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檸檬酸

第13章 檸檬酸

被易圳兇過,代薇愣愣地收回手,在他的冷視下變乖。

不哭也不鬧了,甚至反過頭跟警衛隊的人道歉,然後自己默默跑回房間。

接下來幾天裏,她變得十分收斂。

偶爾會到瑪格麗塔家串串門,大部分時間都貓在地下室,畫畫、玩手機、推敲婚禮細節。

總之,是盡量消失在易圳的視線範圍內。

每天與男人見面的機會,只有三餐時間。

不會賭氣不吃,或者去瑪格麗塔家蹭飯。因為知道易圳不喜歡。

于是一到飯點,她準時坐在餐桌前。

不撒嬌,不矯情,不敢提出要求,也不再聊一些雜七雜八的話題,單純安安靜靜地吃飯。

在這段關系中,易圳無疑是強勢的一方。

他掌握主動權。

所以代薇會跟随他的态度進或退。已經試探過,摸清了哪裏是他的底線,就沒理由更加放肆,令他讨厭。

那會搞砸這一切。

兩人一夜之間打回最初的狀态。

他冷漠寡言,她唯唯諾諾,仿佛她不曾顯露不完美的本質,刻意保持距離,好像他們從未親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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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虛假的陌生感,一直僵持到易淏與瑪格麗塔的婚禮前夕。

……

晚上十點,代薇組織手下的人一起開會。

由她率領的團隊有十人。

其中,攝影、攝像、司儀、跟妝并稱為團隊的“四大金剛”。另外還有搭建組長四人,再加一個音響師,一個燈光師。

每場婚禮地點與規模不同。

除去司儀以外,其餘九人會去到當地,再臨時組建各自手下的團隊。

例如,在當地臨時組團布場中的幾十號人,通常會分成四隊,分別歸四名搭建組長負責,各司其位。

臨時團隊不會與代薇對接。

唯有這十人小團體是永久搭配的。

無論在國內工作室還是婚禮現場,他們都是她全權統轄的得力部下。

“玻璃花窗的部分我畫了改良稿,記得盡快安排定制;燈光這邊明天給個方案出來,其他就沒什麽了。”

代薇歪坐在梳妝臺上說。

開會地點就在她的地下卧房。

其實空間不算小。

但女人的東西實在太多,能坐人的位置明顯不夠,十個老爺們兒擠在一起,多少顯得滑稽。

“黛露,你這怎麽連個會議室都沒混上,煙都沒得抽。”調侃的人是攝像石頭。

大家搭檔多年,熟悉到沒有半點拘謹,私底下開會也是熱鬧得很。

“你好意思說?”代薇白他一眼,“看看你彩排禮拍的玩意兒,人家新郎淺褐色眼睛,硬被你陰間技術搞成藍色!”

衆人開始偷笑。

石頭委屈:“絕對不怪我,都是打光問題!”

燈光師立馬攤手:“打光不得襯托妝容嘛,肯定是跟妝的鍋!”

懶得聽他們拌嘴,攝影點仔掏掏耳朵打斷吵鬧:

“對了,明年圈裏頒獎盛典的提名人選出了嗎?”

“還早呢,往年頒獎都是八月中,提名估計七月底。”

“今年怎麽着都得有咱黛露了吧。”

“肯定啊!”

“再沒有就黑幕了。”

“不慌啊黛露。”跟妝阿金佯作安撫,“要真沒有兄弟幾個給你頒!要獎杯有獎杯,要橫幅有橫幅!”

代薇有氣無力:“……我只想順利搞完這單,還能有命活着回去。”

而不是被當做小偷遣返回國。

或者死在老毒物手裏。

司儀老成扭轉話題:“诶黛露,搞完這單咱們怎麽慶祝?”

“別問,問就是雪花百威大烏蘇,喝就完了!”音響師接上話茬,還順帶伸出一根手指說,“黛露的答案就是,一、直、喝!”

卧室內,衆人插诨打科的笑聲不大。

但也很明顯。

明顯是一群男人的聲音。

易圳站在門外,正欲敲門的手僵在半空,唇線緊繃,薄翹黑睫難以遮蔽眼底硬沉的冷。

會議遲遲沒有結束。

他也沒有離開。

過了一會兒,女人突然從房間裏面走出來,關上門,她站在廊內伸展肢體,活動了兩下筋骨。

她大概想到古堡外面透口氣,可能還想抽根煙,也說不定議程結束會跟那幫男人去喝酒。

她不是喜歡一直喝嗎?

可是她驀然頓住。

“易圳……?”

細心留意到隐于暗處的影子,代薇不确定地小聲低喚,“是你嗎?”

這女人太膽小,不想再見到她哭咧咧的樣子,令人煩躁。易圳這樣告訴自己。

因此從黑暗中緩步走向她。

又偏偏停在門口,疏淡地瞥她一眼,嗓音有些許刻意刁難的譏诮:

“怎麽,不請我進去?”

這樣孩子氣。

代薇趕緊側身讓開,并不介意他的有意為難, “沒沒沒,你進來呀。”

她足夠包容。

男人卻愈發不爽。

“我似乎沒有給過你權力。”

他眉眼鎖着諷刺,薄唇微翕,尖銳的字詞近乎滴淌攻擊性,

“準許你把別人帶進來。”

進來哪裏?

他的古堡,還是她的房間。

易圳沒說。

代薇咬了咬唇,在他孤清的眼神裏稍稍頓悟,應該是後者的意思。

“那個,開會時間拖得比較晚,我想着如果我離開這裏跑去找他們,你可能會不高興……”

她看上去有一點疲憊,但仍然耐心,“因為上次的事情惹你生氣,我不敢随意去書房打擾,實在沒辦法才選在這裏。”

是不是真的不敢,還是在欲擒故縱。

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男人真的為此而感到芥蒂,吃醋也好,占有欲也沒關系。誰更在意,誰的底線就更退一步。

他的底線,代薇試探過兩次。

她想要易圳成為自己事業上的跳板。

因此協議簽署後,她表現得無比熱情主動,言行舉止上,有意或者無意。後來在飯桌她曾嘗試向易圳讨要幫助,結果失敗了。

這是第一次。

誤觸警報那晚是第二次。

無理取鬧地要求辭退警衛,當然不符合她的做派,不過是想試探他縱容的限度而已。有多縱容,就代表有多憐惜。

只有他對自己足夠憐惜,她才可以提出要求,用他的話說,她手中的籌碼才能夠等價。

但是今晚。

代薇恍然發現,其實完全沒必要将事情搞得如此複雜。

誠懇解釋後,她還有溫柔地勸哄:“對不起,你別生氣可以嗎?”

“可以。”

易圳暗自松開咬緊的後槽牙,略微褪卻帶刺的語氣,“讓他們離開,現在。”

原來他也并不寡欲。

兩次試探的結果讓代薇明白,還不夠。

與易圳抗衡不夠聰明,一心妄圖他的助力和庇護不夠深謀遠慮,她對這個男人的攻略程度還遠遠不夠。

她開始覺得有趣。

索性将幹淨的聖靈弄髒,讓他染指人類最惡劣的欲望,不要得到他,要調.教他,訓導他,彼此你追我趕,沒有什麽比這更罪惡了。

越是罪惡,才越是有趣。

這樣帶有情趣色彩的游戲,相信他也會喜歡。

“好,聽你的。”

女人這次用了十二分的乖順,沒說一個‘不’字。

周六是農歷冬至。

作為蘇城傳統人家,即便遠在異國,小姨還是打來邀請團聚的電話。

說做了代薇最愛的蘇式小糕團,小弟弟也想她了,問有沒有時間回家一趟。

彩排禮之後還沒回去過。

剛好這兩天也沒什麽事。

加上瑪格麗塔的主婚紗還放在小姨的門店做護理,正好可以一趟腿運回來,提前讓攝影攝像那邊拍幾組特寫。

易圳沒在家。于是代薇在書房給他留了張便簽,然後就收拾東西出島了。

不同于坐落市區的婚紗店,小姨家位于柏林郊區。

“敏敏,敏敏我回來了敏敏!”

代薇拖着兩個小行李箱,剛一進門,就嬉皮笑臉地叫喚小姨代竺敏的小名。

“姐姐!!!”小姨的兒子雷諾先聽到動靜,飛快沖出來,一下子撲進她懷裏。

代薇被他撞了個踉跄,捏住小雷諾的臉蛋兒,笑着問他:

“小家夥聽說你想我啦?”

“嗯!可想可想了,姐姐你好久沒回來,代女士一天到晚念叨你呢!”

代竺敏跟着走過來,拍了下兒子驅趕道:“去幫姐姐拿行李。”

“哦哦好嘞!”男孩子屁颠颠地跑去拎箱子。

代薇見到親人,張開手臂就緊緊抱上去,勒住年輕小姨的腰身不撒手:“敏敏~~我最近可累了嗚嗚嗚……”

“你呀,累也不知道回家。”

代竺敏費勁将她扒開,拉她去餐廳坐下,“我不打電話就見不到你人影,是不是要我用八擡大轎去請你呀?”

“還不是易家有錢有勢,臨近婚禮,我一丁點兒錯都不敢出!”代薇癱在小姨肩上,夾起一塊薄荷青團哀怨道。

“新人我見過,兩個孩子都挺不錯。”替她拂開嘴角的發絲,代竺敏關切地問,

“唯獨他家老大似乎不太好相處,沒有為難你吧?”

“那倒沒有。”

才怪。

這話代竺敏倒也信。

這妮子打小就鬼機靈兒。

嘴甜,漂亮,情商高,會撒嬌,鄰裏街坊見着沒人不喜歡,家裏人也個個寵她寵得不行。

“這次回來能待幾天?”

“後天就得走。”

知道她工作忙碌,代竺敏有些不忍。

但也沒有過多幹涉,只以長輩憐愛溫柔道:“這兩天想吃什麽跟小姨說,我給你做。”

“八寶鴨,雪花蟹鬥,還有櫻桃肉!”

“成,都是姨最拿手的。”

……

在小姨家賴了兩天,代薇感覺整個人滿血複活。

原定周一上午回去的。

結果天氣預報顯示晚上有暴雪,唯一一班回島的船次竟然臨時取消了,而且之後幾天的船次也全部待定。

好家夥,這還回不去了。

代薇趴在床上玩手機。

看到時間是上午10點08分,她糾結地抽了根煙,最終還是退出微信,決定給易圳發條短信。

“好煩呀今天船次取消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船,可能這幾天都見不到你了。”

“有事就給我打電話吧~”

到這裏還算正常。

“沒事也可以打!”

她還在飛快挪動手指,“想我也可以打!”

輕輕挑眉,代薇翻身換了個仰躺的姿勢,認真思考了兩秒,然後拿起手機,發送最後一條短信給男人:

“小易,可以空降一張船票嗎?我很想你。”

她在示好。

似乎是想要主動破冰。

但短信發出去半小時、一小時、一個半小時,直到中午吃飯時間,對方始終不曾回應。

倒也不奇怪。

畢竟易圳日常無視她的廢話。

下午沒事做,代薇躺在床上玩手機。

盯着屏幕,微微嘆了口氣。

正準備閉眼眯一會兒,鈴聲卻陡然響起,吓得她一哆嗦,手機差點兒砸臉上。

——是陌生來電。

“您好代小姐,我是藺也,您現在方便聽電話嗎?”

藺也?

易圳的私人助理?

代薇立馬醒了,清清嗓子禮貌答道:“方便方便,請問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易先生派我來問您,是否要過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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