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 8
“今天怎麽沒跟你女朋友一起來?”Jason笑着問坐在吧臺前灌酒的女人。
“別提了,”喬安醉眼朦胧,把杯中剩下的酒倒在地上,“分了。”
Jason并沒表現出多少驚訝,反而不以為意:“就看你現在的樣子,你倆肯定分不開。”
“得了吧。”喬安恍惚地笑了,“她喜歡男人,我也喜歡男人,正好!”
她在燈紅酒綠中睡着,再次醒來面前只剩一片狼藉。窗戶外的晨光照進來,刺得她眼白花花一片。
她有種還在醫院的錯覺,睜開眼全是白色,視線往下移才看到白色床單上的黑色腦袋,手上還纏着沈冰的發。
扯淡。她撐着頭坐起來,早就沒了。跟昨夜她做的夢一樣,一睜眼就沒了。
她意識清明過來,第一個想起的竟是她睡着前模模糊糊聽到Jason勸她的一句:“有些東西失去才知道它的重要。”
她确實不知道沈冰有什麽重要。她也不相信她會對自己有多麽重要。
她開始拼,把全身心投入到賽車中,發了瘋似的。身心俱疲,讓她無暇顧及其他。
只不過還是會有時候在一個小細節,或者不經意勾起她對過去的回憶,趁這回憶沒有無限延長她就把它扼殺在腦海裏。
比方說看到幾個小屁孩就會想到她在幼兒園裏看沈冰上課的時候,坐在出租車上心不在焉沖口而出說出沈冰家地址,等到了看到熟悉景物又倉皇離開。
習慣真是種可怕的東西。
回家路上堵車,旁邊車裏的女郎有栗色卷發,撐着頭在閉目養神。喬安匆匆一瞥,就移不開視線。
直到女郎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她才趕忙把目光收回。
怎麽就不是呢。喬安心裏發苦,就算是,又能怎麽樣。連笑一下打個招呼都會覺得刻意。
她們好像已經分開幾個月了,喬安不但過的沒想象中的輝煌漂亮,反而一片狼藉一塌糊塗。
她不敢讓自己閑下來,一閑下來就會控制不住胡思亂想,想沈冰還喜不喜歡她,甚至想自己現在去道歉認錯有沒有用。
當然,這也僅限于想想。
除非...除非...她先主動靠過來一點。就一點。喬安立馬會忍不下去找她。
就像情人節前夕喬安突然接到她的短信,簡單的一句祝福,情人節快樂。
喬安盯着那短信看了好久,直到那五個字被盯得陌生,好像不認識了一樣。
她驅車到沈冰樓下,樓道裏亮着燈,隐約傳來人聲,昏黃的光線勾勒出她再熟悉不過的輪廓。
她被一個男人的影子包裹着,男人的臉蓋過她的,他們背對着喬安。喬安坐在車裏,靜靜地看着他們,抽完了一根煙。
她才反應過來,短信是群發的。
車裏到處是煙霧,她咳嗽了幾下,打開一瓶酒沒喝,而是從頭上澆下去。
樓道裏有手機鈴聲響起來。
沈冰把男人推到一邊,走的遠遠的。喬安的電話。
“喂?”
“......”喬安從車窗裏看她蹙着眉講電話,自己卻一言不發。
“安,是你嗎?”
“......”
“你哭了?”
“...沒有。”
沈冰也沉默,想了好長時間才開口:“我現在在家,你要不要來找我?”
喬安沒回答,而是直接挂了電話。
她最後看到男人想拉沈冰,沈冰甩開他的手匆匆上樓。
開車回家的路上沈冰就給她發來短信:“那是我未婚夫。”
喬安沒回。沈冰過一會兒又補充一句:“除了他,我沒跟任何男人再聯系過。”
“我看到了你的車。”
“我聽到你流淚了。安...對不起。我們還有沒有可能?”
一晚上沈冰給她發了不少短信。喬安坐在沙發上看到手機一明一滅,始終沒回複。
她很怕沈冰就此放棄她,但絕不是付出這樣的代價。
一星期後,喬安再見到沈冰是完全沒想到的方式。自己家的小區裏不知何時多出一條小狗,她不喜歡小動物,所以在它蹭着她腿示好時她有些不自在地退了兩步。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一個女人上前抱起狗,她化着精致的淡妝,對喬安笑。
從那一刻,喬安就開始相信了Jason說過的,你們絕對分不開。
沈冰的心計有多深,她是知道的,不會找她主動低頭示好,但能變着法糾纏她到繳械投降。
沈冰搬到了她隔壁,裝着跟她不認識,演技完美到好像她們之前真的沒什麽過去,一切可以從頭開始。
她知道喬安不愛做飯,晚上會敲她家的門把親手做的點心端給她,在喬安閑暇時邀請她看電影,好像回到一年前兩人最開始同居那段時日,除了沒有周揚的到來做催化,不過這相當于必然事件,或早或晚,用什麽方法,都是一樣的。
沈冰生日那天,她拎了兩瓶酒,一塊蛋糕,到喬安家。酒精摧毀理智和克制,也使間隙不複存在。笑鬧着把奶油抹的到處都是,沈冰臉上妝花的不像樣,嘴角一塊乳白色奶油看得喬安心中一動,傾身湊過去舔,沈冰勾住她脖子,這個姿勢維持很久,再沒放開。
後來喬安搖搖晃晃到衛生間醒酒時,看到兩人的洗漱用具愣了一下。她竟還放着,陳設都沒換,跟一年前一模一樣。
卧室裏雙人床邊搭着喬安半年前臨走換的那件衣服,嶄新,可能已經被沈冰洗了好多次。
床頭的日歷定格在那一頁,顯眼的黑色筆跡标着——和她去看海。
喬安突然走到客廳,一把把沙發上的沈冰抱起來,沈冰吓得抓住她領子。
她聽到喬安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沈冰也不再掩飾,嫣然一笑,我就是故意的。
半夜喬安撐着頭從床上坐起來,沈冰含糊不清地問了她一句怎麽了。
我記得給你過生日來着,怎麽就過到床上了。
沈冰掀掀眼皮,別把你自己說的跟受害者似的,不是你剛剛往我身上抹奶油還占我便宜的時候了。
哎?我怎麽感覺這麽熟悉。
喬安枕着手臂重新躺下來,望着天花板回憶。
咱們去年是不是也這麽過的?
沈冰沒再回答她,大概是睡着了。
月光在她額頭上籠上一層光暈,喬安想起來第一次,草叢裏黑的看不見她的臉,只能看到她額頭上跳動的光點。
還真他/媽分不開。那就別分開算了。
戀愛說白了就像一個小孩兒的成長。剛開始天真夢幻理所當然,争執和分歧把它磨砺得更加成熟堅韌。
去幼兒園接沈冰的次數多了,小朋友們都快認識喬安,有一回開玩笑問沈冰:“老師,你沒男朋友是不是因為這個姐姐?”
沈冰幹笑兩聲:“是啊,她是你們師娘。”
“我還師爹呢,”喬安失笑,“別聽你們老師忽悠。”
可沈冰到底是他們老師,說的話當然比喬安管用,導致喬安之後每次來小朋友們都師娘師娘的叫,讓喬安郁悶不已。
女人都愛購物,當然,這是在喬安性向還算個女人的時候。自從跟沈冰在一起,她就對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物品再不感興趣,陪沈冰逛街也成了種煎熬。
“這裙子挺适合你的。”沈冰興致勃勃地在她身上比花花綠綠的服裝,喬安不耐,随便扯過一旁的男士夾克,“我覺得這件更适合我。”
“你是T,又不是爺們。”沈冰撇嘴。
“起碼在床上沒什麽區別。”
“......”
逛了一天,華燈初上兩人才從商業區晃晃悠悠走出來,路邊櫥窗裏挂着新款婚紗,燈光迷離而暧昧。
喬安情不自禁就停下腳步,這些東西離她那麽遙遠,她曾經以為自己不會有機會沾染這些浪漫夢幻的東西。可是那一刻,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好像被觸動,竟然有前所未有的向往。
“咱倆結婚吧。”然後,她輕輕說出這一句。
短暫的怔愣後,沈冰笑道:“別開玩笑了,怎麽結婚?咱倆都穿婚紗?”
也是。喬安苦笑了一下,那場面很滑稽,也很心酸。
她一生中唯一一次産生要結婚的想法,竟然是跟同性。
莫名其妙的程度不亞于這段戀情開始。
但是誰能想象,悠悠轉轉,竟也這麽走過了好幾年。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