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跟你睡

第4章 跟你睡

通往「撷風嶼」的船次每天只有一趟。

原本為了工作方便,代薇帶着手下團隊已經住進易家的私人莊園,直到婚禮結束。

但易圳說“搬進來。”

還要搬去哪裏?

搬去跟他一起住的意思嗎?

而且今、今晚?

這話怎麽說得這麽讓人浮想聯翩?!

“可是我……”

還沒等她張口反駁,男人已經轉身離去,輕飄飄地留下一句:

“去收拾東西。”

代薇:“……”

人在屋檐下,算了算了。

除搭建人員以外,跟随代薇從國內趕來的婚慶工作組有十人,被安排住在婚禮古堡另一端的連體房營中。他們是整場禮宴的主心骨。

23點19分,代薇看了眼手機微信,并無異常。

她盤腿坐在地毯上,盯着自己滿屋子亂七八糟的東西,煩躁地摸出一根煙邊抽邊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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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明明感覺都收拾完了,又好像啥也沒收拾。

回想幾天前他們來的時候,團隊男生幾乎人手多拎一個她的皮箱,場面堪稱轟轟烈烈。

現在要她突然收拾東西走人,就只能用“手忙腳亂”來形容。

一個小時後,房門被禮節性敲響三下。

代薇連忙跑去開門——

“晚上好,代小姐。”是名年輕男子。

“我是易先生的私人助理,藺也。”

男子身着西裝,模樣長得清秀溫順,很有禮貌,“按照易先生的吩咐,負責接您過去他的私人堡區。”

“哦哦,你好。”

主動握手後,代薇發現他是一個人來的,于是立馬提出可行方案,

“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把房間多留一晚。”

她拎起旁邊的旅行洗漱包,“東西太多了,我明早再過來收拾,可以嗎?”

大不了明天再從團隊挑幾個工具人過來搬行李,也就一頓酒的事兒。

不料藺也溫和一笑:“沒關系,您可以慢慢收拾,不着急。”

畢竟老板原話是:

人和東西今晚一起接走。

看出她有些猶豫,藺也擡手示意她看向窗外。代薇順勢掃過去一眼,好家夥,幾輛車排成排地停在外頭等着她。

再磨叽就浪費時間了。

路上,代薇和藺也簡單聊了幾句。

這座莊園叫「法特莊園」。

面積上千畝,建築近百棟,且不包括單體古堡與連體城堡群,是島上的第一大象征性地标。

莊園建築以游樂園為中心,向四個方位順時針排布。

東部的幾座劇院、博物館和影樓環人工天鵝湖而建。往南的入園大道兩側,分別設有綿延不斷的露天花園與葡萄棚架。

西端的私藏圖書館是園內最大的建築體。

圖書館地下為藝術管廊與酒窖,教堂位左,鐘樓在右。北邊的跑馬場連接高爾夫球場和天然溫泉,直通莊園最後方的大型濕地公園。

代薇盤了筆賬,就算整個莊園的維護費按天計算,也已經遠超她接手幾場婚禮的服務金額。

真就誇張得離譜。

“來島上每天只有一班船,你們出城會不會不方便?”她得尋求點兒心理平衡。

“代小姐如果想出城,可以告訴老板。”

藺也從副駕回頭笑看她一眼,“從西門出去三公裏,有莊園的私家碼頭。”

“那要是暈船呢?”她就不服。

“冒昧問一下,”他的語氣謙遜而真誠,“您暈機嗎?”

代薇:“……”

您禮貌嗎?

合着不止有碼頭,還得有私人機坪呗。

行。

窮人無法想象的浮誇。

接下來的時間代薇選擇理智閉麥,直到車子繞過中央噴泉,緩緩泊在一座單體堡樓前。

“代小姐,我們到了。”藺也替她打開車門,“我先帶您進去吧。”

她看到男傭們把自己的幾大只皮箱拎下車,整齊擺放在樓前,然後規規矩矩地又站回了車旁,看起來受過十分嚴格有素的訓練。

因為不知道規矩,她不便多看,回神擡頭向藺也試探道:

“我先把行李運進去吧。”

關鍵擺在這兒也擋路啊……

“不用擔心,我會幫您把行李搬進去的。”對方回答。

代薇卻聽出了問題,“你自己嗎?”

再次看出她的遲疑,藺也略微隐晦地向她解釋:“這裏是老板的私人住處,普通工作人員是禁止踏足的。”

禁止踏足。

意思就是他孤僻又離群,不準別人随意進出咯?

這狗男人怎麽這麽多有的沒的怪癖啊!

“那就麻煩你和我一起搬啦。”代薇不多作磨蹭,握緊拎把猛提一口氣“嘿咻~~人多力量大!”

藺也倒是個好相處的人,見她行動,也迅速上手,倆人一手一個箱,說幹就幹。

……

月色頹敗時,雪停了。

易圳站在三樓的露臺,慢慢喝着水,視線溺在風裏探索,追尋,一直墜滑下去。

莊園的照明系統漸次走弱,好在有車燈打照。

女人的行李不少,每次搬運都要先氣沉丹田,再猛然發力擡起箱身,一鼓作氣小跑上臺階。

她應該格外怕冷,所以小動作特別多。

總是放下一個箱子,就要跺跺腳,搓熱手心,再用手捂住耳朵,恨不得把腦袋整個縮進羽絨服裏。

好似被凍壞在寒冬夜裏的幼貓。

每個小動作都像貓尾弱弱搖掃,擺晃着求憐。幅度很輕,卻精準逮捕他的情緒,燙游入心尖,濕潤塌陷。

助理在勸她進去避風取暖。

可她很倔。

倔強又嬌氣,令人滿意。

行李運完,兩人的身影消逝在夜霧中。

過了一會兒,藺也再次走出大門,揮了揮手,率領衆人驅車離去。

易圳知道,女人已經被安排在自己的古堡中,樓下或者樓上的某個房間。

他喝完杯中的水,淡淡收回視線。

然而方一轉身,竟被門口一道飽滿臃腫的身影驚頓了腳步。

那只裹着粉襖的“幼貓”,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他的房間。

鮮活的生命體闖進蒼涼的領域。

毫無防備。

“有事?”他的嗓音還有點啞。

房間只開了地燈,他不喜歡光亮。

房間也沒有關門,因為沒人會如她一般,突然闖入。

“我……要跟你睡嗎?”太暗了,代薇努力辨清他的位置,絞緊手指,“都是成年人了,只要不是太奇怪的癖好我都……”

“不要。”

易圳回絕得很快,尾音染上詭異的抵抗感。

察覺不到他眼神飄下,視線向更昏暗處躲匿,只聽見他氣勢稍弱的補充:

“不和你睡。”

代薇撇了撇嘴。

找替身不求情|欲之歡求什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嗎?

卧室暖意很足,加上她剛搬完東西,身上一出汗,厚實的大羽絨服就穿不住了。

她幹脆拉下拉鏈,撩了撩衛衣領口,音色裏浸透天真:

“我聽你的。”

心裏不滿,嘴上仍沒有半點骨氣。

地燈交織昏黃色漫上來。

随着她撩扯領口,冷白色的頸側皮肉被光線彌罩,偶爾擦亮她細膩的鎖骨線,柔軟泅渡在他漆黑的眼眸裏。

如果在那裏留下痕跡,應該是好看的。

如果?

他竟然會作出這樣卑劣的假設。

易圳下意識想喝口水,嘴唇碰到杯壁才發現是空的。

他轉身去倒水,水流崩濺在玻璃杯中,發出細細淺淺的噪音,響在他耳廓,順沿耳骨弧線蜿蜒而下。染成淡粉色。

男人背對着她問,又回到不近人情的模樣:“藺也沒告訴你房間位置?”

“告訴了……”

在古堡頂樓的最南端。

但是她不想去。

“不喜歡?”他還是沒回頭。

“不是。”她搖了搖頭。

喜不喜歡的倒不是重點。

重點這地方連網絡信號都差成這樣,萬一碰上個雷雨天搞不好還會停電,到時候回房間豈不是得爬樓?!

讓她去爬樓,等于要了她的命。

易圳沒接後話,似乎在等她的下文。

代薇卻困了,昨晚通宵籌備彩排禮讓她現在又困又累,聽他的意思好像是不必一起睡,也不想再多浪費時間。

她鼓起勇氣,試探着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可不可以自己選房間呀?”

其實那個房間是這座古堡陽光最好最明亮的,不過她看上去,好像真的不太喜歡。

易圳回頭瞥了她一眼,說:“可以。”

“謝謝老板,晚安老板。”

這女人簡直像得到了特赦令,在他尾音剛落下的一秒,扔下感謝話就腳底抹油似地“噌”一下跑走了。

易圳:“……”

轉眼代薇搬進易圳的古堡過去一周。

除了搬進來那晚以外,代薇再沒見過他,那男人好像還挺忙的,她也很忙。

“薇啊,過來吃瓜了!”

——忙着來瑪格麗塔家,蹭吃蹭喝,順便蹭個網。

“啥瓜又有啥瓜了!”聽到瑪格麗塔招呼,代薇從沙發上一個彈跳跑去茶室找她。

“西瓜。”

瑪格麗塔讓人把西瓜劈兩半,各插一個小金勺,遞給她其中一半。

代薇接過來挖了一口,随口問道:“大冬天哪來的西瓜?”

“空運呗。”

“……”

抱歉,忘記你家有私人飛機了。

見她吃得起勁兒,瑪格麗塔笑着逗她:“你這心還挺大。”

代薇嘴裏嚼着瓜,含糊不清地回她:“我胸也挺大。”

“哈哈哈哈可拉倒吧!”笑着笑着,瑪格麗塔不禁又疑惑道,“我真是鬧不明白啊,你咋就給易圳盯上了呢?”

“哎……”嘆了口氣,她放下瓜,直起身扳,拿手在臉上比劃兩下,

“可能是美貌?”

她胡亂一說,沒想到對方卻給予認同:“嗯,說不定他還真貪你這張臉。”

“是不是我跟他之前的女人……都長得差不多?”她猜的。

猜得挺準。

“可不咋的,頭一回見你我就想說了,但當時不熟就沒好意思。”

瑪格麗塔毫不憐惜地撓亂自己一頭秀麗的金發,

“我聽我家大傻說,他哥心裏一直有個初戀什麽玩意兒的,這些年他身邊的女人都是照着一個模子找,整個莊園的人都知道。”

果然是這麽回事兒。

代薇一時不知道該說他癡情,還是該罵他渣。

“那他初戀呢?”她問。

“那誰知道,估計找不着了吧。”忽然想到什麽,她問代薇,“诶,易圳前未婚妻你見過不?就那個日本小老妹兒。”

代薇重新抱回瓜,點點頭:“見過一次。”

“據說她長得最像初戀,所以易圳才跟她訂婚的。”

“那為什麽後來又掰了?”

“嗐,這可就有得聊了。”瑪格麗塔也放下瓜,

“我跟你說啊,他哥這些年雖然女人找了不少,但都找來當花瓶擱那兒擺着,別說親個小嘴拉拉手,就連他自己地盤的大門都不讓進一下!”

她往前湊近了些,低聲跟代薇耳語:“我們都懷疑他是不是性、冷、淡!”

“哈哈哈哈哈!”代薇一頓爆笑,嘴裏的西瓜都差點兒噴出去。

不過想想也是。

就他那副寡情寡欲生人勿近的樣子,極有可能!

“诶你別笑啊真事兒!”瑪格麗塔怕她不信,接着說,“你還是頭一個能住進他那裏的人。”

說到這裏,代薇再次惆悵地把瓜放下,心說這個特殊待遇真是有點驚悚:

“嗚嗚嗚你這兒還有空房嗎,我更想住在你這裏……”

往日裏見慣她當總策指揮全場的樣子,看不出還會撒嬌呢,瑪格麗塔頓時覺得她可愛又好笑。

“有!有的是!你想來那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

畢竟是親兄弟,瑪格麗塔家的古堡離易圳的不遠,走路也就不過二十分鐘。

代薇忍不住跟她控訴:

“你都不知道,他那麽大的房子連個人都沒有,我看到傭人們早上過來打掃衛生都戰戰兢兢的,幹完活兒就趕緊跑了。”

“正常,易圳是公認的老棺材臉了,哎喲喂垮起個慘白的相兒,比咱城裏西南角上四百年歷史的廢棄水牢還陰森。”

瑪格麗塔拍拍她的肩,像之前她安慰自己那樣安慰她,

“不慌啊,怕啥,有我呢,有啥事兒我罩着你!”

“诶好嘞塔哥!”代薇趕緊捧起她的瓜,挖了一勺果肉遞到她嘴邊讨好道,

“婚禮我必當牛做馬,親手為你提鞋。”

晚間回去的路上,代薇拎着瑪格麗塔豪爽贈予的西瓜,真的在考慮要不要幹脆搬到她家住幾天。

反正易圳八百年不回來一次,應該也不會被發現。

結果偏偏想什麽來什麽。

她回到古堡剛一推開門,便破天荒地見到那個男人正坐在沙發上,吓得她手裏網兜一抖,翠綠西瓜“咚”地落地,然後見鬼一般骨碌碌滾向男人腳邊。

“惹了瘟了……”

暗道一句不好,如此情景,代薇幾乎錯覺滾落的不是西瓜,而是自己的項上人頭。

易圳淡漠掀眼,看着地上緩緩裂開一個大口的薄皮瓜,粉紅的果汁開始在土耳其手織地毯上鋪染。

代薇收到他拔涼涼的眼神,不自覺吞了口口水,耳裏是他更冷涼的聲線。

說的是:

“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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