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诙諧幫

第28章 诙諧幫

回國以後修整了一段日子, 工作報告都打包遞交上去,老板也沒多問,只說最近公司搬遷很忙, 讓她過幾天再打卡。又多了一段假期, 趁這機會跟兩個發小好好聚一聚。

“小薇真的是去工作了嗎,怎麽看起來面色紅潤, 好像還有點長肉了呢。”

秦消在人潮擁擠的火鍋店裏走在前面, 細致地為代薇隔開人群。

代薇腳步緊跟他高大的背影,扯着嗓子說話:“那是因為熱愛工作, 我享受工作才長胖的!”

“好好好,你說的都對。”一邊帶她入座, 一邊掃開二維碼開始點單。

開年後設計院的業務就旺盛起來。作為院內的中堅二級建築師力量,秦消的頭發已經長得快要遮眼, 青灰胡茬也是無暇打理。但他的眉眼還是明亮有神,比代薇稍大一歲的年紀,身上溫和靠譜的氣息已經相當成熟。

“你想吃的還是老樣子嗎?腦花鴨血凍豆腐,鴨掌寬粉酸梅湯。”見代薇點頭,報出菜名的同時他手指飛速加購。

“還是你靠譜, 消哥,綠皮蛙那個死東西, 說了千百遍都不會記得我愛吃什麽,說得好聽随時恭候,果然遲到的還是他。”代薇狠狠地踩一捧一了一波,秦消搖頭輕笑。

兩人點單結束,打算先吃的時候, 那個姍姍來遲的男人終于沖到現場, 奪走了秦消将要按下“确認點菜”的手機。

秦消和代薇瞅着一頭翠碧色毛發的趙翡蟾, 雙雙露出嫌棄的眼神。

趙翡蟾一屁股從代薇身邊的空隙擠上座位,狂點葷肉,嘴裏還在喊着“餓死我了”。

“我才走了多久,你這頭發染的什麽玩意,要不是你皮膚白,我還當綠燈會走路了呢。”代薇感覺他頭上綠到反光,刺眼十分。

“綠?綠就對了!那個小婆娘把我綠了!!兩年,兩年啊說綠就綠了!”

趙翡蟾憤恨地捶桌聲引來一陣側目。

他的兩個好友卻超級不厚道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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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笑,笑什麽笑,還不是因為你代薇!我的人生早在你這裏中了邪惡的被綠詛咒!”

他說得眼睛都快紅了,只換來另外兩人更加嚣張地狂笑不止。

趙翡蟾說的沒錯,他們三個确實是因此才成就了一段‘兄友弟恭’的深情厚誼。

高中時期代薇可是出了名玩得開的美女,許多男生都是她的‘玩伴’。

可惜緣分太多不慎翻車,某天放學歡天喜地跟學長去小賣部買零食,迎頭撞見同班最後排的班霸男生,當男生精準地叫出她的名字,她愣了很久才回憶起來,自己白天答應了放學後陪他去游戲廳。

但是她反應得太遲了。

“你誰呀?敢搶我約的人。”男生一把撸起牛仔衣袖。

“約不到,是你吸引力不夠。”學長也慢慢脫下書包。

代薇看着突然飛身扭打在一起的兩個人,登時傻了眼:“??!別吧,不要啊……你們不要再打了啦,我知道我的魅力很大但也不至于吧!”

沖上去拉架的時候,被拳拳到肉打紅眼的男孩子誤傷,圍觀群衆漸漸聚集,實在害怕鬧大,又不得已一而再地靠近勸阻。

結果混亂中竟被卷入戰局,為了自我防衛,只能在打得賊狠的兩人中間抱頭亂竄。

最後三人都精疲力盡癱倒在地喘大氣,直到兩個男生達成一致,要求代薇必須大請一頓車仔面這事兒才算完。

從此三人成行,稱兄道弟,無關愛情。

故事中的班霸男生,就是趙翡蟾,二傻子【綠地傷心蛙】。

另一個則是秦消沒跑了。

至今十年,他們會見的重中之重就是無情幹飯,埋頭苦幹,幹完就散。

“笑吧笑吧,你們兩個無情的飯搭子。”趙翡蟾往油碟裏舀進一大勺香菜,不想理會他們。

“來,以這杯酸梅湯,敬多年努力賺錢的我和秦消,也敬十年挨綠、仍信愛情的綠蛙,哈哈哈哈!”

“幹杯幹杯。”

“滾吶你們!”

“你已偏離路線,已為你重新規劃路線,請在合适的位置掉頭。”

“……”

又一次找不到路。

一早出發到現在,代薇已經在同一片街區繞了一個多小時,愣是沒找到工作室新搬遷的辦公寫字樓。

代薇這單《跨國婚策案》所創造出的效益數字極度可觀。不誇張地講,就算接下去十年不開張,用這筆單值的利潤總額養活所有人也根本不在話下。

更遑論“易南集團二公子”的名聲加持力度簡直龐大到離譜。

各大網媒平臺在針對易家這場“世紀婚禮”争先報道之際,多少都會捎帶上「Sour Candy婚禮工作室」的相關信息,由無名小衆走向公衆視野的巨大轉變幾乎就在一夜之間,Sour Candy很快成為婚策業界內悶聲殺出的一匹黑馬,光速火出圈外。

出國一年,小作坊搖身成為大公司。

職場生活斷層一年,代薇不得不重新為自己尋找定位。

她需要消化和适應。

從現在開始。

工作室經歷了大型整改。

以代薇為代表的兩名S級婚策師增添至五人,往下A、B、C三個等級的婚策師依次增設,每人手下派有5-10人的小團隊,總體規模從原先的幾十一下子擴為二百多號人,而工作室的辦公場所也随之變動,從市郊的獨棟小洋樓遷改到市中心的寫字樓。

在大樓內錄入職員信息、打卡公司內部系統、領取工牌、劃分組別再接收手下團隊表,層層花裏胡哨的流程下來讓代薇頭暈目眩。

輾轉摸索到九樓,Sour Candy雙扇自動門成功識別指紋,“叮”音後為她敞開,恍惚着挪步走進,腳下高跟鞋輕扣大理石地面的冰冷響聲沒有絲毫現實感。

“黛露!!”

“卧槽黛露真的回來了!”

“啊啊啊黛露!!!”

“……”

驚喜發現她的老員工迅速圍攏過來,眼前的熟悉面孔,耳邊細碎聚起的問候依舊恍如夢中。

一切都太不真切了。

“黛露?”

與衆人簡短敘舊中,她瞥見自己的行政助理從西面辦公室裏走出來,看清她的一剎,對方怔住的動作中明顯有幾分意外:

“你…回來了啊。”

畢竟工作時間,她很快讓熱情的衆人散去,走近小助理面前,彼此熟絡的關系沒有讓她多餘寒暄,彎唇道:

“我先去趟老板那裏,你準備下資料文件,等會兒喊老成他們過來一起開會。”

轉身離開前,代薇多留意了眼位于西側的獨立辦公室。

那裏熙熙攘攘,坐在裏面的人,一定是她風頭正勁的老對手了。

她記得早上繞路時,小團隊在群聊中發出的消息:

【兄弟們,咱在東,蕾娜在西。】

【操,又他媽跟老雷家打對門,沒完沒了了屬于是。】

【老板鐵是故意的,沒搬出小洋樓那會兒就常年跟她們家一南一北,真晦氣。】

蕾娜是Sour Candy的元老級婚策師代表,她與代薇之間的微妙關系,從代薇進入工作室的第一天起便理所當然地存在了。

進入婚禮策劃這個行業,完全來自于小姨代竺敏的熏陶和影響。

高中開始,零花錢的來源就是在寒暑假跟着她跑現場、接客戶、做場工中賺來的。

高二分科聽從小姨的建議開始學習美術,縱然後來代竺敏遠嫁德國,也沒忘記時刻敦促她利用大學四年的時間,從C、B、A一路考取到S級最高婚策師證書。

因為看中當時優渥的工作環境,代薇在大學畢業後選擇進入Sour Candy,成為工作室內與蕾娜唯二手持S級證的首席婚策師。

競争關系是顯而易見的。

……

助理魯雯雯來到會議室時,已經遲到了四十多分鐘,“抱歉,剛才帶新人培訓耽誤了一些時間。”

對于她輕描淡寫的解釋,代薇沒有過多責問,默許她入座後便拿起文件直奔主題:

“兩個月前我安排雯雯開始接單,加上下個月開始是旺季,到目前為止我們手裏的預約單應該有三十個不止,雯雯你先帶大家由急到緩梳理一下單序。”

魯雯雯表情遲緩了一下,片刻後,涼涼地開口:“其實,也沒什麽好梳理的。”

“??什麽意思?”司儀老成皺起眉。

“黛露的單子大部分已經派分給其他同事。”

魯雯雯慢吞吞地打開投影屏,抱起雙臂,揚了揚下巴說,“現在就剩下這四個了。”

幾人同時看向屏幕,對照原本《客戶預約單》不難發現屏幕上僅剩的這四單,是所有單值中最小的四單。

“呵喲,三十單只剩下四個,這分法比我早上吃的扯面還扯。”跟妝阿金感到不可思議。

魯雯雯放松身子靠向椅背,不以為然地聳聳肩,低頭玩着指甲随口回了句:“老板安排的。”

團隊中脾氣最差的攝影點仔有些被她吊兒郎當的樣子氣到,圓珠筆摔在桌上,大聲斥責:

“不是你在管這邊的事嗎?為什麽會被分走?!”

“我怎麽知道你去問老板啊跟我吼什麽吼,難不成老板做出的決定還要一一跟你彙報嗎?搞笑呢你。”

“單是從你手裏被分走的你就沒責任嗎!?”

“我有什麽責任?我就是一個打工的老板說什麽我聽什麽,跟我有什麽關系??”

“瘋了吧你——”點仔被噎得更加火大,起身就要跟她對嗆,被老成和阿金兩人及時攔住又拉他坐了回去,“別吵了,對面聽得一清二楚。”

“可就算要分單,按照規矩也需要黛露親自簽字同意。”攝像石頭揪到重點,“黛露不在,誰簽的字?”

魯雯雯的眼神飄移了下。依然佯作低頭玩指甲的樣子,以此逃開衆人逼仄的盯視,卻無論如何都因為心虛而使舉止動作透出一種不敞亮的生硬。

這時候,始終保持沉默的代薇扔下手裏的文件。

她看上去無比鎮靜,眼神平淡地凝向魯雯雯,似乎完全沒有被分單的糟糕情況和對方的散漫态度破壞心情。

低眸注視着自己的助理,她說:“你代簽的。”

不痛不癢的一句。

肯定句。

代薇在這一行做了多久,魯雯雯就跟了她多久。出于相處五年時間的信任,代薇沒有帶她一起去德國,而是安排她留守後方與自己随時保持對接,以免與工作室的信息斷層。

有多信任她呢。

臨出國前代薇在私下裏将自己的印章交給了她,允許她因為時差問題聯系不上自己時,全權代理自己的決定。

“三十幾單不可能一天分完。”代薇轉身面向她,單手插入西裝褲兜,居高臨下地曲指敲了敲文件,釘在她臉上的視線未動半分,“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魯雯雯停頓了下,回答說:“半個月前。”

代薇看着她沒說話。她的眼神并不冷,甚至稱得上平緩而柔和,但平緩的游滑中帶有假意柔和的倒刺,戳穿她的僞裝并不難,深度剖析她更加容易。

大概接不住代薇審量的目光,魯雯雯徒勞解釋的聲音明顯矮下去半截:

“你們回來的具體時間不确定,我們要考慮到客戶的預算周期和排單情況,分單也是按照老板的指示從蕾姐開始挨着往下派的,沒有任何原則性問題。”

一句話,足夠令代薇捕獲到所有信息。

她說“你們”和“我們”,表示她已經有所站隊。

她喊的“蕾姐”而非“蕾娜”,說明她所站的隊伍是對家。

她強調“沒有任何原則性問題”,恰好證明分單這個問題存在的本身就沒有原則,太欲蓋彌彰了。

“雯雯留下,你們先散會。”

代薇坐在會議桌主位,等到其餘人都離開後,她擡眸重新掃向魯雯雯,“我猜你今天遲到,應該不止是培訓新人吧?”

沒料到會被一語中的,魯雯雯不由地怔愣兩秒,勉強反應過來後,她打開事先準備好的文件推到代薇面前。

以強勢的語氣通知她:“不好意思黛露,我決定調組。”

沒有想象中的厲聲苛責,更不存在跳腳質問,魯雯雯反而看到代薇側托着臉懶懶地笑了一下,反手扣上那份《調組申請書》,瞟都沒瞟一眼。

她似乎并不關心她到底想申請調去哪一組。

她不在意。

“雯雯,你其實還有很多選擇的。”代薇口吻輕柔,仿佛像在問“吃飯了沒有”一樣平靜,“除了蕾娜。”

——或者說,她根本早就知道。

就這樣被輕飄飄地揭穿,魯雯雯實在忍不住震驚,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

怎麽會不知道?

幾個小時前看到她從露娜的辦公室走出來就知道。

不,或許更早。準确來說,從半個月前魯雯雯幾乎不接電話開始,從一個月前她七八天才回複一次郵箱開始,再早一點,可能從幾個月前她突然減少在團隊群聊中出現開始。

後起之秀注定要吃夠苦頭才行。

這些年走過來,蕾娜跟老板告她的小狀、截胡她的單子、破壞她的口碑、離間她的團隊,包括派人混入現場使得絆子代薇一并打落牙齒和血吞。

可以說她如今成長到羽翼豐滿,“老師”蕾娜功不可沒。

所以才會安排魯雯雯留在家裏,滿心以為只要她在就能安心。原本是想讓她防着外人的。

想不到防着防着,自己人反倒成了外人。

“這就是我的選擇。”魯雯雯拼命收起情緒,表現得很不耐煩,“另外,你現在已經是泥菩薩過河,沒必要再來試圖說教我。”

代薇并不生氣,也不着急,溫涼的目光停在她臉上緩慢探索。

她觀察到小助理此刻将腰杆挺得筆直,呈現出倔強的樣子。

可她故作沉着的話态中帶有警惕,堅定不移的神情裏滲漏驚疑,看似麻木,實則恐慌,因為當了叛徒,又偏偏不夠聰明地被輕易揭露底牌,才更要緊緊套牢“不露聲色”的面具維持那點可憐的自尊心。

代薇還是笑了笑。

笑她一副豁出去的架勢。

笑自己在職場多年的磨練下完全讀懂她的裝腔作勢。

“好。”代薇拔開筆蓋在申請書上簽下名字。

只是在完成最後一筆之前,她似乎又想到什麽,頓滞筆尖,擡頭語調溫柔地告訴她:“但如果蕾娜反悔不要你,記得還可以回來找我。”

她善解人意地為對方留出一條後路。這對已經做出叛變的人來說無疑更像是一種羞辱,導致魯雯雯最終繃不住那張噬人的面具,惱羞成怒地從她手中奪回申請書摔門而出。

動靜大到将正好走進來的黎紫狠狠吓了一跳:“好家夥,雯雯咋的了這是。”

“喲,這不是咱們的小話痨嘛~”代薇自動忽略她的問題,走過去彎腰捏捏女孩的小臉蛋,“又偷偷跑過來摸魚啦?”

黎紫猛地撲進代薇懷裏,摟着她的腰哼哼唧唧說個不停:

“诶呀什麽啊,人家這不是太想你了嘛!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我跟你說啊黛露露,以後可不興接那麽遠的單子了,雖說賺的錢是很多,可這周期也太長了哪有人結婚結一年的啊,再說國外治安又不好,這萬一碰上個好歹的還了得——诶對了!”

她說着說着驀然轉了話茬,“你男朋友呢?也跟你一起回來了嘛?!”

代薇被她咋咋呼呼地問懵住,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有點奇怪地順嘴反問:“什麽男朋友?”

“??好啊,你還跟我裝傻,上次在電話裏我都聽到了!”小姑娘偷偷瞅了眼周圍,随即踮起腳尖,賊兮兮地湊上去悄聲問道:

“就是你在德國的那位‘漂、亮、老、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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