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apter37

均勻的呼吸聲響起時, 一片黑暗中唯有小姑娘的紫色眼瞳熠熠生輝,她拿起挂在高背辦公椅上的大衣,輕輕地披在了沉睡的少年身上。

少年沒有任何反應, 眼睫安靜地搭在眼皮上方。但茉莉知道,如果有其餘的人進入這裏, 對方就會立刻從睡夢中驚醒并條件反射地進行防禦。就像他現在也依舊留了一部分活躍的思緒用來維持她的存在,林太郎自來到這個世界起,就沒有完完全全地真正放松下來。

作為森林太郎此人的大部分感性承擔部分, 某種意義上森茉莉的‘想法’就等同于森林太郎更為接近本能的想法。就像茉莉能夠輕松地說出很想念齊木楠雄的話語,但林太郎卻只是在對話中偶爾提及一兩句,卻從不正面地說出真實的情緒。

“林太郎真是笨蛋。”茉莉小聲地說, 她撫平裙裝上的褶皺後坐在沙發邊,手掌的邊緣可以碰到少年軟軟的有些翹起來的發絲。她垂下眼, 穿着小皮鞋的雙腳有一下沒一下地晃動着,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源于感性的不安和惶恐, 盡管這些大部分情感都由她來承擔, 而森林太郎則是利用一貫以來強勢而理智的理性游刃有餘地操控着這個龐然大物的行動。雖然他從沒有任何類似的經驗, 但手法實在老道得不像是一個年僅十七歲的少年可以想出來的。

但為了防止完全變成一個只剩下理性而全無人性的機器, 林太郎會時不時回收一點感性回去,但他從沒有表現出來那些情緒, 而是一直強行地壓在大腦最深處, 禁止任何人窺視。

“楠雄怎麽還不來啊……”茉莉嘀咕着, 她又看了一眼即使在睡夢中卻依舊下意識地捏住了袖中手術刀的少年。他的睡姿是類似于半弓起身, 将致命部位完全遮擋住的睡姿, 嘴唇動了動, 最終還是陷入了沉默。

小姑娘靠在沙發上, 雙手自然垂下, 紫色的眼瞳平靜地凝視着前方,如同一個極為仿真的大型人偶,一動不動。

當林太郎從睡夢中掙紮而醒時,恰好感知到他醒來的茉莉重新按下了遙控器,露出了傍晚的天空。夕陽最後的餘晖将光芒無私地灑向大地上的萬物,如同披上了一層橘紅色的火燒般的霧紗,頗有轟轟烈烈的殉道般的莊嚴之感。但林太郎卻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窗外的風景,緊接着他将防止窒息而特意解開的衣領下第一顆扣子重新系好。

“我睡了多久,茉莉醬?”

“三個半小時左右。”茉莉說,她的面容依舊光鮮亮麗,仿佛永遠也不會呈現出任何疲倦感,“再不醒來我還以為林太郎打算在這裏過夜了呢。”

“那可不行,我可是期待了很久明日的北海道之旅呢。”林太郎笑着回答,得到了暫時休息後,他再也沒有像之前那樣忍不住一個又一個打着哈欠,狹長的眼瞳如同深窖中的美酒,流淌着明麗的光澤。

“你猜太宰君什麽時候會忍不住打電話過來呢?”

毫無征兆地提起了別的話題,但和他對話的是他的‘半身’,完全能夠明白對方究竟在指什麽的茉莉以一貫以來的帶着微微矜傲的清脆語調回答,“這不就是林太郎你故意在咖啡廳留下名片的用意嗎?你覺得太宰治會想不到這一點嗎?”

“不不不,親愛的茉莉醬,我是真心覺得那家店的咖啡值得我對它未來可能性制作出的咖啡布丁的期待。”林太郎将桌上的電腦扣起放入包裏,而後關掉燈,牽着茉莉走出辦公室的大門,在密閉的半透明電梯內,他繼續說,“就算太宰君不打電話來,我也并沒有什麽損失。”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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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武裝偵探社在未來幾乎不可能和我們有任何利益沖突了。”林太郎懶洋洋地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揉到對方終于生氣地一腳踩在他的鞋面上才停止。

“他們的體量達不到。”

林太郎紫色的眼瞳注視着玻璃外愈發放大的城市建築,瞳仁如一灘深邃而幽靜的古泉,無一絲波動:“經濟領域的事情,異能特務科管不了,武裝偵探社更管不了,有資格管的只有橫濱政府。”

茉莉揚起頭,紫葡萄般圓潤的眼眨了眨,仿佛能從裏面透出星屑的碎光:“異能特務科是政府的組織。”

“但也僅僅是政府的組織罷了。親愛的茉莉醬,只要達到了一定的經濟體量,就算是政府也只能互相以和平的方式進行制衡,而不可輕易動用暴力脅迫。”他彎唇微笑,“否則,別的想要到橫濱投資的企業會怎麽想,會不會覺得橫濱政府連本地的企業都容不下,更不可能容下他們了。”

“到時候,本可以用制造業和運輸業來發展的橫濱,那麽優良的天然港口就相當于白費了呢。”

“現在所謂的三分局面,不過是由于先前的動亂而造成的特殊情況下的妥協。”林太郎雙手插在衣兜裏,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如同一座俊美的雕像,“分則必合,否則争端永無止境。”

“歷史早就把未來擺在面前了,可惜有些白癡連答案都不會抄。”

“所以,林太郎是打算讓港口黑手黨逐漸朝經濟企業靠攏?”茉莉偏了偏頭,“真看不出來,林太郎你這麽寬宏大量。”

“誰說我寬宏大量的?”林太郎挑起眉,“謀而後定,等到組織發展到掌握了橫濱的大部分經濟産業後,那些白癡們總會有哭着來求的機會的。”

“哎呀,說不定他們就特別傲骨死活不肯和林太郎這樣的反派黑手黨合作呢。”茉莉捂着唇咯咯咯地笑道,“大反派林太郎~你要變成游戲裏的大惡龍啦。”

“我可是良心企業家,按時交稅熱心公益的大善人呢。”林太郎為自己‘辯護’了一句,才接着茉莉的話繼續說,“沒關系,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

大不了他搞産業轉移,搬到別處去。別的城市看到這麽大的企業肯在當地投資,百分百舉雙手歡迎,橫濱政府應該沒有傻到把搖錢樹往外送吧。

“林太郎之前不是說要好好地扮演首領嗎?”

“我的确在認真地扮演啊,我都快累死了!”林太郎覺得這天下沒有比他更負責任的人了,看看他受到了什麽樣的無妄之災,要不是因為楠雄他會願意這麽勞心勞力嗎,還不早就一甩手帶着茉莉跑路,管它什麽黑手黨內亂城市暴動呢。

“但也僅限于首領的職務。”

多餘的請恕他無義務承擔。

……

太宰治坐在咖啡廳裏,他先是慣例地問能不能在咖啡裏放洗潔精,得到明确的拒絕後又邀請服務員小姐一起殉情,再得到了‘請把保險金寄過來後再去死吧。’的回複,終于從老板的手裏拿到了那張名片,那張所謂港口黑手黨現任少主的名片。

當電話打過去的時候,大約有三到四秒的延遲,才被接聽。

“老板,你終于想通了要接受的我的投資,給咖啡廳增加咖啡布丁的甜品了嗎?”電話那邊的少年略帶磁性的聲音聽上去極為溫和,和之前将他弄去警察局時的聲線一模一樣。而太宰治則是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帶着些許黑氣的笑容,刻意把聲音壓低,“喲,森君,你想我了嗎?”

“我比較想你進警察局的樣子呢。”電話那邊的少年絲毫沒有任何意外,連聲音的起伏都沒有任何改變。

“茉莉醬,你可不能聽,這是一個變态大叔的騷擾電話啦。”少年移開電話,對着想要湊上來聽的小姑娘比了個禁止的手勢。而這句話也故意沒有壓低聲音,清清楚楚地傳到了那邊。

太宰治皮笑肉不笑地咬着牙說:“這句話最好還是送給你的父親,那位變态蘿莉控比較好呢。”

林太郎的眸子閃了閃,他輕笑一聲:“如果您只是為了想和父親敘舊,那我很遺憾地告訴您,父親正在忙着呢,畢竟那麽多的高校都想要和我們約談,還有慈善基金會的各家媒體的采訪。你實在想要和他聊聊的話,或許我可以給您排個號?”

“不過最晚也要等半個月了。”林太郎‘遺憾’地表示,“畢竟和到處賒賬的花花公子不太一樣,父親可是很多事要做的。”

太宰治眉頭狠狠地一抽,這小混蛋絕對是森先生的兒子,親生的沒跑了,玩文字游戲這項本領一看就是流在血脈裏的。啧,要是當時帶回偵探社去,順便敲詐森先生一筆贖金該多好。

“既然您沒有別的事想說,那麽我就先挂了。”

少年彬彬有禮地說。

“哦,你不是就等着我打電話過來嗎?”太宰治不含任何笑意地笑了一聲,“怎麽,現在倒裝模作樣起來了。”

“是嗎?我怎麽記得這是我為了投資咖啡廳而留下來的名片,交到的也是制作咖啡的老板手上。”林太郎‘無辜’地反問道,“閣下怎麽看,都不像是會做手工咖啡的樣子呢。”

太宰治怎麽可能相信對方如此‘不走心’的狡辯,他只是不帶任何情緒地說,“某個人可是特意來到我們樓下,說願意進行任何有價值的交易呢。”

“哦,閣下是想要和我進行交易嗎?”林太郎的語調含着笑意,“我的确不拒絕任何有價值的交易。”

“但是——很可惜,我正在休假。”林太郎接過茉莉遞過來的章魚小丸子,一口咬掉,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角的醬汁,“帶薪休假旅游。”

“北海道的風景真不錯。”他随手拉了拉用于遮擋雪花的帽子,“章魚小丸子的味道也很美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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