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陳安回卧室後并沒有立刻上床,而是先走到床邊關了床頭燈,然後趁着天黑抿嘴笑了笑。

趙西維身邊沒有別人,這算是個好消息。但不好的是,趙西維仍然不知道他們分手的真正原因。

他們分手是因為他希望在平等的地位上和趙西維溝通,但趙西維像他母親陳雅茹一樣,認為自己說的永遠都是對的,并要求他完全聽話。

陳安掀開被子躺到床上,窗簾沒有拉緊,不算太亮的月光從縫隙照進來。

趙西維在客廳這個認知讓他既安心又緊張,他有些失眠,于是想到了他第一次見趙西維。

那年他17歲,當時陳雅茹和謝松成剛離婚,他被判給了陳雅茹,準确來說,是只有陳雅茹肯要他,謝松成的男友不同意他跟着謝松成。

但實際上他跟着誰都一樣,因為他是被保姆養大的。

陳雅茹和謝松成不常回家,他只在很小的時候幻想過父母親情,而後就慢慢接受了自己只是他們兩人利益結合的産品了。

他從私立學校轉到c市一中,僅僅是因為謝松成的男友在他讀的那個高中教學,陳雅茹不想他們有機會接觸。

他對于在哪裏上學并不在意,因為他從小到大的一切都被安排着,陳雅茹說的,就是他需要做的。

他報道那天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趙西維是這場轟動的主角之一。

他去的時候正好趕上趙西維他們班上體育課,他需要路過操場,然後去教務處報道。

但他似乎從小就缺乏所謂幸運的這種奇妙磁場,他在路過操場的時候,很不巧地被飛來的籃球砸了頭。

關于砸他的那一球是誰打來的他已經不記得了,但趙西維是第一個從鐵網子裏跳出來的人。

趙西維的速度快得甚至讓他覺得其他人都是慢動作,因為操場裏的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趙西維就已經來到他身邊了。

“怎麽樣?”趙西維跑到他身邊蹲下,拉着他胳膊試圖将他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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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時似乎是說了沒關系,但趙西維堅持要帶他去醫務室。醫務室需要學生卡才能挂號,但他還沒有報道,于是趙西維又帶他去了教務處、宿舍以及校服工廠。

然後他們順理成章地在一起吃了晚飯,趙西維成了他在一中認識的第一個人,他後來問過趙西維為什麽要帶他去醫務室,趙西維只是笑。

“當時你被籃球砸到,抱着頭蹲在地上,我就很想去看看。”趙西維說。

趙西維說因為他覺得他很可憐,瘦瘦小小一只被球砸了頭,看起來像被欺負了的奶貓,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但趙西維沒有解釋為什麽會這麽熱情,至少在他看來,趙西維當時熱情過度了,以至于後來他覺得認識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趙西維好。

晚上11點的鬧鐘響了,陳安的夜間回憶被打斷了,他睜開眼睛側身拿過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

手機亮度很高,在沒開燈的卧室裏很刺眼,他有些不适應地眯了眯眼睛。

卧室的門被敲響了,趙西維手機上同樣有晚上11點的鬧鐘。

“安安,”趙西維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睡不着。”

或許是夜晚容易讓人沖動,也或許是11點的鬧鐘讓人不清醒,總之陳安幾乎沒猶豫就開了門,而開了門意味着什麽他也清楚。

趙西維伸手摟住陳安的腰,溫熱寬大的手掌隔着睡衣在他腰上摩挲着,呼出的熱氣就在陳安耳後頸側盤旋。

陳安沒像往常一樣攬住他的脖子與他接吻,但他也沒拒絕。

趙西維的呼吸從平穩變得粗重只用了幾秒鐘,陳安在他懷裏乖巧又柔軟,和幾個小時前張牙舞爪,非要和他分手的樣子完全不一樣,讓他産生了他們還沒有分手的錯覺。

趙西維壓着陳安跌進床裏,彈性良好的床墊帶着他們上下顫了兩下。

陳安穿的睡衣是系扣的,趙西維把手從他腰後抽出來,從最下面一顆紐扣開始解。

他在解胸口那顆紐扣時,陳安突然哭了。

不是往常那種安安靜靜地掉眼淚,而是像小貓一樣嗚咽出聲,而後變成了號啕大哭。

趙西維停下動作,手忙腳亂地給他擦眼淚。

“安安,不要哭。”趙西維很慌張,但也只能無用地重複這句話。

陳安像是沒聽見,哭聲一直沒斷,直到趙西維說,“我真的錯了”,他才慢慢平靜下來,然後發出委屈到不行的抽泣的聲音。

趙西維看着陳安布滿淚痕的臉,心裏升騰起一股強烈的後怕。

這個夜裏陳安的哭聲和眼淚與多年前的陳安重疊了起來,趙西維恍惚間意識到,這麽多年以來,陳安其實一點都沒變。

陳安內向,敏感,而他以為的陳安離不開他,實際上卻是離不開他的愛。

陳安瘋魔了一樣渴望着被愛,而他只是足夠幸運,在暴雨傾盆的城市裏撿起了這只無家可歸的奶貓。

陳安的眼淚讓他不得不接受一個殘忍的事實,陳安愛他只是因為他出現的最早。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去的晚一點會怎樣,但值得慶幸的是陳安的愛長久而不動搖,在他們分開的日子裏,孤獨地想念着他,沉默又安靜的地愛了他許多年。

他以為自己在這段感情中是主導者,但實際上卻一直是弱者。

比起陳安,他更像是被圈養的貓,他偏執、控制欲強,他要陳安事事聽他安排,但不過是如紙老虎一般宣示着陳安的所有權。

趙西維溫柔又耐心地吻着陳安頭發,手在陳安後背輕輕拍着。

趙西維說,“安安,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陳安沒有說話。

趙西維又說“你追我的時候說了喜歡我的。”

陳安仍舊不予理睬。

于是他也開始害怕,只好又用趙西維式的陳述語句跟陳安說,“你不能離開我。”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照顧陳安的感受,試圖讓說出來的話不那麽生硬,但顯而易見失敗了。

陳安停下了抽泣,毫不客氣地把他趕出了卧室,并隔着卧室門給他發了一封郵件,內容是c市到b市的航班時刻表。

趙西維被趕出卧室後就給王琳打了個電話,他有些認輸一般地問,“你上次推薦我看的書叫什麽?”

王琳帶着困倦的聲音通過手機傳了過來,“《說話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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