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36

保持着雙手交叉放在桌上, 單腿壓在另一條腿上的坐姿。直到中原中也離開了辦公室後，林太郎才松開了交疊的雙手，毫無形象地舉起雙臂, 伸了個懶腰。

“中也君是不是太沉迷工作了啊, 感覺他好像一點都不期待休假的樣子？”

林太郎看向那邊一直保持着進食狀态的茉莉，小姑娘此時已經把桌上的甜點吃了大半，依舊樂此不疲地舉起叉子向蛋糕進攻中。察覺到自己的控制者投來的視線, 她不高興地擡起頭，用嬌嫩的語氣氣哼哼地說：“二十四小時連軸轉不停息的工具人難道不是黑心的林太郎最喜歡的嗎？”

“親愛的茉莉醬, 你說的那個是機器人。一直不停止工作的話, 人類是很容易猝死的。”林太郎一臉無辜的表情，“我可是充分考慮了中也君的心情，才慎重地把那份計劃交給他的呢, 怎麽能說是黑心呢？”

“哼, 根本就是找個無法拒絕的理由将手上的工作光明正大地丢出去, 還收獲了一波忠誠和感動吧。這難道不是都在林太郎的算計之中嗎？”

茉莉不屑地撇了撇嘴，在把控人心玩弄話術的時候, 林太郎可謂一等一的行家，尤其善于在細節方面不留痕跡地誘導談話對象內心留下想要的對自己的印象。身為他的人型能力，承擔了絕大時候的感性的茉莉自然是看得格外清楚, 如果不是有齊木楠雄這樣一位神性和人性皆全的道德感至高的存在，作為安全繩将森林太郎這樣的家夥控制在深淵的邊緣，假以時日, 當稀薄的感性逐漸消失，只剩下殘酷的理性時, 很有可能這家夥會真的進入政壇, 奪取至高權利, 将世界搞得天翻地覆。

瞧瞧吧，才過了多久，這家夥就收服了這麽多人的人心，固然有平行世界的森鷗外留下的濾鏡作為鋪墊，但凡林太郎表現出一點岔漏，真相敗露的他将在劫難逃。然而他卻游刃有餘地在不同人的眼裏扮演着‘少年時期的首領’，‘首領的繼承人’這樣兩種身份。在前一種身份時表現出大部分和首領相似卻又有小部分因為年齡和閱歷而‘合理’的不同，在後一種身份時，則表現出強調性的不同，來降低對方的警戒。

“親愛的茉莉醬，我一向崇尚‘雙贏’的戰略。”林太郎攤開雙手，用肢體表現出一種坦然的态度，這樣的行為暗示也是他最為擅長的技能，只可惜和他對話的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完完全全了解他的內心的茉莉，他的‘半身’。

“是呢，被你賣了還替你數錢呢。可憐的人虎君，可能現在還暗自對你抱有一種感激吧。”茉莉的語氣極為嘲諷，“只可惜，有那位太宰治存在，你的小心思可是瞞不過他的呢。”

“我也沒有想要瞞過啊。”林太郎無辜地眨了眨眼，紫水晶般的眼眸清澈地仿佛能透出光來。這樣極強的僞裝能力，就算在兇殺案現場也很難讓人對他起什麽懷疑的心思吧。“比起我，太宰君現在應該是更加生氣雙手送上機會的橫濱政府吧，我不過是在認真地扮演一個領導者，在恰當的時候把握住了時機罷了。”

“看到他們氣得跳腳又沒法對我做什麽，只能眼睜睜看着我在電視上大放光彩，這才是真正的樂趣呢。”林太郎彎起雙眼，眼中溢出的笑意似柔軟的柳絮，令人指尖酥麻。

“畢竟你也快累死了。”茉莉沒好氣地說，“為了不相幹的組織把自己累成這樣，你就沒想過萬一楠雄找不到這裏嗎？”

“如果楠雄找不過來，那麽我為什麽不可以找回去呢？”林太郎淡定地反問。

這句話裏透出的意思，讓茉莉忍不住震驚地睜大了眼。

“我說過了，錢是最低廉的成本，卻也是最重要的動脈。”黑發的少年慢悠悠地說，“既然這個世界有所謂‘異能力’的存在，讓我和‘森鷗外’發生了交換，自然存在可以讓我們重新交換回來的能力。”

“如果——”茉莉盯着森林太郎的紫眸，一字一頓地說，“你回去了，但是平行世界的‘森鷗外’出了問題，回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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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太郎靜靜地凝視着自己的人型能力，或者說他的理性在凝視着自己的感性。他露出了一個一貫以來的笑，那笑體現在那張俊秀的少年面容上時，透出了幾分優雅的漫不經心的意味。

“親愛的茉莉醬，作為我的‘半身’，你應該最為清楚，我所有的感性，都只限于楠雄一人。”

黑發的小姑娘啞然失聲，沒錯，她會問這樣的問題，不過是基于她所擁有的感性，或者說，基于齊木楠雄而存在的社會上所謂的道德感而提出來的。

“嘛，不要總是想最壞的情況嘛。”林太郎語調自然地轉換了話題，“我倒是覺得，茉莉醬你居然會害怕太宰治，才比較奇怪呢。”

“明明更為強大的楠雄，卻一點都不讓你感到害怕，甚至還頗為親近。”

“這不是廢話嘛！我的一切都是林太郎你給予的诶！”茉莉鼓起臉，“明明是林太郎在害怕使你失去了能力的太宰治，幹什麽推給我嘛！”

“唉，我也是很想要這樣的聰明人作為下屬的。”林太郎嘆了口氣，“僅僅是一個消除系能力，還不至于讓我恐懼到那種地步。比起可以讓我摸魚……讓我少消耗點腦細胞，這點小問題根本不是問題，”

“林太郎去罵這個世界的你吧。”茉莉幸災樂禍道，“問問這個世界的你為什麽腦抽，把聰明的下屬逼得叛逃的。”

“呵，還能為什麽。這不是明擺着的嗎。”林太郎冷笑着諷刺道，“杯酒釋兵權咯，不過就是見證了殺掉上一代首領自己上位嗎，首領的位置坐穩了，權力掌握了，就算真相暴露又能怎麽樣。”

因為幼年時父親将自己作為政壇接班人培養而見多了政客們的各種操作。森林太郎幾乎沒費多少心思就輕而易舉地從過往的資料中窺見了真相。

“一張異能開業許可證居然折騰了三四年才弄到手，這個世界的我是不是腦子進水了不好使。”林太郎表示他比平行世界的‘森鷗外’聰明多了，“輿論是最好用也最具有力量的手段，異能特務科留下了那麽多的把柄，好好地操作一番，他們自然會明白，那張證書是把過于強大的力量限制在規則體系內的一個工具，到時候還不得趕快送過來？”

結果這個世界的自己反而把部下給賠了一堆上去……林太郎覺得平行世界的‘森鷗外’政治學和歷史學肯定不合格。

“有了軟肋的聰明人不是更好控制嗎，這家夥倒好，非得替對方把這個弱點給去除掉。”林太郎發現，越去了解對方的過往越覺得那些操作十分令人迷惑，“不就是一個不殺人的下屬嗎，預知類的能力直接調過來當貼身保镖，收養的孤兒安排去學組織缺少的技能，以個人名義提供助學金，由不得太宰治不用心保護自己的生命安全。”

而且能力者很稀少啊，能夠派上用場的能力更少，不想盡一切辦法延長能力者的使用壽命，創造更多的剩餘價值，非要用個損耗率最高的手段。林太郎冷酷無情地表示想讓他替對方管一輩子爛攤子？沒門，就算是平行世界的自己也別做美夢了，找到楠雄後他就立刻甩手離開。

在一旁聽着的茉莉嘶地抽了口氣，不愧是她的操控者，不僅把對方的最大化價值産出都安排好了，還讓對方對自己感激不盡，真不愧為流着政治家血液的繼承人，難怪父親被林太郎氣成那樣了還不肯放手。

越說越覺得平行世界的‘森鷗外’真是丢了他森林太郎的臉，林太郎喘了口氣，沒忍住又打了個哈切，伸出手去摸桌上的咖啡杯，被茉莉一把搶過。

“再喝咖啡你就等着猝死吧！明明身為醫學生最知道多喝咖啡的危害，偏要‘知法犯法’嗎！”叉着腰的小姑娘毫不猶豫地把咖啡全部丢進了垃圾桶，無視了少年可憐兮兮的目光，“之前楠雄就特意和我說過，決不允許林太郎為了實驗一晚上不睡覺喝五六杯咖啡！”

“其實我也才剛喝到第五杯……”林太郎小聲說。

“等楠雄來了我就把林太郎做的壞事全部都告訴他！”

“不要啊！茉莉醬求你千萬不要！”林太郎哭兮兮地撲過去，撲了個空，跌在沙發上，“楠雄生氣真的超級超級可怕的，比世界末日還要可怕QAQ。”

“那就快點休息。真是的，明明我只是個人型能力為什麽還要管操控者的作息啊！”茉莉叉着腰，強硬地将少年的腦袋往沙發裏按下去，“現在就睡。”

“哪有說睡就能睡着的嘛……”

森茉莉淩厲的紫眸盯着他，伸手拿起遙控器關掉了吊燈，玻璃窗也被黑色的幕布覆蓋。

“好吧，我睡……我睡還不行嗎……”見無法拗過自己的人型能力，林太郎只能勉強地抱住一個抱枕，躺在柔軟的沙發上，閉上眼。

他的确太困了，一直繃着神經，扮演着被強加的角色。唯一可以述說的對象只有他的人型能力。從某種意義上而言 這裏的所有人都是他的“敵人”。

不知道這次能睡多久呢，林太漫無邊際地任由思緒四處發散。醉酒般的疲倦蔓延過大腦，他仿佛沉入了幽深的海底，極致的寂靜環繞周身。

沒過多久，在一片寂靜的黑暗中，黑發的少年斜躺在沙發上，懷中抱着柔軟的抱枕，沉沉地陷入了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