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38

這句話很明顯帶來了某種無法言明的殺傷力, 林太郎毫不意外聽到了電話那邊忽然沉默了下去,他無聲地彎起唇,伸出手, 接住了空中飄下來的一朵純白的雪花。紫色的眼睛靜靜地注視它在掌心化為一片沁涼。

手指搓了搓掌心,有點冷,要不等下戴起手套吧,林太郎想。

“嗯……你似乎很驚訝。”林太郎笑吟吟地看着戴着圍巾和毛絨小禮帽的小姑娘在他的面前興致勃勃地玩着套圈的游戲。前方不遠處是參拜的神宮, 本來他們是一行人打算一起先去參拜神宮, 吃完午餐後再去滑雪的,但似乎今日碰到了什麽節日,去神宮的路上誤入了祭典,索性就分開來先去玩了。

“我還以為閣下這樣的聰明人,什麽都無法騙過你呢。”

“茉莉圈到了漂亮的風鈴!”小姑娘開心地拿着用潔白和粉紅色的貝殼雕刻出的海鷗模樣的風鈴, 雪花落在風鈴之上, 随着風發出如海鷗般的輕鳴。林太郎彎下腰,親昵地拍了怕小姑娘的腦袋, “真棒呢。”

“茉莉要吃關東煮 , 快點來嘛, 再不去等一會人又多了了!”茉莉拉着他的手往賣關東煮的攤子走去。

“啊呀,森君以為我是神嗎?”在港口黑手黨從沒有經歷過休假更別提跑到那麽遠的地方去玩的太宰治忍住了從心底冒出來的一絲不滿的情緒, “倒是森君, 你可別被當成靶子了還洋洋自喜呢。”

“哦?”林太郎輕笑一聲,“閣下為何出此言呢?覺得我會如此容易就輕信偵探社的人的話嗎?”

“如果閣下是指您曾經叛逃的事情……”林太郎眨了眨眼, “父親似乎早已把閣下的通緝令給撤下來了呢。”

“當然, 森先生可是巴不得我不回去呢。”太宰治的唇角彎起一道包含諷刺的弧度, “森君, 告訴你一件事吧, 你現在的地位,曾經的我也差不多得到過。”

太宰治是想告訴他,以前他的地位也相當于所謂的‘繼承人’?森林太郎思忖道,歷年來最年輕的幹部,如果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森鷗外故意設置給對方一個這樣的名號,那麽,很有一大部分可能性是鑒于對方那‘首領繼位見證人’的身份。

那麽,既然給了對方這麽高的地位和權力,又因為莫名其妙的理由把已經培養好的人才給驅離。林太郎眉角一抽,果然,這個世界的他腦子肯定有什麽問題,這不是自相矛盾給別人做嫁衣嗎!

“所以呢?”心裏是怎麽想的,林太郎那是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口頭上還順着對方的話問下去,“閣下是想要告訴我什麽呢?難道,是想要分享一些來自前輩的經驗指導?”

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寧願相信太陽從西邊升起都別相信太宰治會大發善心。

“你想知道為什麽森先生費盡心思把我趕走嗎。”太宰治神态自若地抛出了一個魚餌,“這可是來自‘前輩’的經驗指導。”

他倒還真的順着林太郎的話語往杆子上爬,一點都不覺得已經叛逃了四年的自己以所謂的‘前輩’口吻對着現任黑手黨少主有什麽不對。某種程度上太宰治的臉皮也是厚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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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不是因為閣下的繃帶消耗費太高了嗎?”林太郎假裝認真地回答。

果不其然,電話那邊再度陷入沉默。林太郎捂着唇,移開電話,雙眼彎成新月狀。他強忍住笑意,亮晶晶的愉悅閃爍在瞳仁中,和飄落着空中亮晶晶的飛雪相映成趣。

“你真的覺得你很了解你的父親嗎,森君。你是真的覺得,那個黑心醫生會對他所謂的兒子有什麽偉大的父愛嗎?”假裝沒有聽到剛剛那句話的太宰治舉起手,手指浸入窗外投射的陽光之中,宛若蟬翼般透明。“我是沒有什麽好隐瞞的呢,畢竟你比起黑心森先生來,還勉強看得順眼呢。”

“嗯……多謝謬贊?”林太郎眨了眨眼,“不過,就算閣下說再多的漂亮話,天下也沒有免費的午餐哦。”

想白得消息還是做夢去吧!

啧,太宰治撇了下嘴,果然他最讨厭這些腦子仿佛成了精的家夥了,尤其是長着和森先生一模一樣面容的狡猾小鬼。

“呵,你在這一點上,和你那個讨人厭的父親簡直一模一樣。”他的語氣瞬間從剛剛虛浮的輕佻墜落為深暗的冷意。陽光輕輕地覆在他的臉上,卻只是襯托着那張臉越發顯得蒼白而無血色。

被這樣帶刺的話語挑釁了的林太郎一點都不生氣,完全不生氣。他只是微微傾身,張嘴咬下一口茉莉遞到他唇邊的魚豆腐,享受着味蕾上嫩滑而柔軟的觸感,暖意從口腔傳遞到肺腑,将寒意驅逐了些許。

“真抱歉,世界上沒有兩片一模一樣的葉子。我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個體,無論是從時間意義上還是從精神層面上。”少年的語調意味深長,太宰治頓了一下,臉上浮現出些許若有所思,而後他忽然又揚起了笑容。“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呢。”

“真是辛苦你了呢,森君。”太宰治的語調驟然變了個調,變得極盡溫柔,卻也因此而顯得分外詭異,“真沒想到,你的野心還真是,大得令人驚喜。”

“我不明白閣下在說什麽哦。”

“森君,到了這種地步,可就別玩欲擒故縱的把戲了呢。”太宰治諷刺似地勾了勾唇,“要是那個小矮人知道獲得他效忠的少主,他最忠誠的森先生的繼承人,其實暗地裏打着奪權的念頭,不知道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呢。”

林太郎張了張唇,他和茉莉對視了一眼。

“為此先是大手筆提出了所謂的慈善基金會的計劃,又利用電視和媒體将自己曝光于大衆面前,借此獲得一定的名聲。而和敦的所謂和談,也不過是想讓我們武裝偵探社給你欠個人情罷了。”

啊呀,真是沒想到,果然聰明人就是喜歡想太多嗎,林太郎是真的沒有想到太宰治的思路居然會被他那似真非真的話拐到那邊去。不過站在對方的角度上,以對方目前所知的信息來進行推斷,會得出這樣的結論也是極為合理的呢。

“森先生也沒有想到吧,他帶回來的原本可以用來穩定人心的靶子,居然早就盯住了他坐着的那張椅子。只可惜,那樣的計劃對港口黑手黨而言,幾乎是完美的雙贏策略,就算是森先生也擋不住那樣的誘惑呢。”

太宰治看了一眼窗外,從這裏他能隐約看到那被層層建築擋住的,僅僅露出最頂點的黑手黨大樓。

他低低地笑出聲,仿佛看到了孩童心愛的玩具,忍不住去猜測裏面蹦出來的會是一條毒蛇還是一個小醜:“即使森先生現在已經看穿了你的伎倆,也無法阻攔了。因為你已經作為計劃人擺在明面上了,就算是他也不可能毫無理由地剝去你的權利,更何況這個靶子還是他親自豎起來的。”

“真是,非常地有趣。你的确比森先生有意思多了,森君。”

森先生啊,你是帶了頭狡猾的狼崽子回去呢。太宰治眯起眼,他無聲地咧開嘴。這小鬼可比他難對付多了,想再故技重施把這個小鬼逼走是絕不可能的,希望您自作自受呢。

“太宰桑,你的确非常善于想象。”林太郎不置可否地說,“鑒于你說了一個如此有意思的故事的份上,我不回報些什麽,也太過失禮了呢。”

“如果你能讓漩渦咖啡廳的老板答應在菜單上增加咖啡布丁的甜品,我就把你費盡心思潛入組織卻沒有得到的,關于人虎的買家資料交給你們,怎麽樣?”

“這不就是你一開始想來找我做的交易嗎?”

他微笑着說。

這意思是默認了嗎……太宰治側過身,咖啡廳上挂着的鐘表恰好走到整點,一長一短的指針在他的瞳孔中顯出虛幻的模糊倒影。

“我可沒有興致給森先生任何好心的提示。”太宰治沒骨頭似地倒在桌面上,懶洋洋地拉長語調,仿佛舌頭泡在溫水裏,連尾音都仿佛卷起了尾巴的蛇,“不用太擔心呢,森君。”

“和聰明人說話真有意思。”林太郎微笑着擡起手,輕輕地拍了兩下。

“那麽,日後再會了。”

林太郎挂斷了電話,将手機放回了口袋裏。

“森君,你在這裏啊。”穿過人群的中原中也一眼就看到了一只手牽着小姑娘的少年,他一邊向對方靠近一邊說,“大姐已經和老爺子先去神宮抽簽了,我們也……”

他驚異地看到少年和小姑娘忽然捂着唇笑起來,笑得連身體都微微地弓起來,那雙比水晶更透徹,比大海更深邃的紫眸,仿佛落入了飄揚而下的雪花,泛出了薄薄的淚光。

“這……這是怎麽了?”

“不好意思啊,中也君。”少年抹去眼角閃爍的晶瑩,他和茉莉對視一眼,抑制不住地唇角拼命上揚,“我和茉莉醬只是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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