號發了微博,表示無論如何都會堅守在“修梵”工作室,等待老板出來,繼續打拼。

這條微博贏得了一衆崔景梵粉絲的好感,對于他的“堅守”,崔景梵和他自己的粉絲們紛紛留言贊揚,誇他有義氣,有操守。困難時刻和朋友共渡難關,實在有情有義。

穆遠修心裏清楚,他這條微博哪裏是發給粉絲們看的,分明是發給王之臣和其他的娛樂公司看的。

就這兩天裏,除了王之臣的“臣城娛樂”,“中宜”的蕭經理,也就是蕭雨航的父親也找過他,言語中自然是有愛才之意,詢問他是否有心為自己鋪一條後路。另外還有些名不見經傳的工作室和娛樂公司也向他遞出了橄榄枝,都被他一一婉拒了。

穆遠修清楚,早晚有一天他會脫離“修梵”,但絕對不是現在。如果他現在走了,那麽在這個圈子裏的名氣就徹底臭了。

大年三十,警方那邊終于放出消息來,鑒于崔景梵認錯态度良好,沒有造成巨大公衆損失,加上已經做出了經濟賠償,決定在年初一将其釋放。

多少影迷就這樣過了一個難以忘懷的不眠之夜,多少娛樂記者也放棄了好不容易的休假,一早來到崔景梵所在的拘留所外蹲點。

天剛蒙蒙亮,K就開着車來到了穆遠修的樓下。

“穆哥,一會兒怎麽說,怎麽做,你明白了吧?”

托尼在他的身邊緊張地問道。

“放心吧。”

穆遠修帶上墨鏡,手突然一頓——這墨鏡,還是崔景梵那天留在他這裏的。

一行人來到了拘留所門口,烏壓壓地蹲着一群穿着羽絨服的記者,看到K的車子立即圍了上來。

“K姐,今天崔景梵出獄,你有什麽想說的麽?”

“這不是穆老師麽?穆老師也是來接老板出獄的麽?”

“穆老師也來說幾句吧。”

衆人見了穆遠修頓時興奮了起來,長槍短炮對着他一陣閃爍。

就在此時,拘留所的大門緩緩打開。

在裏頭呆了兩天,雖然對外頭的情景多少有些預想,崔景梵一踏出大門,看到頻頻閃爍的鎂光燈,望着參差陳列在他面前的話筒,有些不适應地愣了一下。

“咔咔咔!”

無數攝像機和照相機将他這一恍惚的鏡頭記錄了下來。

“崔大哥!”

聽到熟悉的呼喊聲,崔景梵擡頭,看到穆遠修走上前來。

幾乎是反射性地,崔景梵往後退了半步,想要揮開穆遠修伸過來的手。

穆遠修哪裏會在衆目睽睽之下給他逃脫的機會,一把将他牢牢抱住,“崔大哥,你總算出來了!怎麽做了這種傻事,你太讓我們擔心了,你知道麽!”

言辭懇切,目光誠懇,其兄弟情、同事情溢于言表。閃關燈此起彼伏,将這一鏡頭忠實地記錄了下來。

托尼撥開衆人,将兩人護送進了保姆車裏。

記者們猶不死心,将車子團團圍住,話筒和相機繞着,硬是不讓他們離開。

“感謝各位記者的關心,崔景梵的事情下午在工作室将召開記者招待會,有什麽問題請大家到時候再說吧!”

在托尼的再三懇求,并且保證一定會在下午給大家一個交代之後,保姆車總算突出重圍,緩緩開出了拘留所。

車廂裏,K和托尼坐在前排,穆遠修和崔景梵坐在後排,四個人一句話都不說,死寂一般。

穆遠修轉過頭,看着崔景梵一臉的憔悴,青色的胡茬在下巴上冒了出來,頭發也亂糟糟的,可見那裏頭的日子并不好過。

感覺到穆遠修的視線,崔景梵反射性地将身子往後一退,嘴裏想要說些什麽,猶豫了半天,什麽都沒說出口。

“你那天是喝多了,不過沒醉。”

穆遠修惡質地落井下石,滿意地看到崔景梵本來已經蒼白的臉變得愈發青白起來。

“那天你看到的,都是真的——崔大哥!”

K不解地往後一望,卻看到崔景梵大約是體力不支,加上打擊沉重的關系,直愣愣地向後倒去,暈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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